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石门
1999-01-13幻幻
幻 幻
前日梦与诸友在郊外踏青。两天后果真有幸去了石门洞,我乐坏了:既为笔会本身,也为梦之应验。谁能料到如此愚钝之人竟也有“先知”之时呢?
笔会者七人,皆旧友,自然多出了几分亲切和随意。不很平坦的砂石路巅巅簸簸地戏弄着车子,溢洒了满车的笑语欢声。沿途一树又一树的桃花竞相开放,致着无言的欢迎词;鸟儿却以灿烂的歌喉抒发着最热烈的情感。
一个半钟头后,弯若羊肠的盘山公路终于探延至景区的大门前,牌坊上“灵洞仙湫”四个大字霍然现于眼前。凝望洞前峰峦拱揖环峙,群山秀丽如画,群洞上下环绕,真有人间仙境之感。石门洞又名龙王洞,为宜昌古八景之一。
走在山间,密林深处忽闻脆铃阵阵,疑是仙乐,负责接待的袁书记告之:此乃牛铃也。原来当地农户都是在野外放牛,而不是圈养,一天到晚,放任自由。因此都以铃铛拴于牛脖间,便于闻声而寻。据说在一个山洞里,曾聚集了一二十头牛,看见来人,便一齐啤啤大叫,防止人来侵犯它们的地盘。三峡区域的巴东,也有户外养羊的习惯,买了小羊就让它在山地撒野,等长大了就拉回家里。这里农人的生产方式是否还保留了一点古代三峡巴人楚人的游牧生活的痕迹呢?
行至半山,见一月老塑像巍然端立,其后有一树正艳的桃花,似乎有意向游人透露着什么玄机。行者中有两男士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月老跟前,倒头便拜。他们是企盼常有桃花运呢?抑或祈祷着姻缘长久?那当然是天知地知他们自知的事了。
上得鼓亭,袁书记侃侃讲述了花和尚的故事,说的是解放前一花和尚与一尼姑在鼓亭对面山洞中的苟合之事。据说当年和尚后代现居在西坝,靠卖豆芽为生。说者神采飞扬,听者兴趣盎然。我想,传统的贞德观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与环境中往往是不堪一击的,它仅仅是一种制约中的产物。
峰回路转,我们来到碑廊前,清代著名书法家邓石如所书“列岫丛青”四个大字的巨幅石刻分外醒目。听袁书记介绍石门洞昔日鼎盛与辉煌时,在我的心底隐隐生出几许悲凉,遥想古时香火不绝,甚而英、日等国也有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慕名前来谒拜我国的古代文化,外夷尚能如此珍视古老的东方文化,可是一场“文化大革命”却将前人遗留的文物毁得面目全非,这怎能不叫我们这些炎黄子孙汗颜呢?袁书记看着对面山上一个岩洞说,那地方是干溪村与柳坪村交界处,曾经是宜昌十多个知青的宿舍。至今岩壁上还有他们当年办的学习专栏和大批判专栏。听到这里,我不胜感慨。滚滚红尘,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观音殿里,我很虔诚地跪拜了观音,为了家人的平安。不是真的崇拜,只能算作“文饰”罢。人有时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求不求雨都一样,该下时不求也有,不该下时求也枉然,但又甘愿去做一番烧香拜佛的事情。
最有趣的要数阴阳奇石。观者一边昂头惊叹造物主的神奇,一边开些七晕八素的玩笑,俗不可耐的话题,一经文墨者之口,立即变得雅了,好比普通的萝卜白菜一经名厨之手即可成为名贵菜肴一般。东方人对性的神秘与好奇心态在那一刻暴露无遗。其实宗教并不一概排斥性爱。历史上的高阳公主的故事,佛教中的欢喜佛,都具有一种很高的境界。
我们来自水贵时节,无法亲见“终日雨声听不住,浑忘飞瀑溅岩端”的壮观,更无法体验“一帘瀑布飞窗外,梦醒听来讶雨声”的境界。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呢!
晚上,一轮圆月悬在天空,月光如水,清亮柔媚。我们站在院子里,一边闲聊一边歌唱。带着伤感聊时光的无情,带着调侃聊文革的荒唐。聊着聊着,就情不自禁地唱起来了。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唱葵花朵朵向太阳,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开朗随和的秦阿姨则随着歌声翩翩起舞,大家齐声喝彩,欢乐的潮水撞击着每颗心灵。月亮在我们的歌声中徘徊不肯离去,影子随着我们的舞蹈而转动零乱。我想,是点军区联棚乡干溪村石门洞的名胜古迹,是远离城市的三峡南岸的美丽月夜,才唤起我们的激情和对人生的不倦追求吧?
那歌声是城里人渴望得到山水滋润的歌声,那是一种被岁月压抑已久的歌声。如果此时有人在石门的山上散步,那么当他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这歌声时,或许他更感到天上的一轮明月的温柔,更感到石门洞如梦一般的静美。
于是,石门洞就在这夜里渐渐地溶人我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