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没有掏出的信
2000-11-23关宏
关 宏
从家乡来到广州,直奔那所新加坡新近投资兴办的贵族学校,我的旅行袋里装着舅舅的推荐信。这所学校刚刚上任的中方校长刘竟是舅舅上中山大学时上下铺的老同学。
出乎我的意料,应聘的人很多,刘竞校长端坐中央,仔细审查应聘者的档案资料然后简单地提问。看到这种情景,我有些心虚了,手捂着推荐信却不敢拿出来。
我出乎意料地在众多竞争者中取胜,成了一名工资待遇都相当不错的应聘教师。
我没想到贵族学校的教师如此难当。教学组长Kalis是英国女人,她年近四十仍然独身一人,对她所管理的几位教师十分严格,由于那几位都是男同胞,所以她对我的严格几乎是挑剔了,动不动就“Stupidity(笨蛋)!”如果辩解,她就会严厉地说“Be quiet(住嘴)”!
我带的班里有一位十分调皮的男孩小轮。他像他的名字一样很好动,但也很聪明。他的画画得很富有想像力,然而他的数学作业糟糕透了,总是要我花费很大的精力。那是一个周末,新学的一课数学作业只有小轮没有做完。本来是应该留下来继续做作业的,可是他父亲来了。他父亲在远洋公司当海员,常在海上漂泊,回来一趟不容易。我便让小轮与他父亲走了。他们刚出门,Kalia便进来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谁给你的权力让你的学生没完成学习任务就回家的?你有没有责任心,你们的教育这么落后,你们竟然不知羞耻!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我咬咬嘴唇,说:Kalis,我们的教育照样培养出杰出人才,请你尊重别人。
让我尊重你,可以,要拿出让我尊重的精神来,否则,别怪我。临走,她又甩给我一句话:如果我是校长,早就炒你的鱿鱼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真想去找校长调换教学组。我想起了那封信,如果刘校长知道舅舅是他的老同学一定会照顾我答应我的要求。但是,Kalis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拿出让我尊重的精神来,否则,别怪我……”
接下来的工作中,我豁出了全力。我带的班几乎每周都能夺得流动红旗,然而,我仍然被她百般挑剔。我怀疑她的内心深处对人有一种不可缓和的仇恨与偏见。她甚至见不得我穿漂亮鲜艳的花裙。有时,她无声的目光射在身上竟让我不寒而栗。
一天,我给课外活动组上课,回来发现小轮面壁而立,脸上挂着泪痕。当我走近,他“哇”地一声扑在我的怀里大哭,说不出话来。我发现小轮胳膊上竟有青紫斑块,我问:“怎么回事?”
是Kalis老师,她罚我站,还掐我。
你做了什么?
小轮说:我画了Kalis。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径直走到Kalis的办公室,她的门正开着,我大声说:校规明文规定不准体罚学生,你为什么违反?
“小轮污辱我的人格!”她把小轮的画扔过来。画面上是一个很凶很丑的女人,挥舞着拳头,一看就知道画的是Kalis。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在孩子的心目中留下这样的形象,难道你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至于你违反校规,我要去校方反映。”
说完我转身就走。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胜利感。但是我不会向校方反映,我不想激化矛盾。我这样说只不过是想遏制一下Kalis的行为。
然而,我错了。Kalis先告了状。我不知她怎样说的。总之,我接到了中止聘用的通知书。我又一次想起了舅舅的推荐信。我是多么不愿放弃这份工作啊,待遇好不说,最重要的是我热爱这项工作,我可以为之倾注最大的热情。
我把推荐信装进手袋里直奔校长办公室。可是,上楼梯的时候我犹豫起来,难道一定要用这封信的人情吗?我难道不能用自己的力量辩明是非吗?
第二天,我向校方递上了连夜写的申诉书。我谈了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以及我和Kalis之间发生的种种麻烦。正像我预料的那样,校方继续聘用了我。经过了这件事,Kalis对我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我对她尽量采取能忍则忍的态度。毕竟,她放弃了在英国的优越生活自愿来到了中国。
最近,舅舅到广州出差,顺便来看望他的老同学刘竞,请刘校长吃饭的时候自然带上我,并说感谢他对我的照顾。刘校长说:“没想到你有这么能干的外甥女,不过,我可是才知道,也从来没有特殊关照过。”
“怎么,你没看到我的信吗?”
“什么信?”刘校长询问地看着我。
我脸红了,但又不无得意地说:“我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王爱华摘自《涉惜之初》200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