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武当山古建筑中的风水堪舆术

周作奎

风水堪舆术是我国古代人们为阴宅或阳宅选择地理位置的一种方术。古代风水学认为，人们在建房造屋时，周围的地形地貌结构、山川河流走势乃至于道路走向、森林树木布局等居住环境，对人们的生存生活质量，仕途前程，祸福吉凶，子孙后代的命运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以协调天、地、人三才感应关系为基本出发点，以风行水土能趋吉避凶、迎禄纳福、招财进宝为目标，以天人感应和宿命论为理论基础的风水学，对我国古代城镇村落、宫观庙宇、住宅陵墓、办公厅堂等建筑的选址建设改造都产生过十分重大的影响。本文试就武当山道教建筑群在建设时对风水术的运用作以浅显的探讨。

一、严格按照风水学说对庙观的要求，精心选择武当山作为修建朱明王朝皇室家庙的最佳位置

在漫长的中国封建历史中，君权神授是历代帝王用以愚弄人民群众的精神麻醉剂。封建帝王们认为，他们当皇帝是天经地义，不可怀疑和动摇的。靠靖难之役登上九五之尊的明成祖朱棣，为了掩盖自己以下犯上，以臣弑君的真相，更需要借助神的力量为自己进行粉饰，于是编造了自己夺得建文天下是得到北方真武大帝相助的弥天大谎。为了报答真武神贶，朱棣决心在武当山修建真武道场。从永乐11年到永乐18年，规模宏大的武当山道教建筑群基本建成。

武当山道教建筑群是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氛围十分浓厚的宗教环境。从宏观地基的选择到建筑群的整体布局，无一不体现着天人感应的宿命论和神道教色彩。明成祖朱棣在决定动工修建武当山之前，曾下令中央道录司右正一孙碧云，到武当山“看其风水，相其广狭”。孙碧云经勘察后，向朱棣详细报告了武当山的地理区位条件和星象风水状况。武当山位于翼轸之间，自乾兑起，水出震宫，自有太极，具体位置在均州之南三舍，先名太和，一名仙室，一名大岳。玄帝升真之后，谓曰非真武不足当之，故更名曰武当，周回八百里，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五台、五井、三潭、三泉、四石、三天门、三洞天、一福地。那武当山和风水之间的关系又怎样呢？

古时《阳宅三要》中指出：“庙者，天星也。何为？天星上应天上之星，下司人间之福禄，居凶方则凶，居吉方则吉。吉方为何？三吉六秀是也。玄、震、庚为三吉，艮、丙、巽、辛、兑、丁为六秀，乃福禄之区、存元之地，庙居此方，官民三吉……”从这段议论中，我们可以看出，庙观是人们通过建筑的形式，协调天地与人三者之间关系，三者相互感应。如果庙观按照风水的要求进行选址建筑，就一定会成为三吉六秀之方位，就是迎禄、纳福、存元、祥泰的好风水。就能够达到官民三吉的目的。而武当山的山系起自乾兑，河流出自震宫，这样的方位完全合乎风水中三吉六秀的要求。只要选择的宅地方位同风水要诀中的任何一个方位相吻合，就是理想的宅基地了。在八卦中，乾为南方的方位，兑青示东南方的方位，而真武神是北方之神，坐镇南方的武当山，同朱棣从北方的燕王到南京入主大统当了皇帝相吻合。《秘传水龙经》中写道：“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地之形与天之象遥相应合。”武当山得天独厚的山川地势，风水术要素的偶然巧合，高道术士们的卦相演算，都从不同角度坚定了朱棣大修武当山的决心。昔日，一代著名高道张三丰曾预言，武当“此山异日必大兴”，地灵必佑人杰，风水术中的天地人三才感应的基本原理在修建武当山道教建筑群中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和运用。

二、着力创造一个得道成仙、神仙崇拜的玄妙神奇的宗教环境，进而渲染强化君权神授、天人感应的皇权至上的宿命论

同其它名山古刹相比较，武当山分布在140华里建筑线沿途的上百座道教宫观，是按照道经中描绘的真武修道成仙的故事修建的，每个建筑单元，即是一个独立的神庙，又在整个武当山建筑群的真武修道故事中充当一个不可缺少的情节，武当山的建筑精华则是整个故事的最高峰。《三宝大有金书》、《玄天上帝启圣录》等道经记载说，方外之国净乐国的太子不愿继承皇位，15岁进武当山潜心修道，经受了各种考验，历经42年功成飞升，被昊天上帝赐封为北方真武大帝，坐镇武当山。潜心修道，功到自成，功成则能飞升成仙，神仙就应该得到顶礼膜拜的尊重。天人交感，人神一理，神权靠皇权推行，皇权靠神权支撑，这既是道教最终追求的目标，也是明成祖朱棣与武当山的设计者、建设者的出发点和归宿。为此，武当山方圆八百里，二万多间庙房，全部都围绕着真武修仙的故事进行建设布局，按照故事起伏跌宕的情节设计庙观的规格大小，从而，构成了武当山整个建筑群的完整性，严肃性，以及神圣不可侵犯和不可亵渎性。具体说来，武当山建筑是分为两个大的阶段来进行设计施工的。

第一个阶段，是从原均州城至玄岳门70华里的建筑线，在武当山下，被称为官道。根据道经记载，真武大帝是由净乐国太子修炼成真的。这个方外之国净乐国在什么地方呢？经高道和风水术士们认定，净乐国就在荒蛮的古均州城内。于是，在均州城内，建起了武当山八宫的第一宫——净乐宫。这里建筑有正殿、父母殿、奎星楼、太子读书的沧浪亭、文昌阁、文笔塔等等，建筑面积12万平方米。《徐霞客游记》记叙说，净乐宫“规制宏伟，居城其半”，是一个典型的人文儒学的氛围。主要是宣扬太子读书事道的一些建筑。自此，到玄岳门70里路是一色的大青石铺就的“官道”，是达官贵人和信士香客由汉水坐船到均州再登武当山的必经之路。

第二阶段的建筑是从玄岳门到天柱峰即金顶，也是70华里，被称为神道。朝山进香的人们说，“进了玄岳门，性命交给神”。沿途的庙观均是太子潜心修道，苦心炼志，直至功成飞升成仙的纪念性建筑。如太子15岁进山学道修炼的太子坡，受师父铁杵磨针感化的磨针井，潜心修炼42年的洞府南岩宫，功成飞升的舍身岩、飞身台，被玉皇大帝封为北极玄天上帝后居住的皇宫天柱峰金殿，被玉皇大帝封为玉虚师相所住的皇宫玉虚宫，一、二、三天门，朝天宫、朝圣门等。这70华里的建筑是着力渲染神仙的环境和天上的空间，造成道教经书《太平清领书》所要求的“元气恍惚自然，其凝成一，名为天也”的氛围。尤其是武当山的建筑精华——金殿的建造艺术，更是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宗教色彩。按照道教经书的要求，天空中的神仙住在白玉京、黄金阙中，以显示其至高无上的身价和价值。把金殿建造在天柱峰顶，恰好体现了这种意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武当山七十二峰朝大顶的奇特山势，海拔1613米的天柱峰鹤立云表，旁无依附，一峰独尊，气势夺人。围绕40平方米的天柱峰顶，建设者们用重达千斤的巨大汉白玉石块砌就高达5米的紫禁城墙，既洁白无暇，又威武壮观，惟妙惟肖地把天上的白玉京再现到人间。在天柱峰顶，建有一座“金殿”。《太和山志》记载：“永乐10年奉旨，冶铜为殿，重檐叠拱，饰以黄金，凡玄帝金像左右，灵官玉女，捧剑执旗天将，供案香炉花瓶，亦金饰之。”从而，达到了一个“照耀九霄，辉朗八表，云霞丽乎色，山川增其光，其胜迹如此，则亘古未有”的人间天上效果。这里还应该指出的是，根据风水的要求，负阴抱阳、气不外露，是建房造屋选地基的必要条件，武当山金殿的建设除了符合白玉京、黄金阙的要求外，还满足了风水的条件。金殿建造在旁无依附的天柱峰顶，前后左右既无屏山、案山，又无砂山可言。围绕金殿修建的紫禁城墙，虽建有东、西、南、北四座天门，但只有南天门可以开启，从而达到了藏风聚气，气不外露的要求。

三、阴阳五行思想在道教建筑中的运用

风水术士们在看风水实践中，为了丰富自己的理论，使之具有更强的论辩性和说服力，遂引进庞杂的各种学说来充实自己，其中最为有力地便是阴阳五行说。五行即金、木、水、火、土，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相互变化，相互作用，就产生了世界上的各种物质。在阴阳五行家那里，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是，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相生为吉，相克为凶。在一定条件下，凶吉之间，互相制约，互相转化，并无常规可循。风水术士们充分地利用五行中的深邃哲理，为选择宅地风水充实理论依据，以便更好地为自己思辨服务。武当山道教建筑群无论在整体的设计还是在每一个建筑单元的建造中，无论是地基的处理还是庙观墙体及屋面琉璃色彩的选用，都可以看出阴阳五行学说的支配作用。

紫霄宫是目前武当山古建筑群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宫观。现存有龙虎殿、十方堂、紫霄大殿、父母殿、藏经阁、钟鼓楼、东西道院等近150间庙房，十分富丽堂皇。紫霄宫建筑在展旗峰的半山腰之间，主体建筑布局在中轴线上的十层崇台上，靠数百级巨石台阶联系为一个整体，蔚为壮观。但是，由于真武大帝是北方之神，五行家认为，北方对应水。宫殿前面应该有水环绕，才能够聚气，才能够体现真武神的本质和灵验。为了达到阴阳五行的这一要求，武当山的建设者们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在紫霄宫龙虎殿外的大小宝珠峰之间，垒砌三十多米高的石坝，拦住下泄的山泉，在半山腰筑成了一个蓄水上万立方米的人工湖（禹迹池），实现了“门前水口锁万金”的目的。

阴阳五行理论对武当山古建筑群的影响还表现在对建筑材料颜色的选择与运用上。在五行中，白色对应为金，红色对应为火，青色对应为木，黑色对应为水，黄色对应为土，土居中央，至为尊贵。因而，在各种颜色中，黄色也就是最为尊贵的了。依据这一原理，皇室的住所宫殿，皇帝、皇后、皇子皇孙的衣饰一律着以黄色，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里，黄色几乎成了皇家专用的颜色。由于武当山道教建筑是朱明王朝的皇室家庙，所以武当山主体建筑太和宫金殿、紫霄宫、净乐宫、五龙宫、王虚宫等八大宫殿的中轴线上的庙房全部使用黄色琉璃瓦作屋面，显示了皇家庙宇的尊贵，这是一般地方和民间庙观所没有的。至于每座庙宇的宫墙基本上都采用红墙黑瓦的统一规格。这是因为，在五行中，红色为火，象征兴旺发达之意，寓意教门昌盛，道业长存；而黑色为水，水可制火，大有阴阳相互平衡，企求平安的良好愿望。

四、按照风水对阳宅的具体要求，规范每一个庙观单元建筑的风水条件和环境

中国古时候对修建阳宅所需的风水条件是非常严格的，其著述颇丰，而以《阳宅三要》最具代表性。但是，《阳宅三要》内容十分庞杂，没有相当的文化知识，读懂它是十分困难的。因此，一些风水术士们在实践中，根据这部书的要求和自己的体会，把书中的要领逐步编成了若干首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顺口溜之类的长短句，风水术便由此普及到民间。即使识字不多的人，只要能够背下几首这样的口诀，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当一个风水先生。一般地说来，阳宅选址是按这样的口诀来进行的：“阳宅须教择地形，背山面水称人心。山有龙来昂秀峰，水须围抱作环形。明堂宽大斯为福，水口收藏锁万金。关煞二方无障碍，光明正大旺门庭。”武当山的每一座庙观基本上都是按照这个口诀中的要求做的。即使客观条件不具备，也必须经过人工努力来达到这个要求，就是挖山填方也在所不惜。以遇真宫建筑为例，遇真宫是武当山主体建筑八宫之一，是明成祖朱棣为纪念一代名道张三丰而修建的。它背靠凤凰山，面对九龙山及山下的水磨河，做到了背山面水，气势夺人。四周群山环抱，树木长青，一泓涧水，碧波清澄。红墙绿瓦的宫墙，金碧辉煌的宫殿，绿树掩映的道房，完全是一处诵经布道的理想之地。然而，潺潺不息的水磨河日夜东流，难锁地气，犯了风水家的忌讳。为改变这种状况，建庙之初，就围绕宫墙挖了一条宽数米的护城河，达到了“水须围抱作环形”，“门前水口锁万金”的目的。宫门前，在护城河上修建了三座汉白玉石拱桥，取名金锁桥，寓意锁住宫殿财气，以保庙观道气常存，永远兴旺。武当山数百座道教建筑，分布在三条各长达近百公里的建筑线上，无论是建造在平川河边，还是建造在峰岭坡坨，全部都达到了同风水要求的完美统一，即使是人工进行了不少的加工，但是丝毫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给人一种虽为人造，却宛自天开的艺术之美的享受，不能不说是世界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