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健康
1998-12-28陈延萍
陈延萍
已经两年没有联络的阿彬打来电话,说要见见我。于是我们相约,在市中心东北角的那家钢琴吧见面。
时间使我们都改变了许多。两年前我差点成了阿彬的新娘。如今他已有了儿子,而我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阿彬告诉我,他妻子生产时,邻床的产妇恰好是我的同事,对他说了些我的近况,想到久未联络,要和我好好聊聊。这个理由实在牵强,但我还是按时赴约。我想知道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致使今天的一切阴差阳错。
阿彬穿了件现在时兴的圆领衬衫,显得胖了许多。可我没敢当面夸他。因为在阿彬看来,“胖”就意味着“浮肿”,就预示着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阿彬有病,我在上大学时就知道。记得那次他打羽毛球,引得不少女同学为他的球艺叫绝。最后他终于赢得了全校冠军,可同时,他也被抬进了校医院。从此,阿彬的病再没彻底好过。
我和阿彬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淡蓝色的灯光使人想到“忧伤”这个词。一个艳装的女子正在弹奏钢琴曲《蓝色的爱》,如果给我和阿彬的爱也着上色彩的话。那肯定不是蓝色,而是黑色。
阿彬在大学时代的爱情轰轰烈烈,尽人皆知,而我的男友恰好又是阿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和阿彬之间无话不说。毕业的时候,爱情变成了一把双刃剑,满大街都是孤独的失恋者。我放弃爱情是因为看不到希望,阿彬却不。他把工作以来头3个月的工资攒起来,便背起行囊到东北看女友去了。他甚至还想不惜让父母失去他这唯一的儿子而调至女友身边工作。可最终阿彬把他初恋的全部如火热情都丢在了东北的风雪之中,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古城。
我常常用同病相怜来形容我和阿彬,我们两个失恋的人从不相互疗伤,我们把仅存的一点热情都用在回忆中。在古色古香的灯火里,在街边散着烤羊肉气息的小摊上,我和阿彬不止一次地描述着往事和过去那些让人牵挂的人。在一个落雨的中秋节,我和阿彬手挽手地绕着钟楼转了6圈,阿彬认真地对我说:“我们必须谈谈。”
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爱你没商量》。阿彬说他得了和女主角一样的病。我说有病可以去治呀,阿彬说如果能治好,我现在大概已在东北做新郎了。阿彬笑了两声,很苦。我不知道什么病竟然可以摧毁4年的深情挚爱,我甚至更加坚定地要做阿彬的妻子。
我无药可救。阿彬只好让我回家征求父母的意见。结果可想而知。可这并不能影响我的决定。
阿彬说:“如果将来我生病了,无缘无故地对你发脾气,你受得了吗?如果你为我和家里闹翻,再也不能回娘家了,你会怨我吗?如果你30岁就守了寡,你还认为这爱情浪漫幸福、无怨无悔吗?”
阿彬的话击中了我的要害。他知道我是一个需要人疼爱、呵护,小鸟依人的女孩。他认定了我不会含辛茹苦地做个家庭主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阿彬走出了我的生活。
4个月后,传来了阿彬结婚的消息。从此我们便断了联系。这次,我们重新坐在一起,坐在一个充满情调的蓝色酒吧里再次回首往事。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我们只有各自沉醉在自己的故事里,然后默默相视。艳装的女子终于完成了任务。去到后台休息了。整个钢琴吧里响起了萨克斯《回家》的旋律。
走出酒吧时已是满街灯火。我们又不由自主地绕着钟楼走了6圈。眼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天空中星光灿烂,浩瀚无边,我们是那么的渺小,如同海浪击打到岸上的浪花。
阿彬忽然抬起头问:“真有上帝吗?”
我无语。一样仰望着未知的世界。
“如果真有上帝,我一定天天祈祷健康。”阿彬说,“你呢?”
“让爱无憾。”
阿彬不再言语。
“阿彬,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我而去呢?”
“我在《圣经》里看过一个故事:两个母亲争夺一个孩子,她们一人扯着孩子一边。后来,一个母亲松了手。而她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因为她不忍心看到孩子痛苦。你懂吗?”
顷刻间,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