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生命

马烽

刘胡兰出生于晋中平川文水县云周西村,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她是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成长起来的。那是一个长期艰苦奋斗的岁月,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刘胡兰从十三岁起参加村里的妇女工作,十四岁就被中共党组织吸收为候补党员,并被调到区里担任了妇联干事。

就在这时候,文水平川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日寇投降后抢占了文水城的阎军72师,奉阎锡山之命,派出大批部队逐村清查共产党的组织,清查以前的抗日干部,大搞所谓"自白转生"。凡不"自白"的一律乱棍处死。一时间文水平川到处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我党决定把一些公开了的干部暂时撤到山上去。刘胡兰正准备转移的时候,阎军的一个连和地主复仇队突然把云周西村包围了。这天是1947年1月12日。敌人在村里挨门逐户驱赶群众到观音庙前开会。刘胡兰来不及躲避,也被赶到了会场。复仇队一个叫金川子的照直向她走过来。刘胡兰认识他,他原是大象村的民兵。他向刘胡兰卖好道:"待会儿开会,你只要承认是共产党,以后再不给他们干就没事了……"刘胡兰瞪他一眼,骂了一句:"叛徒!"金川子红着脸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就领来两个阎军,把刘胡兰押到了观音庙西屋里。这里原是村里群众团体办公的地方,如今变成审讯室了。阎军特派员大胡子张全宝一见面就说:"你就是八路军的妇女干部刘胡兰?!"刘胡兰平静地说:"不对,我是民主政府区妇联干事。"连长许得胜说:"有人揭发你还是共匪!"刘胡兰立刻纠正道:"中国共产党候补党员!"她知道叛徒已经把她出卖,自己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大胡子高兴地说:"好!痛快!"接着就要刘胡兰在大会上"自白",只要说自己是受了共匪的欺骗,误入歧途,今后不再给他们干事,就算"转生"了。刘胡兰坚定地说:"办不到!"大胡子继续耐心劝说。因为这是他们抓到的惟一一个中共区干部,如果她能在大会上"自白",就能带动这一带中共党员"自白",那样在政治上就可打个大胜仗。可是无论大胡子左说右劝,无论连长许得胜如何利诱、威胁,刘胡兰只有一句话:"办不到!"许得胜大声喝问道:"难道你就不怕死?"刘胡兰坚定地说:"怕死就不当共产党!"审问没有达到目的,他们就把刘胡兰押到了会场上。前几天他们在大象村开会时,用铡草刀铡了两个抗日村干部,当场就有一些人出来"自白"了。他们坚信,像刘胡兰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不要看嘴上硬,只要让她看看杀人的场面,一定会投降的!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驱赶来了。有的还被捆绑着双手。阎军端着枪包围着群众。人群前堆着一些木棒,摆着三副铡草刀。大胡子站在庙前讲话后就号召愿意"转生"的人出来"自白"。原先的村农会主任石五则,还有张申儿、二痨气陆续站出来"自白"了。敌人立刻就解开绳索把他们放了。再没人"自白",敌人就把原抗日村公所通讯员石三槐老汉拉了出来,要他"自白"。石三槐不说话。敌人当即让复仇队员和刚释放了的石五则等人拿木棒乱打了一气,然后把血流满面的石三槐拉到铡刀上铡了。接着被拉出来的是民兵石六儿。石六儿在乱棍之下又跳又骂着被拉去铡了。

这时,大胡子走到刘胡兰跟前说:"看见了吧,这就是不自白的下场!"刘胡兰狠狠剜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大胡子向刽子手们示意,残酷的大屠杀继续进行,一连又铡了四个人。他们是区干部的亲属和八路军的退伍战士。三副铡刀旁滚着血淋淋的六颗人头。刑场上血腥弥漫,阴森可怖。人群中不断发出惊叫声,哭喊声。大胡子又走到刘胡兰身旁,大声说:"你现在自白还来得及!"刘胡兰厉声问道:"我怎个死法?"大胡子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还没有遇到过这样视死如归的硬骨头,他恼羞成怒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样!"

刘胡兰扭头望了望正在哭泣叫喊的乡亲们,用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然后大义凛然地向沾满鲜血的铡刀走去……

敌人妄图利用她的"自白"给共产党抹黑,她以从容就义的壮举粉碎了敌人的阴谋。

她用自己的鲜血与生命保持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气节。

她用自己十五岁年轻的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凯歌!

毛主席为她题写了八个大字:

生的伟大,死的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