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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大法医

1999-04-03艾明波

章回小说 1999年9期
关键词:区委书记法医助手

艾明波

他很神秘也很平常,柔和的灯光静静地映着他稀疏的白发,那饱经风霜的面容已爬满了无数岁月犁下的沟壑,那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无数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人们迷信他,是因为他手中攥着拨开迷雾的神剑,人们尊敬他,是因为他在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中为公安事业建立了卓著的功勋,他就是名震黑龙江警坛的大法医黄文衡。

黄法医把那只刚刚修好的灯拧亮,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具骷髅,那骷髅在不很明亮的灯光下,狰狞可怖。而黄法医却平静地面对着它,好像是跟那早已没有生命的东西说话,好像他们之间在凝神注视。之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自嘲地笑了笑,你呀,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他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跟那家伙说话,最后,他叹了口气,把那东西放回到一个柜子里。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儿,黄法医得令出一个现场,是一个碎尸案,犯罪分子将一个男性肢解,现场只留下一个人头。

夜已经很深,黄法医手里拎着在现场发现的那颗人头,头脑里浮想联翩,寻踪着线索。他蹑手蹑脚地打开自己家的房门。脱下衣服,简单地冲了一个澡,就急冲冲地将那人头拿了出来,坐在厨房里研究起来。由于昨天为了另一桩案子研究到后半夜,而这一整天都围着这桩案子跑。黄法医很疲惫也很困乏,渐渐地,有睡意袭来。他在朦胧中,想站起身来洗一洗手,然后到屋里睡觉,可是,还没等他站起来,他便头一歪睡着了。

他的老伴一觉醒来,发觉黄法医还没回来,其实,这是常有的事儿,黄法医一出现场,便几天几夜没消息。她刚想翻身,一股强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呛得她直想呕吐。她急忙站起来直奔厕所,呕了几呕,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这时,她发现厨房的灯亮着,她以为是自己睡前没有关灯,可是来到厨房门口,她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颗人头,吡牙咧嘴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正对着她。她“妈呀”一声便昏了过去。

这一声惊叫,把黄法医从梦中惊醒,他马上意识到:坏了,老伴起来了!他立即来到老伴的身旁,把老伴从惊厥中唤醒。

老伴睁了睁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哭出声来。

他把老伴抱上床,又给老伴吃一点儿镇定药。好半天,老伴才在惊惧之中缓过神来。

紧接着,就是他的安慰和道歉了:“今天出了现场,是一起杀人碎尸案。现场就有这么一个头颅了。我本想回到单位去研究一下,可往回走的时候,我忘了手中拎的是什么,也没有多想我就把这个人头拿回家里了。回来时,我没敢惊动你,怕你害怕,寻思完了事儿,我就把这东西装起来,明早上班就拿走。可是没想到我睡着了,让这玩意儿把你吓着了。唉!”

老伴紧闭着眼睛,不吱声。她越不吱声,黄法医就越用劲儿地解释。可越解释就越上火:“可不是咋的,我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到家来了。整得满屋子是味不说,还把老伴给吓着了。下回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

决心是下了,可是遇有特殊情况,他还是往家带过一只手、一只脚什么的。不过以后,他再也没有让老伴发现过。只是有一次快过年的时候,他从现场带回来一只麻袋,里面装着的是一条大腿,老伴以为他是给家里买的猪肉,便要拿出来。他一见忙说:“哎,这可是我们同志让我给他捎回来的猪肉,咱别动,等明天我再买。”好在他遮掩得快,不然老伴仍免不了一吓。

写了这段故事,并不是为了证明黄法医有这种癖好,而是想要说:作为一名法医,他吃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他的家人也为之遭过常人没有遭过的罪。鉴定碎尸是他的职业。在他的心中,除了他的事业,几乎没有任何其它的空间了。

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要为侦察员提供准确的侦察方向,为司法机关提供法律上的证据,这不仅仅要吃苦更不仅仅背负一种责任,更主要的是他能够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蒙冤者洗冤,替受害者报仇。而要做到这一点,没有过硬的技术,没有强烈的使命感是很难的。黄法医往往是在破案线索山穷水尽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真知灼见,这也正是他为人们所爱戴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这种经验又使他成为人们眼中了不起的人物。

她自己掐死了自己吗?

深秋的午夜小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门窗,煞是凄凉。繁华的城市就在这夜色的覆盖下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甜。

这是市里一所深宅大院。这个大院对普通市民来说异常神密,因为这家的主人是市里呼风唤雨的人物——某区的区委书记王立福。

夜依然沉睡,而这家宅院里的狗却焦躁不安,一阵阵地狂吠。狗的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或许,动物对某种灾难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就在这个夜晚,区委书记年轻漂亮的妻子李丽娜突然死了。

晨光初露,经过一夜小雨的冲刷,空气异常清新。而公安干警的心里却弥漫着一层薄雾:李丽娜的死太突然了。

王立福坐在那里,神情沮丧眼睛红肿,显然,他妻子的死给了他强烈的打击,他断断续续地向来人介绍他妻子的死因。

“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昨天她患了感冒,我特意给她买了中药,她患有抽风病,最近一段时间她总犯病,一犯病就用手紧紧地掐自己的喉咙。有一次她抽风好悬没把自己掐死,昨天夜里我工作到十点钟左右就睡了,睡得挺沉,外面又下着雨,晚上我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早晨起来我一看,她已经……唉,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她犯病时自己把自己掐死了。”王立福说着又掏出了手绢。

王立福是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这不仅因为他是现任的区委书记,更重要的是他将来的地位。此时,他正处在由区委书记到市委书记然后再到省里领导的过渡阶段。王立福的爱人生前在煤机学校工作,是该校的党支部书记,长得年轻漂亮,为人憨厚朴实,临死的前一天还高高兴兴地参加了全校运动会,可一夜之间竟命赴黄泉。

王家大院人声嘈杂,来的人心情都很沉痛,李丽娜的亲属和同事默默地抹着泪水:“丽娜啊,你咋把自己掐死了呢,好好的人,唉,没了。”

一位戴黄色军帽的青年人悄悄地从后面挤到前面,冲着李丽娜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又消失在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他是区委院内的清扫工。

院内的人越来越多,正当人们张罗着要把死尸送往火葬场之际,只见一辆小车飞驰而至。从车上走下来几位穿警服的人。当来人那耀眼的警服在院里一闪的时候,王立福仿佛是找到了救星,他赶紧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几名警察就跟没看到他似的,径直奔向院内。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神色威严,他对着黑压压的人群高喊一声:“慢着,尸体现在不能动!”

一句话使整个大院鸦雀无声,说话的人正是黄大法医。

每天早晨都坚持到松花江游泳的黄法医这天照例来到了江边,刚要脱衣下水,只见他的助手匆匆忙忙地赶来,气喘吁吁地说:“黄老师,市里有个十分棘手的案子请你前去明断。”

黄法医问:“什么案子?”

助手说:“可能是杀人案,他们叫不准,某市某区区委书记王立福的媳妇突然死亡,死因不明。当地

公安局认为王立福有杀人嫌疑,但没有证据,现在他们已监视嫌疑人,请你马上去。”

黄法医神色暗了下来说:“你马上到火车站买票,我到单位取一下勘察包,马上就到。”

十几个小时后,黄法医和助手赶到该市。

黄法医来到尸体前,仔细地进行了尸检,又来到李丽娜死前住的屋子以及王立福的书房,巡查一遍,随手把搭在幔杆上的毛巾扯下来,嗅了一嗅,轻轻收起。

走出屋来,他略显轻松了一些,然后对当地公安局长耳语几句,最后说:“走,咱们到区政府,去了解一下王立福的情况。”

外面的人群呼地围了上来:“你们是哪来的?你们检查完了,我们该起灵了。”山里人说话就是冲,黄法医被这句话呛得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是公安厅的法医,在事情没查清之前,谁也不许动尸体,涉及到人命的事儿,你们谁动谁负责。”一句话把在场的人全镇住了。

该市公安局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数十双眼睛闪着焦急渴盼的目光,紧紧地盯住黄法医。

市公安局长急迫地问:“黄法医,你看李丽娜是怎么死的?”

“他杀!”黄法医语气十分坚定。

“那么杀人凶手是谁?”

“现任区委书记王立福。”黄法医语惊四座。

“黄老,您可要谨慎啊,这个区委书记可不是别的区委书记啊,万一……”有人仍心有余悸。

“抓,如果搞错了,我黄文衡负一切责任。”

经请示有关部门,公安人员才开始从暗处来到明处,与王立福正面接触了。

一向耀武扬威的王立福何尝有过这种待遇。

“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竟敢把我这区委书记抓来了,我现在是区委书记,不久就是市委书记并且还要到省里,这一点,请你们不要忘记。”王立福盛气凌人。

“不管是谁,都要遵守国家法纪,这一点请你王立福也不要忘记。”黄法医义正词严。

“怎么,直呼我的名字,我是书记。”王立福有些声嘶力竭。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你大还是法大?”黄法医气宇轩昂。

王立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面前说话的这个人。这个人魁梧高大,双目炯炯,头上的警徽闪闪发光。他觉得这人十分陌生,好像不是当地公安局的。当地的一位民警向他介绍:“这是省公安厅的法医黄文衡。”

“哦,是省里来的。”王立福的锐气立马减了三分。

“王立福,请你相信我们公安机关,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我们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黄法医在说“决不放过一个坏人”这句时,故意提高了嗓门;就连屋子里的人也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威严与果决。

“我想,我们的政策对你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你毕竟是执掌过大权的人。说吧,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妻子。”

王立福这时已一扫刚进审讯室时的那种盛气。他喃喃地说:“我没杀她,是她犯病自己掐死自己的。”

“既然这样,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好吗?”黄法医镇定自若。

沉默。在沉默之中王立福感到有些茫然。而黄法医却滔滔不绝了。

“有这么一个男子,他在政治上是一个前途无量的人,他也很会投机。他天天把自己装扮成工作十分刻苦的样子,每天早晨四点钟他就来到了单位‘工作。他很忙啊,忙得连跟媳妇亲热的工夫都没有了。他真地这么忙吗?事实恰恰相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这个男子到外地开会时,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他和这个姑娘一见钟情,最后,发展到天天在他的办公室幽会的地步。

“我们有句老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自以为他和那姑娘在早晨四点钟人们都没来上班的时候幽会,不会有人发现。可是,他恰恰忘记了很早来到单位的清扫工。这一天,年轻的清扫工早早地来到了单位,因为他早晨八点钟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父亲的葬礼,他要早点儿干完他的工作。当他走到这位男子的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有响动。他吓了一大跳,头脑里马上闪过某大机关凌晨被盗贼洗劫一空的那条新闻。于是,他就在外面仔细地屏息静听。

“他越听越不对劲儿,里面先传出一阵浪笑和窃窃私语,继而是类似床板的响动和一阵阵喘息声,偶尔还传出喁喁的话语。他好奇地翘起脚尖透过玻璃往里看,这一看不由得使他大惊失色。原来,那个平时令他十分尊重和敬仰的人正和一个十分妖冶的女子在床上赤身裸体地做爱。他先吓出一身冷汗,然后连大气也不敢喘,飞快地逃出楼外。

“这件事儿,他没有跟谁说,他只是天天告诫自己,不要那么早去上班,免得自己撞上丢了这份工作。几个月后,当他听说这个男子的妻子突然猝死之后,觉得其妻子死得蹊跷,而且,很可能死得冤屈。他就戴着他的那个黄军帽来到了这个男子的家。他怕被人发现,引起怀疑,就在很远的地方戴着帽子向那个女人的尸体鞠了一躬,以示对这个女人的悼念。”

黄法医说到这,冷冷地盯着王立福,王立福仍然默不作声。“好吧,我接着给你讲。”黄法医继续讲他的故事。他很有耐心,就好像在讲着一个跟谁都不沾边儿的事儿。

“这位男子的行为极富欺骗性,就连省里也被他蒙骗了,省里准备重用他,决定让他先由区委书记向市委书记过渡,然后,再到省里工作。这使他更觉得他妻子是他到省里与那姑娘组建新家庭的严重障碍。发案那天晚上,他看到妻子得了感冒,认为机会来了。他趁为其熬药之机,把事先准备好的敌敌畏放进药里,然后让他的媳妇喝。他媳妇发现药里有问题之后,当场揭露了他害人的把戏。他一看事情即将败露,就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用毛巾垫在他媳妇的脖子上,把她掐死了。

“他媳妇死后,他一面找自己的家人忙着要给他的媳妇出殡,以掩盖罪行,一面为他媳妇编出一个不知是哪种类型的‘病,还说这种病一犯就自己掐自己,声称他媳妇是她自己掐死的。编得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可惜,纸里包不住火。别把自己看得太聪明了,不然要我们这些公安人员干什么?”

说到这里,黄法医声音突然放高了:“王立福,你难道还让我往下讲吗?如果你有兴趣,我愿意奉陪!”

此时,王立福又掏出了手绢,不过,这一次好像不是装着落泪,而是真地哭了。这泪水是悔恨自己杀妻露出马脚?还是悔恨自己不该杀死深爱自己的妻子?不得而知。

轰动该市的特大杀人案侦破了。人们都说黄法医神了。

黄法医则说:“不是我神,是这里的刑警们神,如果不是他们向我提供了一些重要情况,我怎么能够降服王立福呢。他权力大,盛气凌人。尽管人是不能自己掐死自己的,但也必须要拿出他杀的科学证据,他才能低头认罪。”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地说是王立福杀死妻子的呢?”

“这很简单,人是不会自己掐死自己的。再者从尸检上看,虽然死者表皮没有出血,但肋骨骨折三根,喉骨骨折,颈动脉内膜破裂,脏器浆膜出血,所有这一切都说明是有人垫上一种软质的东西将人掐死的。再有王家的毛巾上有血,虽然这毛巾是经过处理的,可是上面的血迹却没有处理掉。而且上面有

很浓的敌敌畏气味。当夜王家没有别人在场,而死者又不能掐死自己,毛巾又是处理过的。谁有这样的条件处理毛巾上的血迹呢?不是他王立福又会是谁?另外,发案后,前来悼念死者的人很多,而那个戴军帽的人不是很容易引起人们注意的人。可他的举动却十分反常,为什么他向死者鞠躬要戴着帽子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关于对王立福作案时的情节,我完全是一种推理。也许,具体的细节有出入,但大体不出我推断的范围。”

听完黄法医的话,他的助手们对黄法医断案的果决更加敬佩了。

两米铁丝寻尸

其实,对于任何一件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理方法,这里面既有理性的判断又有实践的经验。黄法医能够与众不同,就在于从实践得来一些真知灼见。有些时候,他的助手们愿意和他一起出现场,这样,他们就能多学一些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可有些时候,又害怕和他出现场,因为说不上什么时候他灵机一动,那便会让助手们难于应付。

汽车疯了一样在国道上疾驶,大庆市某地下工程爆炸了。黄法医一行奉命前去查找事故的原因,查清遇难者尸体受创的程度,以便分清事故的责任。

汽车里,黄法医在和助手们谈论着如何勘查爆炸现场的技术,如怎样进现场,怎样去伪存真等等。

汽车风挡外面,风呼呼地叫着,那一片偶尔长出几株小草的荒漠,在急遽地向后退去。

“黄老师,有人说你没上过几天学,可是,上过学的人有时候在现场都莫衷一是,你却能发现好多问题,你是怎么练的?”有助手问。

黄法医哈哈一笑:“没啥绝窍,就是一个字:干!干中学,学中干。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大学,全凭自己悟。所说的悟,就是多在实践中积累经验,每到一个现场,你就要在这个现场中学到点儿什么,其实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现场。但是,有些案件却是有着共同的规律的。只要你留心,只要你肯钻研,你就会发现规律性的东西。但主要是你得身临其境,你想,你要是在家里,就是想出花来,也没有现场那么复杂。你在一个案子里能学一种本领,那么你在一百个案子里你就会学到一百个本领。我们这些干法医的,不仅要在专业技能上找到规律性的东西,而且还要在相关学科学到有益于我们断案的常识。”黄法医打开了话匣子。可正在这时,黄法医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地叫着:“停车!停车!”

“怎么啦?”助手们大惑不解。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把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没有哇,到现场应该带的东西全带着啦。那是道路附近有什么情况?没有哇,周围空荡荡的。此时,大家把目光全都移向了黄法医。

黄法医下了车啥也没说,就往车后走,大约走出去一百多米,停住了。然后,向愣愣地站在汽车附近的助手们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过来。

助手们走过来,黄法医已蹲在地上了。这时候,助手们才发现,地上有一汪浸湿的痕迹,这痕迹的周围已被黄法医用小石头划出了一个圆圈。有一点儿现场经验的同志们都知道这个圆圈的意义。那就是圈内是不可进入的。可是,黄法医为什么要划这个圈呢?莫名其妙。

黄法医认真地打量着几位助手:“我想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泡尿。我请大家来,是想让大家分析一下,这是人尿还是畜尿,如果是畜尿,是大牲口的尿还是小牲口的尿。如果是人尿,是男人的尿还是女人的尿,这尿停留在这里大约有多长时间。”一位助手一听,长出一口气:“原来,黄老师在以这种方式给我们上课呢。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黄法医一听,脸立即沉了下来:“可不要小看这一个痕迹,它可以告诉你很多,你从这里可以得到你想要了解的一些情况。”

听黄法医这么一说,几位助手都围拢过来。黄法医指着地上的那一摊痕迹说:“看来,这是人尿,不是兽尿,兽尿的气味强烈、刺鼻。而这尿则不同。第二我们可以断定这是男人的尿,这一点很好分辨,男人的尿线长而女人的则不是这样。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女人的尿两侧应该有明显的足迹,而男人的尿的足迹总在它的一侧。”

黄法医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见大家在认真地听,又继续说:“说起大小便的痕迹,这里面说道还不少呢。比如这里同时有大小便,我们在认定排便者是男性、女性就更容易了。人的便泌姿式是有规律的,基本上一生不变,除非受到意外伤害,使其改变了姿式。再有,女人排便时脚后跟着地轻,身体向前倾,而男人往往是脚部着地力量均匀。”

助手们听黄法医这一席话,都默默地点头,没想到仅仅一泡尿勾起黄法医这么多道理来。

黄法医站起身来:“我们不仅判断了这是男人的尿,而且我们也应该判断出这个排便的人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排便完又向哪个方向走的。你看这足迹就说明了问题。”说着,黄法医指了指那一串连贯的足迹。”从这泡尿,我们还能认定这泡尿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大家听到这里,眼中闪出疑惑的神情。

黄法医笑笑:“这就是我刚才在车里说的,要学一些相关学科的知识,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刚才我用手试过,这尿还有些温乎气儿,说明尿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十几分钟。再有,就是尿周围的痕迹,从步伐上和脚印的朝向上看,此人是顺着我们来的方向来的,在这里停留之后,接着又往前走的。从这个痕迹看,这个人是一个步行者,不像是坐着车的。如果他是从车上下来的,解手完肯定还要回到车里,这样的话,他还要从来的方向返回,而他没有,他是一直向前走的。如果这个人中途不下道的话,那么,我们就能看到他了。”

大家上了车,继续往前走,眼睛直直地瞅着车外,都想要看看那个让黄法医费了好多嘴皮子的那个“肇事”的人。在汽车开出一段路之后,果然遇到了一个男子,大家一看,不禁在车内大笑起来。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很快被桑塔纳很快儿甩在身后了。

现场惨不忍睹。一片厂房夷为平地,地下的设施也全部被毁。整个现场弥漫着浓烈的爆炸气味,人们的脸上布满了忧郁的神情。上千人正在那里清理废墟,挖找埋在地下的他们的工友。他们在这里已找了三天了,可是仍然不见被埋在地下的三名遇难的工人。此刻,地下的温度极高,想必三名遇难者已无生还的希望了。可是,如果找不到遇难者,就不能开工重建,如果不能尽快开工,那一天就要损失几千万呀。

遇难者的家属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工友急得眼睛通红。可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被埋在地下的工友。人们有些失望,可是遇难者必须要找到,决不能把他们兄弟永久地埋在地下啊。推土机,在一层一层地缓缓地掘着,人们手中的锹,在一点儿一点儿地小心翼翼地挖着。怎么也得让遇难者有一个完整的尸首……

可按着这个进度,何时才能找到啊。工程领导有些吃不住劲了,本来爆炸就受了不少的损失,再这样耽误时间不能及时恢复生产那不是雪上加霜吗?工程指挥部的同志急得团团转。

黄法医他们来到了现场。“大法医,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如果找不到尸体,我们就得等,可等到

什么时候才能开工啊。没办法了,请您帮助找一下吧。”工程领导带着哭腔用肯求的语调说。

黄法医感到焦急。这么多年,他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让他找尸体的活儿,一般都是有了尸体或是活体他去检验。尸体怎么找,难住了黄法医。

他看到工程指挥人员那焦急的目光和他那几天几夜没睡觉而熬红的眼睛,听到遇难职工家属那嘤嘤的哭泣,他抬起头,微闭着眼睛,好久没有说话。工程指挥人员急了:“黄法医,这个忙您到底帮还是不帮……”话还没说完,黄法医的助手便示意让这位人员停下来,因为每到黄法医仰起头微闭双眼的时候,往往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办法就出来了。

大概过了能有一分钟。黄法医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依然没有说话,因为这件事儿,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他走出屋去,来到了现场。在废墟上来回走着,思考着。他问工程技术人员这个地下工程的构造情况和这三个人平常工作的大概位置。问完之后,他让所有找尸体的人都离开这里,他说遇难者的尸体马上就会找到。

他的说话声音很小,可是对现场的工程指挥人员来说简直如一声惊雷。工程指挥人员马上用大喇叭通知:同志们,现在大家全部撤离现场,省公安厅的黄法医,帮助我们找遇难者。

一声令下,众人“唰”地全部离开了现场,远远地围成了一面厚厚的墙。黄法医和几位助手及工程指挥人员站在中央。黄法医说:“能不能找来两米长的铁丝?”

“能!别说两米,就是两百米也有。”

很快,一根铁丝就在黄法医的手上了。在场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月光紧紧地盯着黄法医那握着铁丝的手。

只见他把铁丝从瓦砾的缝隙间直插下去,然后又抽出来,仔细地嗅着铁丝摇摇头,换个地方又插,又摇摇头。场上的人群有些骚动了:黄法医这是变的什么戏法?

他的助手王鹏力,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也很着急,但他深知黄法医的根底。这么多年他跟黄法医学到了许多本领,他知道黄法医往往在山穷水尽的时候都能够迎来柳暗花明。

正在人群骚动的时候,黄法医第三次把铁丝插到底晃了晃,又停了好半天,抽上来又嗅了嗅铁丝。然后,对身边的工程指挥说:“尸体就在这底下,马上派人来挖。”

果然,就在黄法医指定的位置,挖了两米多深,第一具尸体找到了!

人群激动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向黄法医学习。瞬间一片呼声如雷滚过。

紧接着,另两具尸体均被黄法医用同样的办法分别找到了。

尸体找到之后,他找到指挥部的同志,为其中的两个同志请功。他说他们坚守工作岗位,而另一个则在爆炸之前就离开了工作岗位。因为,从尸体的位置确定,有一名职工不是在他工作的地点找到的。

人们对黄法医的这种特殊的寻找尸体的方法仍然不解,就连跟他多年的法医也在暗地思忖:为什么一根普通的铁丝在黄老师的手中竟有如此的魔力。

“黄老师,你到底用了什么招法这么快就找到尸体了?”

“唉,这有啥,你想,爆炸现场地表这么热,人埋在地下已有三天了,能不腐烂吗?既然腐烂能没有尸味么?用铁丝往下一插,拿上来嗅一嗅,答案不就出来了嘛。”

大家一听恍然大悟。哦,原来黄法医凭着尸味找到尸体的。

黄法医指一指脑袋,干我们这一行的,不仅要用学到的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会动脑,任何一件事儿,都要认真对待,办法总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动脑筋了。

责任编辑李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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