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再续父女情

2000-06-11程美兰

海外文摘 2000年9期
关键词:加里父女外孙

程美兰

我和丈夫加里带着5个月大的孩子蒂米从纽约乘飞机去夏威夷。这是蒂米第一次去见姥姥姥爷。亲人们团聚本该是开心事,我却忧心忡忡。过去5年,我几乎没有跟父亲讲过话。他是典型的中国式父亲,关爱孩子可又十分严厉,对我要求很高。我们妇女俩虽长得很像,却一点都不亲密。

我十几岁的时候,父亲要我以母亲的言行举止为楷模。可是母亲爱热闹,喜交际,,我却好静,爱看书。父亲要我跟他朋友的孩子来往,我则坚持自己择友。父亲一心希望我继承母亲的衣钵,先进当地的大学读师范,然后嫁进一户像我们家一样世代居住夏威夷的华裔人家,再像他和我母亲那样安安乐乐过日子。

可是,我让他失望了。我的脾气和父亲一样倔,后来逃到了加州大学,更在那里爱上了一个“外族人”篮眼金发白皮肤的加里。我告诉双亲,我和加里就要结婚,婚礼将在加州的柏克莱举行,不在夏威夷。结婚仪式会尽量简单,既不豪华,也不盛大。直到婚礼前两天,我的父母才飞来见加里。婚后不久,我们俩搬到纽约,为的是要尽量远离夏威夷而又不离开美国。

我和外族人结婚,父亲很不高兴,再也不理我,我也不睬他。他没来看我,我也没去看他。母亲打电话给我时,父亲从不要求让他跟我谈几句;我也一直没要求请他听电话。看样子父女俩或许就那样僵下去,二人越来越疏远。后来蒂米诞生了,我感到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推我回夏威夷去。

在回夏威夷的漫长旅途中,孩提时代的记忆像决堤河水滚滚涌来。我小时候像是父亲的影子,3岁那年,父亲在一个有很多种植园的镇上教书,我常常随他在蕉树路上前行,他在前面漫步,我跟在后面奔跑,到我跑累了,他就让我骑在他肩耪上,一面走一面唱歌:“你是我的阳光,惟一的阳光。天空昏暗时,你逗我开心。”我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他的关爱。

现在流浪女儿带着第一个外孙——淡褐眼睛、浅黄皮肤的混血儿——回家了,父亲会有什么反应?假如他像不喜欢我那样不喜欢蒂米,父女之间的裂痕就永远无法弥补,我此生决不再回娘家。

飞机降落了,蒂米因为肚子饿,又哭又闹。母亲迫不及待地伸出双臂把蒂米抱了过去,我开心又感激。这个姥姥立即无条件地疼上了她的外孙。

父亲面无表情,令人难以揣摸他的情绪。他客气地招呼我们:“路上好吗?”然后不动声色地瞧着蒂米。蒂米立即又哭了起来,父亲警觉地后退一步。他是否不愿承认眼前这个啼哭的小陌生人就是他的亲生外孙子?

在父母家晚饭之后,我和加里回我以前的卧室休自息。母亲把蒂米抱进另一房间,放在一张借回来的婴儿床上。

4小时后,母亲把我从梦中唤醒。通常蒂米会在这个时间醒来要奶吃,可是我没听到他的哭声,也没听到他尖叫。相反,我听到一阵阵孩子咯咯笑声,悦耳又赏心。

我轻手轻脚沿过道走向起居室,看见蒂米躺在起居室地板上的一圈灯光中,身下垫着个枕头,看来很开心,胖胖的小手小脚在乱舞乱动。小家伙端相眼前的那张睑:那是张亚洲人脸,给夏威夷的阳光晒得黝黑,眼角上有笑纹。父亲在给蒂米喂奶,一面用手轻抚蒂米的肚子,一面柔声歌唱:“你是我的阳光……”

我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只站在暗处看着,过了会儿才又悄悄回到自己房间。此时我终于想到:父亲或许和我一样一直渴望言归于好。他向来木讷,自尊心又强,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化解嫌隙,我也不知道。蒂米成了父女间重新沟通的桥梁。

在我们逗留夏威夷的日子里,父女间的紧张渐渐消释。我和父亲并没有直接谈论过以前的嫌怨。多亏蒂米,我们没必要谈了。父亲认了他的混血儿外孙之后,已经摒弃旧观念,不再认为异族人不可成为他的家人。褐眼卷发的蒂米只因为是外孙,就赢得了老人的爱。

翌年夏天我们又回到夏威夷。这时蒂米刚学会走路不久,常常跟姥爷到海边去戏水。第三年夏天,他们俩用捡来的木料在树上造了幢小屋,漆成蓝色。

父亲很喜欢他的外孙,蒂米4岁那年,他提前退休,为的是要多些去“纽约新家”。我儿子和我父亲一起走路的时候,予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一个快活的华裔老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蹦蹦跳跳、外貌与他很不同的影子。

[摘自美国《读者文摘》]

猜你喜欢

加里父女外孙
Dad and daughter jazz duo父女爵士乐二人组
小外孙助我取稿费
“疯狂的石头”: 美国商人如何靠它净赚百万
不同寻常的暑假
我心中的“父女节”
真正的胜利者
A Walk at Night
喝到世界尽头
回归童心近禅境
魔法师的宝石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