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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之交的随想

1999-06-06丁遵新

大众摄影 1999年12期
关键词:摄影艺术纪实新生代

丁遵新

世纪之交,百年一遇,千禧之年,千载难逢。但时间是切不断的,历史是承续的。千年、百年之交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

恰如一个人的昨天造就了他的今天,今天也正在造就明天一样,历史的转承同样如此。不过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永远是人类历史不断发展的动力,预测未来最好的方法是认清过去,研究现在。

“你只管按快门……”

“你只管按快门,其余的我们来做”,这是柯达公司创始人乔治·伊斯曼一百多年前的承诺,却是今天的现实。50年代,人们在大街上看到背照相机的人,不是记者就是公安人员。60-70年代,照相机还是奢侈品,新婚礼品中的“三转一响带咔嚓”,那“咔嚓”就是照相机。 如今照片几乎无处不在,对于摄影作品,谁都能说个一二。

摄影技术的普及促成了大众摄影文化的繁荣,而大众摄影文化的勃兴对于摄影文化、历史进程的影响都未可小觑。大众文化是以自身为目的的自娱性和消费性文化。大众摄影文化的发展为摄影艺术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社会基础,同时,大众摄影文化对于以宣传教育为目的的主流摄影和主要以个体探索为目的的精英摄影的冲击和左右也是显而易见的。这在商业人像、广告摄影和报刊封面摄影中尤为明显。“以艺术性引导商业性”(或谓之指导消费),这自然是理想的,但实践起来谈何容易。即使是以宣传导向为主的报刊图片,也不得不力求迎合公众的图像口味。摄影愈普及,创新愈艰难。在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中,媚俗与高雅、迎合与创新,相悖而又相成,关键在于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和契合的机缘。

由“红光亮”到“土老破旧”

作为一种比较成熟的文化形态,中国摄影的历史大抵只能从20世纪20年代北京“光社”的成立算起。其间有三个最重要的时期:一是兴起阶段,具有浓厚传统画意色彩的艺术探索;二是20-30年代的呐喊救亡为主旨的新闻摄影的蓬勃发展;三是新历史时期的多元与繁荣。

近50年来,中国摄影艺术走过了一段曲折的路程,在不同年代都有一些佳作问世,留下了若干历史的印记。但就整体而言,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它只能是政治斗争、阶级斗争的工具。只能歌颂不能暴露;只能粉饰拔高不能如实写照。

“红光亮”是文革时期艺术手法的统称,即表现形式要以红色调为主,突出光明、亮丽。它和“高大全”、“三突出”共同组成了“四人帮”钦定的“创作原则”,即人物形象要高大完美,要突出正面人物。相应而生的“题材决定论”、“主题先行”,使摆布导演弄虚作假被推到极端。这在20年后的今天看来似乎荒唐,但历史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新的历史时期,崇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党的文艺政策作了相应调整。摄影艺术终于走出了“理想主义”的阴影,回归真实,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纪实摄影热潮的兴起。社会公众的求实心态是纪实摄影发展的前提;对于普通人的命运、生存状态和时代变革的热情关注,最大程度地贴近生活状态,是当代纪实摄影的显著特征。罕见的、即将消亡的事物、长久以来被冷落遗忘的角落,自然成为镜头取向的兴奋点。

无可讳言,在纪实热中确实存在肤浅平庸的现象,但这决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土老破旧”,并和“红光亮”相提并论。有人说这是“在蔑视‘红光亮、‘高大全的同时又滑向另一个极端。”似乎这是“一个倾向掩盖另一个倾向”。其实,这完全是两个不同质的问题.一个是文化极权者强加于人们的枷锁,一个是纪实流程中的某些现象。

“土老破旧”未见得就一定不好。纪实热的前奏是边陲热和风情热。走向西北,走向黄土高原,走向青海西藏,虽不无猎奇、跟风,但主要还在文化寻根。“土老破旧”未见得就是对于“崇高和神圣”、“民族整体意识”的回避。“土”包含着乡土和民族气息。画家韩美林说:“艺术上有万千流派,那就选一个‘土。土亦是洋,亦是时髦,亦是世界水平。”“老”是生命的历程,岁月的风霜,也是历史的痕印;“破旧”是历史的陈迹,是时代的变迁,也是新生的起点。以尚处于贫困落后的西北边远地区为例,在即将启动的中央“西北大开发”工程实施之后,那些被贬为“土老破旧”的真实图像,来年不就是见证历史的“老照片”了吗?解海龙的《希望工程》摄影纪实难道还不够破旧,但它的价值不是早已为海内外所认同吗?吴家林的《云南山里人》、侯登科的《麦客》的土气难道不是挺可爱吗?

拍什么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怎么拍。但愿对于“土老破旧”的责难是“题材决定论”在本世纪的最后一次回应。

一首并未终止的插曲

中国的现代派摄影,可以说是新时期摄影艺术发展历程中一支并未完全终止的插曲。

现代派艺术是从历史传统的母胎中一步又一步逐渐成长起来的,并非一蹴而就的怪物,只不过变革年代的新思潮的融入,给了它迅速萌发的机缘。80年代中期在北京西城区文化馆举办的“80平方米”展,算得是中国现代派摄影的一次集中展示。他们一反传统的摄影审美观念,把目光投向心灵的深处,由“外在真实”转向“内心真实”,以超常的方式,如变形、魔幻、朦胧、象征、暗示、意识等,突兀变幻,多层次错接,时空重构,尽可能表现人的主观感受、幻觉和梦境。无论是张海儿的怪异、于晓洋的隐喻、古大象的荒诞、高大鹏的时空错位等等,都曾经引起人们的诧异、惜叹等等困惑与思考。余海波的《在幻想锁链的彼岸》(组照)居然赢得1988第15届国展艺术风格类银牌。这应该说当时最权威的一次认可。

由于种种原因,中国的现代派摄影艺术风格类尚未能形成气候,但它对丰富摄影艺术的表现力,发展摄影艺术的审美特性,适应某些公众的审美需求,功不可没,特别是艺术探索创新的勇气,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枚硬币的两面

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金获得者李政道说过:“科学和艺术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它们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它们追求的目标都是真理的普遍性。这样一枚‘硬币就代表了文化。”他说的是科学和艺术的共同本质,却也为我们预测新世纪摄影文化模式的转换提供了一个清晰的思路。

从现代科技、社会生活、审美观念的发展趋势来看,科学和艺术的结合对于摄影艺术的发展有着广泛和深远的意义。

科技题材的摄影作品的观赏和审美价值,早已在高速、宏观和微观摄影作品中得到证实,从太空鸟瞰蔚蓝色地球的宇宙景观;牛奶溅起一瞬间的美丽“王冠”;放大几千倍的细菌所呈现斑斓色彩;原子结构组成的富于抽象意味的图画等等,都曾引起人们对于造化神工的无比赞叹。

其次是科学实用与艺术文化的交融互渗,摄影各门类之间的交叉融合会日益明显。就新闻和艺术而言,纪实摄影的发展实际上扩展二者的交合空间;人像、广告摄影的实证性、实用性和审美的原则性和观赏性结合越来越紧密。至于近年发展势头极旺的民俗摄影,其门类属性的多重性和交叉性更是显而易见。科学实用与文化艺术分类的藩篱将不复存在。

其三是和平与发展成为人类共同主题,人类所面临的许多重大问题理应成为摄影的热点,诸如环境保护、生态平衡、人口问题等等,都是我们着眼不多的大题目,也将是未来需要开掘的丰富题材。

呼唤“新生代”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美,希望是在青年、在未来。近年常见有“摄影新生代”一说。猛一看令人振奋,细读则颇感困惑。

“新生代”名称始见于文学界。“新生代作家”是“六十年代出生作家”的别称。但“新生代”不仅仅是年龄段的划分。除了相似的社会背景、精神气质以及世界观、价值观以外,更重要的是足以和以前其他的作家相抗衡的优势。他们是从80年代文学中走出来的一代,具有相当丰厚的创作成果,也具相当鲜明的价值取向、艺术特色。

强烈的批判意识、创新意识、个性特征应该说是新生代最为宝贵的特征。中国摄坛固有的师承习气,追风逐浪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可以说是造就“新生代”的大忌。如果我们轻易冠以“新生代”之名,并以此为褒奖似乎不妥,而被冠以“新生代”者若感戴不已,则更加令人惶然。

青出于蓝而异于蓝,胜于蓝,这才是我们对年轻的新生的一代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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