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银行

记者：金　焱

12月9日下午4时46分,广东发展银行郑州分行银基支行遭4名歹徒持枪抢劫，歹徒共劫走现金208万元，一名保卫人员在拦截歹徒时中弹牺牲。

两天后，记者飞抵郑州采访12·9银行抢劫案。

在郑州停留期间，记者先后采访了郑州市公安局宣传处负责同志、广东发展银行郑州分行及银基支行的负责人，并与亲历劫案的广发银行银基支行的张娜、李振华进行了接触。通过一天的采访，记者整理了银基商贸城商户、郑州市民、出租车司机及几位当事人提供的情况，还原了12·9银行抢劫案的全过程——

四个蒙面劫匪走进广东发展银行设在郑州火车站附近的银基支行时，几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一刻银行大厅侧面墙上挂着的时英钟显示的时间是：12月9日下午4时50分，周末商场人气最旺的时间。

银基商贸城人气一直很旺。这里是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零售市场。每天都有大量的郑州市民和周边县市、甚至周边省市远道来上货的人流。当地人评价这个6万多平方米的八层高楼“转一天都转不出来”。

银基支行生意也很火。支行营业大厅设在商贸城一楼紧临正门的位置。每到下午的这个时候，银行的六个柜台前便排起长队——全商贸城5000多个体批发业户现金的存取都在这里。隔着柜台防弹玻璃看进去，一堆堆的钞票很惹眼。

不过劫匪进门时，银行大厅的人已经不那么多了。通向商贸城的门下了卷帘，只有朝向繁华地段一马路的大门仍然开着。柜台前办理手续的只有四个客户，柜台内两个职员已结帐，其它职员也在陆续清点一天的营业额。他们估摸着，时间不长款车就该到了。

劫案就在这一瞬间石破天惊地发生。经警是被袭击的第一个目标。

当银行值班经警的巡视目光落在这四个不速之客身上时，一支两尺长的锯短猎枪的枪口已经抵在他的胸前。枪管上远红外瞄准器的红光闪着触目惊心的光，枪管上方是惟一没被深蓝色线织套头帽遮蔽的眼睛。经警被两个劫匪用枪逼到墙角，劫匪用偏重于河南口音的话喝令：“不许动！”——这是劫匪从进门、将两支制式歪把五连发猎枪从黑色大塑料袋内的魔力毛掸盒内拿出，直至得手后逃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说的三句话中的第一句话。

负责安放炸弹的是四个人中最老练的。进门后他径直走向位置居中的三号柜台——因为机器故障，三号柜台那天恰巧空了出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粘贴式衣服挂勾，在防弹玻璃上粘好，挂上自制的拉环炸弹……数秒时间内，他就不慌不忙做完了这些“清障”准备工作。当他向左后方退后两步准备引爆炸弹时，整个柜台只剩他一个人了。

还在他旁若无人地粘挂钩时，站在他身边还在存钱、取钱的几个人终于感受到了身边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带来的不祥之兆，仓皇躲到了一边。防弹玻璃后的工作人员张娜则下意识地蹲到地上，躲在柜台下——十年间，郑州大大小小的银行劫案发生了八起，除了三年前在银基商贸城后身发生的持枪抢劫案的抢劫者被群众当场抓获外，另七个案件至今未破。银行被持枪抢劫的阴影积笼在郑州市民的心头。就在案发前一周，张娜所属的广发银行还进行了一次与市有关部门联合的“安全工作”大检查，遇劫时蹲下保护自己，并按响报警器已经是演练多次的了。

报警器的鸣叫与爆炸声先后响起。

是谁先按的报警器已经说不清了。在第一柜台的王姓小伙子最先看到经警被胁迫。接完客户递过的单子，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接钱，抬头的一刹那，恐怖的一幕冲进眼帘——经警趴倒在墙角，两个蒙面人用枪顶着他，不远处的门口守着另外一个蒙面人。“抢银行”！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从座位上弹起来，并迅速躲进了后边的整点间，颤抖着用手按响了报警器。25岁的李振华发现了小王的异常举动，也随后跟进来，拔打110报警。

爆炸持续了20多秒。强烈的震颤波及到了商贸城的七楼、八楼。

三号柜台上方的天花板被巨大的气浪掀飞，顶棚多处破裂，装修材料零乱地垂落下来。爆炸时，银行营业大厅墙上的表针指向下午4时56分，并永远定格在那里——表被炸坏了。报警器也被震坏了，鸣叫声变得缓慢而滞涩。

劫匪的定向爆破很成功，厚度超过1公分的防弹玻璃整个被炸酥了。放置吸附式炸弹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圆洞。匪徒随后拿出一个22磅重的工地用大锤。他奋力将已经麻裂的防弹玻璃向内砸去，大锤与玻璃碰撞发出的声音异常刺耳。在锤到第二十一下时，玻璃轰然碎裂坍塌。

蹲在下边的张娜眼前一直晃动着玻璃上的红点。外面两个匪徒正高举着枪，枪口对准了柜台里的工作人员：“都老实点”！红点是远红外瞄准器直射在防弹玻璃上的红光。这时，张娜藏身的地方旁边多了一双黑皮鞋——两名劫匪已经跳进了工作间。他们厉声喝道：拿钱！

两支枪先递到了柜台外。“ 黑皮鞋”俯下身，一大捧一大捧地把散放着的十万元一捆的百元钞向蓝白相间、红色镶边的编织带内扔。这种编织袋在这一带最为普通，常被用于上货、当行李袋。

报警器一直鸣叫，这或多或少让劫匪们心惊。他们忙着拿放在外面的散钱，而没有注意到用封条封好的大额钱款箱，大量的现金因此被保住。

在营业室外的监控台上，也有报警器。当天值副班的经警小宋在劫匪进门时恰巧到监控室换录像带。监视器中传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劫匪正用枪逼住营业厅的经警说“不许动”。小宋一下子扑到监视器前，按下报警器，并开始操纵摄录镜头对歹徒作跟踪录像。

匪徒在四分钟内一共抢走了208万元现金，分装在两个编织袋内。透过监视器，小宋看到，在炸弹爆炸后弥漫的烟尘中，三个匪徒向银基商贸城内退走，另一个持枪者则从支行营业室正门逃跑。

商贸城此时一片大乱。应该说郑州是一个安静的城市——平日这里汽车禁鸣，烟花禁放，人们习惯于安静。持续数声的炸弹爆裂声震耳欲聋，撕扯着人们的耳膜，并卷挟着巨大的惶恐向人们披头盖脸砸来。满商场的人都拼了命地往外逃，很多商户把货品干脆丢在一边。混乱中银基大门出口处的玻璃门被撞碎，塑料及木制门头也被毁坏。10余人被挤伤、踩伤，哭声、喊声、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匪徒最理想的逃亡环境。他们背起装满钞票的编织袋，迅速抛下一颗汽油弹断后。汽油弹在营业厅的地板上滚了几下，没有动静。已经冲到门口的匪徒又向银行大门与商贸城大门间掷响一个自制钢珠霰弹。门外的地板砖上当即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深坑，立在门边的空调机箱也被炸得斑斑点点，留下一个个弹坑。距支行大门20米开外正疏散人群的商贸城保卫人员杨德华左脸被弹片击中，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逃离的劫匪与手持对讲机匆匆赶来的商贸城保卫处副处长常玉杰撞了个正着。撤离心切的劫匪眼见常玉杰又打手势，又高声叫喊，还不断用对讲机讲着什么，抬枪瞄准常的眉心便开了一枪。常玉杰当即倒地身亡。与此同时，拿“来福”手枪的劫匪眼见从商贸城西门口又冲出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立即举枪瞄准。冲出来的保安是常玉杰的同事张福松，他眼见“来福”枪的远红外瞄准器一闪，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子弹击中了张福松敞开的西服右开襟。

用炸弹和子弹开出一条生路后，三名劫匪顺商贸城一楼大厅北通道向大厅东门逃跑。窜出东大门后沿临建商贸区一号通道向南逃窜，途中他们将蒙面的深蓝色线织套头帽丢弃，并向空中鸣了两枪。

从一号通道窜至西三马路后，劫匪又拐入一条胡同，左拐右拐向南逃至与陇海路交叉口处，在这里失踪。

除了随身携带的劫款，劫匪身上还有八种未及使用的自制炸弹，包括用胡椒粉等做的催泪弹，130号航空汽油，还有自杀用的自毁炸弹。他们只用了两种就成功地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劫走208万现金。

后记:记者抵达当日，12·9银行抢劫案中受损的广东发展银行郑州分行银基支行营业部经一晚抢修已恢复营业。记者13日离开前又到案发现场银基支行处转了一下，触目所及的是新更换的设施，职工稳定的情绪和井然有序的储户。犯罪的不断升级、涉及金额的不断扩大是需要直面的事实，而同样需要面对是暴力面前人的尊严。有这些感慨是因为广发银行郑州分行的张庆修行长、赵挺副行长一再强调的一句话：不管抢走多少钱，最重要的是面对暴徒，我们的员工无一人伤亡，而且能及时报警，及时监控犯罪，这是最让人欣慰的。以人为本，这是面对劫案应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