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在美国
1995-01-01台湾陈毓
台湾陈毓
万万不曾想到,陪老公到美国留学两年,竟然有一半的时间在怀孕生子;原定的风景名胜造访计划取消了大半,却意外地亲自经历了美国的医疗社会福利制度,令我不但有“到此一游”的兴奋,更觉得此行“值回票价”。
验孕变成堕胎,走错地方?
在台湾验孕,大概只须到检验所,花个两百元,十分钟后就可知道结果;在美国验孕却列属医疗保险不给付的项目,得自费花上两百美元。
为了省钱,也由于人生地不熟,我和外子特地找到一家标榜“免费”验孕的机构。
兴冲冲赶到大门口,竟被浇了一大盆冷水——只见一长列的宗教人士举牌示威,抗议“堕胎违反人权”,并拉着我们的手训示:“怀孕是件多美好的福祉!”
当时只觉莫名其妙,连声表示:“我们只是来做检查而已。”挣脱了重围,快步上楼,赫然发现大厅挤满了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神色凝重,鸦雀无声地环坐等待。我和外子很有默契地相视尴尬一笑,心中顿时明白。
原来,这家机构是社会局专为经济能力不佳又不欲生育者,提供免费堕胎的地方,而得州更是美国少数堕胎合法化的州之一。真是糗呆了。
怀孕首重补身,不想花钱多又要吃得好,于是我们听从过来人的经验,厚着脸皮以“无收入来源”的名义,申请州政府的“贫户生育补助”。
此后,怀孕期间,每个月只要固定到卫生局上一个小时的“妈妈教室”,就可领取价值两百美元的营养券。赁券可到超市提领鲜奶、生蛋、乳酪、纯果汁、蔬菜肉品等营养必需品。
怀胎十月都以鲜奶、果汁当水喝,这恐怕是身在台湾的准妈妈难以想象的事。
不过,除了美式的营养,最吸引我的还是中国传统美食。孕妇好像总对心里想吃却吃不到的食物特别有兴趣,我只好奉行双手万能的圭臬,厨房开始变成了我的实验室。
逐句翻字典解说,充分敬业!
有人说孕妇闻到油烟味就想吐,这在我身上可不灵;我是一进厨房就可以产生“望梅止渴”的效果。有次用牛肝代替猪肝,炒了一盘来解馋。没办法,美国不卖猪内脏。我吃得津津有味,老公则皱着眉,佩服我的味蕾。
美国是开放式医疗体系,医院负责提供住院开刀所需的硬体设备及护理人员,医生则在附近开设诊所,有必要时,才将病人带进医院。所以我平时产检都到像家一样温馨舒适的诊所,接受五位医检人员专门伺候,这恐怕也与台湾孕妇得到大医院排队、深怕被传染的情况大相径庭。
第一次产检,我告诉我的女医师,我需要她在提到医学名词时翻字典给我看,因为英文的医学术语既多且专,我根本一窍不通。
女医师欣然同意,这一点一直令我很感叹:美国人在工作岗位上是百分之百地敬重他的客户,尽管脱下制服他们可能带有种族歧视的态度。
后来,次数一多,也不好老是要医师逐句查生字,我干脆这样问:“总体说来,我和胎儿的状况如何?”而只要她回答的一大串字句中,让我听到有“正常”、“还好”、“只有一点点……”,我就放心了。仗着年轻,倒也一路平安,真是傻人有傻福。
到了生产当天,我的母性光辉居然让我的英文脱胎换骨,我活生生地化身成道地的美国产妇,英文“溜”得不得了!什么名词全会说,全听懂了。
一客冰淇淋慰劳,百无禁忌!
我嘶喊着要护士帮我上麻醉针,远从台湾赶来的母亲,竟也母女连心地猜到我的意思,直拉住护士用国语叫她别理我。母亲的传统观念认为,打麻药会伤到胎儿的智力。
美国有个生产习俗是由父亲亲手剪断新生儿的脐带,以示双亲共同赋予生命之意。老公看见递上来的剪刀,吓得面色如土,连声喊“No!”回拒。
生产后不到半个钟头,就被“请”起来上厕所,再“架”着走回病房,并送上一客冰淇淋表示慰劳;这可跟中国人的坐月子禁忌完全颠倒,母亲见了连连摇头称奇。
小女“奥斯汀”现在五岁了,不知她何时才会发现,她的父母为纪念她的出生地而取的英文名字,在美国姓名分类上,居然是个道地的男生名字。
(王丹萍、孙建伟摘自《港台信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