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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西四章

1999-01-13卜元华

中国三峡建设 1999年4期
关键词:清江土家长江

卜元华

清江吟

黑夜里赶到隔河岩,匆匆住下。早晨临窗一站,竟叫出一声好来。清江就在窗下,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美色的汇水,似湛蓝像碧绿,也没见过这样文静的江流,玉石般动也不动地镶在依山而去的河道里。好一个清字,绕过了难以名状的颜色而从质地入手,抓住了清和静两大特点,对清江作了耐人寻味的赞美。但最令我倾心的,还是她那独特的水色,为此,我几次踱过那摇晃的吊桥,观望思付,依然难得确切的结论,只觉得这水色似乎与两岸山林的映照、河床的深度及无污染的水质有关。

从利川到宜都,婉蜒八百里的清江,流经多少青山秀水?怀着一个大大的美的悬念,我们乘船沿清江库区溯行。库区的山恋一半没人江水,沟沟壑壑也成了一条条溪流,遮去了山体联接部。站上武落钟离山绝顶,贴得很近的水天像两层颜色不同的云飘盖着腰绕着一座座独立的山峰,视野里山的比例稀疏。我独立高处,无言注目,静待着一种心境。人与自然交流之妙处,在于自然是以静态进人心扉的,比起人与人谈锋、思绪相接的交流要从容宽厚得多,而自然对人的抚慰完全取决于人对自然领悟的深度。当人把自然作为被动的审美对象时,自然只因自身的特征被赞美,而当自然的灵性启.人的灵感,就变静态为动态,就有了精神对话。我面对一片清青世界,努力寻找着这种精神对话。这种对话是全封闭个性式的,无法与人共亨,我往往游离于旅友之外,徘徊独步,显得极不合群。任何与山水相交,如果只是三五结伴走马观花一番,那是极可惜的精神资源浪费。库区把清江水域扩展成一幅目不及边的清江山水图。心中的杂念渐被广阔地溶去,山水蔚生的清纯没来,顿觉心清肺爽,这绝不是生理上氧吧的摄取,更是身心对自然气韵的吸纳,这种精神怕养在整个生命过程中都至关重要。

清江的另一种魅力是她作为土家族的母亲河而隐藏着无数土家传说。武落钟离山留下了土家先祖巴人领袖廪君诞生的洞穴,留下了巴人繁衍生息的遗迹。长阳土家族自治县文化馆有土家风情表演,两个土家老者慢弹轻唱的“渔家乐”让人想象远离尘世的清江渔者悠闲自在自给自足的生活,回味清秀如清江般的清江鱼虾的洁净鲜美。这种野叟闲钓的情趣出自土家族人之口更添了几分原始味。这条流淌在鄂西南的山丛中为世人鲜知的美丽的江河,千万年来滋养着一个从不显山露水的民族。神秘的地域,奇异的民族,原始的风情成了清江超脱凡俗的古韵。

让清江从秀丽和古朴中走出,形成她另一新特征——壮美的隔河岩水电站。隔河岩电站的建成给八百里清江注入了强大的兴奋剂,一向白白流淌的清江水陡然创造了令土家儿女惊奇的财富,秀丽抚媚的江流生出前所未有的英武气,隔河岩大坝像厚重的巨梳,聚拢着,梳理着清江,雕碧砌玉般横隔清江之上。望着与大山铸成一体,围出一座巨大的清江湖的大坝,我眼前出现了那张摄于数月前的照片,在几乎与坝面吃平的一片汪洋的推拥下,隔河岩大坝成了山水之间一张弓型的薄纸,我无法倾听在薄纸上行走着的电站人心里的惊涛,却能估量出他们肩负的重量。彼时,长江洪峰正后浪推前浪地狂奔,正是这座顶受雷霆万钧之力的大坝,正是这些行走在大坝上犹心如焚的清江人,多次制造了清江的洪峰与长江洪峰的时间差,立下了“怎么估计都不过份”的功劳。隔河岩电站是清江流域梯级电站最先一座,作为滚动开发的基地,正向下游的高坝洲、上游的水布哑幅射,不久的清江两岸,会完全结束自古以来的寂寞与冷清,她的土家儿女会日渐富有起来。

清江给我留下了过多的想头,作为初识清江的外地人,她无论从地域、风光、民风和资源都让我难忘,而当我了解了隔河岩电站,熟悉了电站的清江人,又听到有关的种种故事后再多的文字也难表述我对她的兴趣和依恋,今后的岁月,我会时常想起这条蕴含着丰富的情感契机的江河,时常想起我怕再也无缘涉足的这片遥远的山水。

巴束夜雨

夜色滤尽了窗的嘈杂,长江的动静从地脉传到高山之巅的枕畔。深秋的巴山之夜,寒气侵袭,找不到棉被,立先叫我把脱下的衣物都搭在毛毯上,早点睡,他去串门。我睡不实,头一次睡在三峡腹心巫峡口的山上,头一次来到这江边小城,看见长江码头上明晃晃的灯火和招袜着生意的呼叫,从即将遗弃的正红火着生意的老城乘着中巴往山顶的新城下塌,汽车在黑乎乎的之形山道上疾驰猛拐。下边是深渊般的长江,小小的中巴挤站得满满地,可能发生在瞬间的险情叫我这个曾驾车穿山越岭的人也捏一把汗。一顿丰盛的地方风味极浓的晚餐算是压了惊,我想在山城街头漫步,一抹嘴拉着立先就走。立先在三峡总公司供职,对三峡对长江相当熟识,他那几篇写三峡的散文曾叫我无数次念叨来三峡。但我今晚只想在朋友的陪伴下独品小城夜韵。攀着石阶上街,两边延伸出去的空地上都是门面不大的吃铺,有的只能摆张桌,长江水产热气腾腾地冒着香味,零散的客人或独斟或对酌悠然自得地饮食。我很喜欢这样依山傍水的小城,留着人类依附自然生存的明显痕迹,是人文与山水较得体的结合,小城人既有基本完备的生活条件,又常享着大自然的清新。作为常人,既不能在无人区生活,又苦于大城市的繁嚣俗累,这样的小城便是理想的去处了。“巴东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头,在立先这个为三峡写了一本书的作家面前咕哝这,有点不知深浅。看他,那略呈沧桑感的红脸膛依然是忠厚的笑,说:“是呀,写巴东的诗文不少呢。”既附合又提醒着我。上到新街,行人不多,一溜小吃摊前,人们吃着肉串,吃相急促的孩子们,叫我想起大城市那些挑食的娇儿。风卷着尘土吹来,店铺灯火迎候着寥寥的客人。立先说,新城处于强滑坡地段,一座更新的巴东城已在上游建成。我有些失望,搬迁显然扰乱了小城的宁静,也破坏了小城风韵的浑然。走着走着,便到了无灯的黑路,在一座小桥上俯瞄,长江更是黑雾迷蒙,对岸有灯火闪烁。江面隐在两岸深谷中,涛声已不可闻。

迷糊中,身上重重一压,立先不知从哪弄床棉被盖我身上,又走了,这人大实在,怕我冷,串门也不安心。一激灵,便听窗外讽讽地,下雨了,巴东夜雨!“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我最喜欢的表达思念的诗了。以巴山夜雨表现现时心境,以窗下剪烛想象重逢后无尽的絮话,而巴山夜雨和深夜续接的烛火皆以静温环境的扩展给想象以广阔的空间,一种意境在两种意象两个时空交叉组合下表现得那样妙。郦道元描述的情状已随着江岸商业兴盛人口陡增而不可遇,李商隐传达的感情却千古相通。绵绵温馨悠荡出一股淡淡的情愫,我想家了,在这夜雨霏霏的山城。棉被使整个床温暖起来。隐隐有船鸣声,我想起长江,想起下午驰过西陵峡时的情景。面对由宽而窄由缓而急的江面,几月前疯狂的长江出现在眼前,凶恶的洪水从千山万壑中迭涌而来,在宽阔的河道上您意溢流,两岸民众和数十万军人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煎熬。在这柔丝细雨的巴东之夜,酒足饭饱游兴阑珊的我想起了住在享有“长安”之誉西安的妻儿,他们均匀地呼吸进入了梦乡,而当时在长江两岸抢险的人们,他们哪有躺卧的可能,他们的家人哪有安睡的时刻!面对千百万人的生命和家园的安危这样的大命题,不要说皮肉磨损,就是迫在眉捷的生死也难顾及,而那时包括巴东在内哗哗不停地大雨早已下焦了人心。哪有这“润物细无声”的斯文,谁又品味巴东夜雨的柔情?人的心态真是在随着环境变,随遇而安,在一个侧面表现着人的柔韧;在另一个侧面表现出人的多变甚至背判性。置身于巴山怀抱的江岸小城,品味着淅淅沥沥的夜雨,听着小城拥挤的街巷车轮碾轧的湿漉漉的声音,联翩思绪在一个异乡人心中缠绵……立先悄悄地进来,睡下。我没动,也该歇会儿了,明天还要飘游神农溪。

哦,这渗进我记忆深处的巴东夜雨。

飘流神农溪

在巴东过了长江,汽车驰行在鄂西山地。嵯峨的峰巅与高低起伏的山峦错落分布,令人想起地壳运动的不均衡。深秋的江北依然不见风起叶落,绿树杂花在莽莽山野远近浓淡地茂盛着。当汽车爬上一个山头,万山丛中突然现出一道狭长的深谷细流,阳光把绿峰和成淡黄,泛着银光的水色耀眼地扭动着穿过深深的谷底向远处飘曳,一车人鸟瞰着发出惊呼,土家导游小姐一指:神农溪。

从叶子坝到长江,是神农溪下游一段,漫长而陡峭的石阶上,一伙人拥来叫卖,男女老少方音充塞于耳。一个最多六、七岁的女孩把一个大柚子举向我,张开的小手被遮严了,连说“买么,买么。”跟着我迈下山阶。那颤巍的脚步和乞求的童音冲散了我的怡情,我忙说:“快回去当心摔了。”她不理,只是不舍不饶地叫卖,最后带着哭腔说:“买么,我要买本子呢。”我停步,掏出一元钱说:“买本子吧,柚子留你吃。”她接过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走几步,又一男孩缠上了我,又是买本子,我如法炮制,直到囊中一元票散尽,才在兜售叫卖的手臂包围中跳上“豌豆角”船。

从神秘的神农架选题而来,流载着野人的传说和裸体纤夫的赤诚,溢淌着远古气息和群山万壑的隐私,绿波荡漾的溪水与秋色尽染的山峰相接。一叶扁舟后移着两岸青山,在高耸的屏障护卫下悠悠远去,绿绒绒的岩石和清凉的溪水伸手可触,乱乱的身心沉稳下来,思路清晰地闪亮了。导姐兴致勃勃例行公事的说唱已远不能抓住心神。在这样独立于尘世的大自然中,人与自然的交流,不是被风光唤起的浅显激动,也不是说笑唱闹那种自娱之乐,而是一种况味的咀嚼,一种肃然的灵魂碰撞。我毫不在意这个栈道那个悬棺这些具有共性的人文景观,而细心体味神农溪作为自然山水所能给予性灵的养护和观照。我环视着峰峦,凝眸于流水,这高深的碧水青山长廊传递着与世隔绝的隐遁感、安全感,数十公里狭长的通道把思绪拉得悠长绵远,这种山水组合形式,给身临其境者毫不设防的畅想,与大河长江给人的壮阔敬畏,雪域高原给人的圣洁崇高不同,是一种可依赖的亲近。

壁立的山峰静止着,潺潺的溪水静流着,一船游客在导姐的点拔下闹腾着,唯有六个船工始终无声地忙活着。我无法不注视他们,掌舵的船老大一直给我们一个微驼的背影。摇橹的老二任谁看他都漠然前视,他们各自的两个助手船上船下忽起忽坐,小船在他们的配合默契的操作下漂过游流深潭,擦过乱石浅滩。除过老大稍显年长其余细看都还年轻,但肤色、面容都因风雨的掠浸而黝黑老气,面对如诗如画的山水,他们皆如大山般沉默。是的,当我们的飘流在轻松的笑语中画上句号时,他们真正开始逆流返回艰难行程,十几个小时的劳累,使他没有闲情与游人同乐,以至拒绝旅友们唱一支土家山歌的邀请。但我依然感激他们,感激他们以娴熟的船技让我们安全飘游,感激他们以默默地毫不张扬地紧张劳作换得我们难得放松,他们对我们的帮助无论如何是一种情谊,尽管我们付了钱。

船停在一个土家山寨午餐。新茸的吊脚楼上,土家姑娘为游客表演已汉化了的“土家”舞,姑娘们看去都只有十几岁,却一本正经长袖飘飘作深沉的歌舞状,童稚未脱的脸上毫无出自内心的快乐,分明是一种完成任务的认真,这舞没有给我愉悦,倒叫我颇不是滋味。这些小姑娘,她们为何不去做属于她们自己的事呢,从叶子坝到溪口,神农溪已不是封闭的自然山水,人们在各取所需地利用她,来自市场的喧嚣明显地资助了她的儿女,又多少弱化了她的纯美,给她超然的神韵杂揉了俗气。

溪口两侧淤积着高墙般厚厚的黄泥沙,是数月前长江肆虐的遗痕,我心颤地想象着温柔的溪水在咆哮的洪峰面前痛苦呻吟状,想象着一条清流注满昏黄的浊水的惨景。小船停靠后,船工一声不吭将我们一个个扶上陡滑松软的黄泥岸,刚迈开步,身后轰地一响,淤泥塌下来,占去半个多溪道,船工们一齐回过头去;他们逆流而返的路已被阻隔,麻烦大了。人未及细忖,已被呼上快艇,在长江上乘风破浪。神农溪口已不可见,我还在想,那塌方何时能清理掉,那些船工何时能逆流而上,回到起漂点呢?

难别鄂西

从神农溪回到宜昌已是下午,在宾馆见到从荆门赶来会我的先兵,立先把刚登记的房卡交我说:“你俩住,我回单位。”我没客气,只是对这个一周来性情相投的搭挡的有些不舍。清江公司的东道主们先后过来,招呼先兵吃饭,毫不见外地把我的朋友当做他们的朋友。说来惭愧,忙乱的一周,三十多人要他们招呼,作为与会者之一,我并没与几位东道主说几句话。

晚饭时,大家碰杯的频率增高道别的话也多起来,明天就要各自东西,山西作家刘洁敏九年前曾在桂林与我同会,彼此并无来往,这次才知道她一直关注我的作品。而这一周也没有说几句,碰杯轮到我面前,她叮咛:把你的新作寄给我。我一口答应,心谢这位为我鼓劲的文章知已。饭后与先兵、文睿、也清同去立先单位聊,立先除外这三位比我小得多,先兵是七年前在成都开会时结识的,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这是第二次见面。另两位一是北京一是武汉的编辑,我们都曾以文相交,见面却是首次。几天来,与立先及这两位多次交谈,这次添上先兵,聊得热烈而投机。回到住处已很晚,与先兵说到零点,正欲睡,顾兄来电话,要来看看小郑(先兵)。忙起身,门外已听见他熟悉地叫“元华”。顾兄是我的挚友,也是师长,他对我的情谊很值得我大书一番。这次在清江,就为我解了大危。那是在开幕式后的午宴上,全体与会者和一些头面人物均在场,一些有文艺天赋者即兴表演,作为会议召集者的顾兄自然成为临时主持,竞有好事的朋友出我的洋相当众向顾兄通报:元华要为大家唱“卖大米”,这对我这个从不苟言笑的人简直要命,正当我手足无措等待着狼狈的加剧(全场热烈地掌声中,红着脸语无伦次地推辞,而越这样越下不了台),却见顾兄断然挥手道:“别跟元华闹。”形势顿时变得对我有利,顾兄却为此把矛盾引向自身,一是此举多少有些扫大家的兴,二是开玩笑的朋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但我还是非常高兴,为顾兄对我的了解,对我的保护。顾兄坦率、爽朗,酒桌上常豪饮过量但待人做事极清醒,各种人他都能顾及。他与先兵也是在成都认识的,以他中国作协全委委员,中国电力作协领导的身份,在会上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没忘偷闲来看先兵这样不是与会的文学青年。

去三峡工地是最后一项活动。从宜昌到工地28公里的路上有34座桥梁,而桥梁和涵洞占去12公里。站在坛子岭上四望,看到了平生最浩大的工程全景,为其配套的建筑遍布山野,在三峡大坝的轴线中心留影,在新颖壮观的西陵长江大桥前仁望,都让人慨叹不已,尤其是向导兼解说的立先,用手中的保温杯比划着,一路讲解下来,如此地谙熟到位,与他一比,我只能愧认自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郁结在我心中的离愁,被清江公司的杨部长一句话掀起了大波。因为下午要走,午饭前一些人便把行李提到大堂退房,来招呼吃饭的杨部长进来一看,顿时神色黯然,连说“怎么这样急,也不至于这样,也不至于这样。”魁梧的身材上大脸盘摇晃着,那双仍不失俊采的眼睛潮红起来。默立一旁的我一下感动了只觉喉结发堵。一时间,我是那样留恋这一周,留恋这些厚待了我们的东道主。为了这个会,清江公司宣传部全部投人,我们呆一周,他们至少忙一月。这七、八个日日夜夜,他们无时不在操心我们的衣食住行,在我们或喜或忧或惊或叹或急或躁时,他们的热情、谦让,他们的耐心隐忍,全在我们的眼中又全被我们忽视了。杨部长是有影响的作家,小张小颜皆为清江才俊,老耿的摄影水平几天来已展示得够充分了,两位女士的细心、周到显出她们的人品和能力。吾辈何能何德敢受这些人的服务?然而不但受了,还大大咧咧满不再乎,直到这临别的时刻才珍视起来。回想参加过的多次会,有的东道主开始还行,后期就不耐烦了,有的对上层人物关怀备至,对一般代表则不屑于理会有的至今留有过结,那回味是寒心的。我算认识了湖北人,在鄂西,彻底改变了“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那种讹传对我的影响。是呀,看看立先,看看先兵,再看看这些东道主,这湖北人的好客、厚道,端直锲进心房,怕怎么也去不掉了。

在宜昌车站阴沉的天色下与立先握别,在荆门站台暗暗的灯光中与先兵挥别,火车续继往前开,身旁只剩下陕西的小刘和小杜,虽然还在湖北地界行驶,但我的鄂西之行已结束了。即将回到亲人同事的身旁,面对日复一日的俗务,鄂西之行将成为此生珍贵的记忆。是的,我不会忘记这浓缩岁月精华的一周,不会忘记这完全放松思和行的一周,不会忘记文友间纯艺术的交谈,不会忘记鄂西人真挚的关照和无与伦比的鄂西山水的呵护。

告别鄂西,难别鄂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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