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乱云能蔽日
1999-06-14张锲
张锲
在我们的这个星球上,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有数不清的人诞生,又有数不清的人悄然逝世。生生死死,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历史将永远记住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那个寒凝大地的日子,记住那个山海同悲、万民呜咽、整个中华民族都沉浸于巨大的哀痛之中的日子,记住那个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屏息注视着中国这块土地上将要发生些什么的日子!
一个巨人长睡了,一个民族醒过来。所有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然而,我们每一个经历过20世纪那个年代的人,都会觉得那是我们一生中最难忘却的记忆。周恩来这个伟大的姓名,也是我们长久铭刻在心上的一个最亲切、最温暖、最与我们息息相关的姓名。
他的逝世,正是他的永生。中国人民对于周恩来总理的怀念是永无尽头的。为了中华民族的腾飞,他从少年时代就献身革命。他的一生,是在惊涛骇浪中一往无前的一生。黄浦江边的武装起义,南昌城头飘扬的红旗,雪山草地的艰难跋涉,西安事变的运筹帷幄,延安窑洞不灭的灯光,山城重庆虎穴龙潭里的智斗,建设时期的日夜操劳,五大洲栉风沐雨的友好交往;以及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为了撑持风雨飘摇的大局,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不顾风险,不计荣辱,所忍受的那些难以忍受的煎熬,所做出的那些无法言喻的牺牲,这一桩桩业绩,一幕幕情景,都无不在亿万中国百姓的心中,留下不能磨灭的烙印,产生发自内心的真诚爱戴。
周恩来总理的逝世,又一次证实了一个极普通的真理:谁的心里时刻装着人民,人民的心里也一定时刻装着他。当总理逝世的消息传遍中华大地,举国人民都感到痛不欲生在进行自发的哀悼之时,"四人帮"及其爪牙却公然发布了一道道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禁令。一时间乱云翻滚,民怨沸腾。一股股长期埋藏地底深处正在蓄势待发的地火,便一股脑儿都以雷霆万钧之力喷发了出来。其后在北京出现的十里长街送总理,清明时节天安门广场上的花海花山等等,就都是这种地火喷发的表现。这些事件,表达了人民的意愿,检阅了人心的向背,像一声声惊雷,一道道闪电,震醒了中国大地,照亮了中国人民的道路,引发了1976年10月的那场粉碎"四人帮"的重大胜利,促进了邓小平同志的光荣复出,迎来了今天的大好局面。周恩来总理虽然没有来得及看到改革开放这20多年的巨大变化,但也完全可以说:他始终和我们战斗在一起。他,活着,一息尚存,就一直在率领着我们前进;死了,仍然用他的英名和光辉言行,在鼓舞着、推动着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
江山不老,日月常存,总理不死!在总理逝世之后的那些日子里,我也和大家一样,终日以泪洗面,肝胆俱碎,但因为在1975年夏秋之间,曾参加和贺捷生等同志一起向党中央和周总理反映"四人帮"在文艺界种种倒行逆施的斗争,为逃避"四人帮"及其爪牙的追缉迫害,正僻居安徽涡阳,不能来北京向总理的亡灵献上一朵白花,一杯清水。元月10日,忽接正在南京的诗人韩瀚及画家亚明、田质等人的邀约,要我到梅园新村和他们一同向周恩来总理敬表哀悼之情。我在总理手植的梅树下面,拾得落梅数瓣,成小令《调寄落梅风》一首,其词曰:
寒彻骨/香如故/谁曾料冰雪未消/落梅无数/哀情万缕谁与诉/普天下泪如雨注。
梅花落/报春来/待看那红千紫万/雨霁云开/悲歌一曲落梅风/永记您德薄海天/功高泰岱。
也正是在那次江苏之行中,我曾在南京军区一位同志的家中,目睹画家亚明同志画高松折一巨臂图。亚明以泪和墨,座上十数人均悲痛不能自抑,相拥而哽咽失声。其情其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在那次聚会中,我也曾草成七绝二首,以记其事。其一云:
亚公挥泪写松枝/泪雨纵横笔意恣/无情哀思涌笔底/满天风雪大寒时。
其二云:
擎天老干忍崩摧/海哭山号动地悲/莫道乱云能蔽日/松涛滚滚唤风雷。
乱云不能蔽日。曾几何时,那些自以为不可一世的跳梁小丑们,已经灰飞烟灭。而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却依然屹立在中国人民心中,屹立在世界人民心中。中国的天空已经雨霁云开,中国的大地果然红千紫万。站在九天之上的周恩来总理,俯看今天这种种崭新的气象,应该可以笑慰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