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风光别样新

○朱慧

陈明的职业是工艺美术师,印象中,工艺美术师能把破石头变为艺术品。我没有见过陈明的石头艺术,可是当看见他精心布置的居室时,我还是领教了他的本事,因为一套平常的城市住宅在陈明手中成了“陶渊明”式的田园乐土。

陈明的家安在麦克花园,上海最早的一批尖顶多层商品房中。当时在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房型中呆惯了的上海人并不喜欢这样的房型,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去处理高达5米的尖顶,至多想到把房子拦腰一截为二,下面是平顶的房间,尖顶部分被齐刷刷地封成一个小阁楼,就此使家中多一个扔破烂的储物空间。“那太可惜了。”陈明说。高耸的尖顶激发了陈明的灵感,借助尖顶这一神来之笔,陈明把一套普通的居室演化为如今最时髦的复式房型,并在二楼安置了他的一方出世的天地:沿着精心打造的楼梯盘旋而上,推开那扇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幅“禅”字,主人搭建这个空中阁楼的用意自是不言自明。陈明酷爱收藏,他的梦中阁楼四壁雪白,唯一的装饰是字画与古玩,只是靠南边的墙角处摆放了一张日本风格的矮几与一些衬着花布垫子的矮脚凳,矮几上有一套陈明最喜欢的茶具。陈明说一旦与志趣相投的朋友相聚,或是独自一人心情十分好时,总是在这厢坐,清清淡淡地喝上几杯,把盏间,沉入“唐宋元明清”的境界。

陈明调侃说自己是实用主义者,搭造了20平方米的阁楼,“自是为了白赚一笔平方。”当然实用主义者也是唯美的,陈明在“赚取”平方的同时为了美也在奢侈地“浪费”平方。他没有遵循传统的做法,把通向阁楼的扶梯做成可活动拆卸的,遮掩着藏在角落里,而是拿出近四分之一的厅面积来安置扶梯,营造出鲜明的楼层空间感;他也没有贪心地去占用整个尖顶的面积,只是把房间尖顶的三分之二处围成一方梦想的天地,而阁楼的外墙、底座,大半部分的“身子”都凭空竖立在客厅的空中,这不仅使房间产生了楼上、楼下的错落感,平添了几分上看下看的风景,也使精神意义上的“空中阁楼”有了具象的外表,让人感怀。阁楼那面正对着窗户的墙壁上开了一排木窗,从客厅望去,“楼上”的风景惹人遐想;而斜倚在“禅室”的座椅上,推窗望出去,正能看见“楼下”的窗户与窗前摇曳着的凤尾竹,煞是有味道。

空中阁楼“裸露”的身躯被陈明用木板“细心”地包裹了起来,木板上刻意钉上了一根根凸起的横梁档,横梁档一直钉到了屋顶。为了尖顶平衡的美观,原本的尖顶顶端被平移了出去,在新尖顶顶端也钉上了一根横梁。说到那些木板,陈明有些得意,他说那是最廉价的松木,没有人会屑于把这样的木头搬到家里来,而陈明觉得只有松木才有最自然最粗犷的木纹本色,因此除却屋顶,他还用松木板包裹了阳台的内壁。到处是木头的味道,使人在纯中国的居室中也能感觉到几分西班牙乡野别墅的质朴的木屋本色。

走进陈明的家,一入眼就是字画、竹帘、遥远年代的陶瓷器皿,你能迅速感受到主人的怀旧情结。有人担心这等陈旧、黯淡的色彩与现代家居的明朗感觉不甚和谐,可陈明对此却有自己独到的理解。陈明爱古董,他生就一双慧眼,能从沿街的破烂中感受到宝物的光泽。陈明说所谓古董的光芒必须是把玩、使用后才能闪现的,因此陈明一再地发挥古董的实用价值。比如陈明从福佑路上买回一个红木装饰架,古人往往在架子中镶嵌一块大理石,可陈明却别出心裁地在架中镶嵌了一幅全家福照片,使旧装饰架脱胎换骨地显示出另一种活力;陈明在书房中养了许多鱼与漂亮的鹅卵石,陈明说那些养鱼、养石的碗可都不普通,都是精心挑选的宋朝、清朝的瓷碗,因为陈明觉得只有游弋的小鱼、具有灵动感的石头才能衬出瓷碗的晶莹;民间窗棂上的木雕往往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黯淡无光,陈明为那些木雕配上了小镜框,把它们当作一幅幅装饰画,打了射灯,一路悬挂在扶梯旁,使那些木雕别有一份生动的神采;至于饭厅中的吊扇,据说也是古董的改良品。这个古铜色的新加坡老电扇下原来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花瓣灯”,陈明嫌那灯俗艳,拆了所有的花瓣,只留下“花心”,“花心”旁是一根老式的电灯拉线,摇晃着顿然使饭厅有种令人恍惚的温馨……

陈明的宅子中有值钱的古董、值钱的字画,也有几件值钱的明清家具,写意化地勾勒出一个中国印象。陈明说,一所宅院总要有些镇宅之宝,那可是要舍得花钱,其实在住宅装饰中最要舍得花的是心思,一所宅子真正意义上的镇宅之宝是主人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