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官场的骗官术
1998-03-31玉戈
玉 戈
欺骗得官,可谓宦海一景,历史上不乏其例,清代人更为“出色”。
清末有位李中堂(清时称文臣中最高官职大学士为中堂或相国),是当时有名的道学先生,平生最痛恨抽吸鸦片烟,常以禁烟干将自许。在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时,他曾请一位新近留馆的吴太史(即翰林)为诸孙教读。因吴太史教法得当,态度和蔼,师生之间颇为融洽,故深受小孩们的喜爱,李中堂也颇为欣慰,对这位翰林出身的“家庭教师”自然也就另眼看待了。
有一天,吴太史独坐书斋,整理衣物书籍,一会从箱底取出私藏的烟枪,拿起碎布正小心翼翼地拂拭刮磨,李中堂忽从外面进来,吴太史掩藏不及,终被发现,不禁惶恐不安。李中堂视若无睹,坐下闲谈,但拐弯抹角还是渐渐说到了吸烟之害,长篇累牍,慷慨激昂。吴太史手足无措,十分局促,倾听良久,忽然肃然起立,异常激动,涕泪交加,自怨自责道:“某实不肖,真真该死,隐情未曾告知于大人。小时偶因患疾,药饵不济,朋友便以吸烟缓痛相劝,当时不知其害,贸然从之,不觉沉溺其中已有十年了!今闻大人一番开导,使吴某茅塞顿开,如梦初醒,这十年真是过着非人的生活!从今往后,吴某发誓不再吸烟了!”态度坚决,语气铿锵。李中堂见他一副真诚模样,反安慰他说:“你既因病吸烟,只怕突然断烟,旧病复发,既有志戒烟,不妨慢慢来吧!”吴太史断然答道:“不,改过贵在勇猛,以前不知其害,苟且为生,今既知此举非义,则片刻不能继续。圣人说得好:‘朝闻道,夕死可矣!吴某即是旧病复发而死,也强过依然吸烟而生!”说罢,当着李中堂之面,取出全套烟具,尽力砸毁,扔在地上,还用脚乱踩一通。
李中堂见状,心感佩服,自忖像吴太史这样进取之猛,改过之速,真是平生所未见,从此对他更加器重,逢人便夸。不久,因为李中堂举荐之功,吴太史便有“考绩优异”的好评,被列为“京察一等”(即有了外补实缺的优先权),很快就当上某大郡的太守。可是,谁能料到,这位吴太史其实从未吸过鸦片烟,他言之凿凿,折枪毁具只是为讨好李中堂,巧妙骗官的一种伎俩而已!
如果说吴太史骗官得逞,依赖的是“天衣无缝”的戒烟表演,那么下述这位郭举人骗官成功所凭借的却是“孔方兄”的“威力”以及素不相识的“交情”。
当年,扬州有位姓郭的举人,工书善画,才思敏捷,可他是个“官迷”,一心想在仕途上飞黄腾达.出人头地,但到北京应试却累次失利,名落孙山,于是他“易士而商”受雇为一当铺会计,收入颇丰。日积月累,有了些钱,就纳钱捐了个知县,决心要在官场上混出“杰绩”来。
有一天,这位尚没实缺的郭知县偶游马祖庙,发现有人正在请和尚念经办丧事,悄然问及庙中和尚,才知是四川曹总督爱子,因患肺结核病前些天死于京师的。郭举人探知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先是想法接近死者仆人,下了几次馆子,送了些碎银,便将死者在京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然后又找了个借口回到老家,筹上巨金,昼夜兼程,携往成都,赶去吊唁。
曹总督闻报,便教人引至刚运回不久的灵柩前。郭举人一副极其伤心的样子,痛哭流涕,“如丧考妣”,令人为之动容。祭奠完毕,郭举人颤抖着双手从包袱中取出封好的银子,缓缓地说:“某与公子在考场有缘相识,一见倾心,视为知音,之后来往频繁,亲如兄弟,奈何命乖运蹇,名落孙山。某只得捐资纳为邑令,为此曾向公子借银五十两,如今不觉已有多日。日前骤闻凶耗,泣血椎心,不胜伤悲。某所以千里还金,实感公子慷慨大方,义薄云天,扪心自问,怎敢有负旧约,况且昧着良心不还此金,哪是大丈夫所为?又怎么能对得起地下哪可怜的曹公子呢?”说罢已是泣不成声,哽咽不已。
曹总督百感交集,潸然泪下,唏嘘道:“君真乃诚实正直之士,只恨亡儿命蹇无福,难与君一起切磋,长叙深谊,无尽遗憾!君若不弃,就屈尊幕下,我当上表皇上奏留四川。”郭举人连忙跪下,叩谢不已。从此,郭举人便留在总督府,成了总督的“得力”助手。可是.狡猾的狐狸终要露出尾巴的,郭举人渐渐依仗总督职权,收受贿赂,中饱私囊,每年都秘密运载巨金财物回老家,购买良田,构筑华屋,俨然贵族王府,果真“发家致富”。曹总督虽也多少了解到郭举人的一些“短处”,但因爱子之故,且又有还金之义,便觉得瑕不掩瑜,对其“小节”也就不加计较了,后来还给保升知府加观察衔,以二品顶戴荣归故里!
然而,曹总督始终被蒙在鼓里的是,这位“宦海中的空空妙手儿”与自己长眠地下的爱子何曾有半面之缘!
(责任编辑杨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