一块鸡翅

手足无措

我终于决定去吃麦当劳。

本市是个小地方，麦当劳上个月才侵略到这里。当然有时出差到大城市也曾路过麦当劳，不过总是风尘仆仆心事重重，根本无法体会享受那份休闲心境。所以我一直等待着在家门口体味那份高尚的闲散与舒适。

是的。我是个注重品位注重时尚的人，在生活格调方面决不含糊妥协。

关于生活，要知道，不重结果只重过程的“过程论”早已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姿态论”。吃什么、到哪里吃，也是一种生活姿态：我用舒适的姿势吃饭，让食物在胃液中慢慢溶化消失。我欣赏这样的诗句。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选择这个时间是因为这时顾客不多，在柔和的斜阳下进食，可以充分地享受整整一下午的雅皮心情。穿西装或运动装去麦当劳当然都不合适：穿着一定要分清场合，这个我一直很注意。我穿的是墨绿色短休闲风衣、暗蓝色牛仔裤、灰黑色帆布鞋，斜肩背帆布包。

我不经意地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在服务小姐的“欢迎光临”中走向柜台，矜持并带点心不在焉。我要了一只麦辣鸡腿汉堡和两只优惠鸡翅，一中包薯条，一杯咖啡。合计22元。这个组合是我早计划好的，它可以充分打发我一个下午的闲适，冰激凌要在结束前再要。当然付款时我也没忘向服务小姐微笑道谢。我端着盘子走向早观察好的靠窗的单人座位，把包放在对面的位子上，拿出准备好的书放在手边。在这个环境，看什么书一定要有讲究。《书城》是个很好的选择，可开本太大，无法摊放在桌子上。另外也决不能看《格调》，现在再对《格调》目露兴趣就如更年期女性谈论少女情怀一般令人忍无可忍。我拿的书是《恶俗》，尺寸内容均合适。不错，我喜欢做事严谨，这些细节我都已经考虑周全。

我撕开咖啡伴侣和砂糖的纸袋，各倒2/3进咖啡杯：整个倒进去只能说明你在牛饮，况且我待会儿还要免费续杯呢。我打开书认真读了几行，轻呷了一口咖啡。味道真好，杯里的雾气将我的下巴蒸得湿漉漉地。我已经感觉到几个服务小姐正含笑看着我，时面不远处一个漂亮的白领女孩正欣赏地向我看来。我想我已经看到这样一幅难忘的画面：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玻璃，洒在一个在悠闲地看书品咖啡的男子肩头。我快被自己感动了。

一切都和设想中的完全一样，我满意极了。于是我从容地拿起一张餐巾纸，隔纸拈起一块鸡翅：一个有品位的人是绝对不能有油腻腻的手指的。我已经闻到了油炸食品滚热诱人的香气。

可是。纸巾里的翅膀这时似乎扭动了一下。它从我的手指滑脱了出来，直接钻进我的衣领，顺着我肌肉和衬衫的间隙做自由降落。只用了一秒钟，这个滚烫的东西就掉到我衣服里的肚皮上了。

(清平摘自2000年5月15日《互联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