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抽冷子歇菜!
1993-08-27门清
门清
不一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电视节目主持人“轰”地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热门职业。从中央台到地方台接二连三地公开举办主持人大赛,挑选主持人。不说那些俊男佳丽们为之心动而粉墨登场,就连那阵子红得发紫的汪国真诗人也屈尊钟情于此,过五关斩六将地闯入了决赛圈(尽管最终名落孙山,但汪诗人似乎仍很开心,似乎很不在乎名次,只“参与”便足以满足某种心理需要——不过据说人们的心理需要其实是源自生理需要,心理是生理的升华。这类弗洛伊德假说总令坚信“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人困惑)。
可能是出自心理—生理的交叉需要吧,干这个行当的人越来越多起来。于是,打开电视机,你就看吧,大大小小的节目,从几分钟的到几小时的,全充斥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温温柔柔二二乎乎不冷不热激情似火傻傻苶苶坚如磐石风情万种的各式“主持”。
什么东西都得讲究个“分寸”和“适度”。一旦“主持”变成了一种戏子般的卖弄风骚和哗众取宠,那就不叫“主持”了。而眼下的大多数主持人似乎正赶什么潮流似地往这个方向发展,且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劲头与趋势。而他们忽视的或者说根本就不明白的正是主持人应有的那些个东西:修养、文化、分寸等等。
现在的不少主持人,似乎他们的任务就是插科打诨,俗称练贫嘴或逗闷子,不分节目性质,不分场合,时时处处练幽默,结果是糟蹋了自己也毁了节目,根本显不出他们的聪明与智慧。
若这些低档次、不合时宜的串词儿真出自他们自己的创作,那好歹也算是有点小聪明儿。顶要命的是这些个浑科儿伍的压根儿是别人给他们写好让他们去“表演”的。怪不得眼见着有的主持人在电视上还能练一口儿,下了电视就犯傻连话都说不清。就是这么个背法儿,还经常是张口错字儿、闭口错音儿的。听众若有文化还能挑挑毛病笑骂一通儿:“这种人怎么混上当主持的?”我等半瓶子醋者,至少能听着别扭,赶紧查查字典(那种小口袋本儿的《新华字典》就够用,他们常读不准那小字典里收的字儿),然后自语:“哈,原来电视台的主持人这么好当呀,连这本儿小字典上的字儿都认不全、认不准。”可那些个坚信电视台是什么“喉舌”和什么“宣传工具”的文化水儿不高的老百姓可就惨了。谁像我们傻书生总爱查查字典什么的?“主持”怎么念他们就跟着怎么念,以讹传讹甚至发扬光大。若有人敢怀个疑,准有某主持的崇拜者挺身而出反驳:“人家主持人都这么念!”
再查查他们的“出身”,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衮衮诸主持,大多出身演艺,认字儿不多,又不努力多认点儿,总觉得年轻聪明有背功不成问题,旧时不是有艺人大字不识一把成本儿成本儿地演大戏的?现在主持人的串词儿比那些戏文容易多了:背!
还别说,真有人“背”得发了财。一旦“主持”出名来,比那些通俗歌星伍的不少挣。眼见着有人声名显赫起来,置了小汽车换了摩托什么的。
眼瞅着这么容易的发财之路越走越宽广,有点姿色、嗓音再豁亮点儿,能不面红耳赤地奔这金光大道上来赶路搭车?干这个比你为演个什么电视剧争风吃醋地抢主角儿强多了也风光多了。
尽管据说挑主持人把关很严,经常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好不容易从灯火阑珊处觅得一宝,可电视上走马灯儿似的主持人让人顺眼的仍然寥若晨星。初级阶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什么样的主持人就有什么样的观众,或相反。眼下人们还能容忍这种局面,也说明了整体的社会文化素质之可怜。一旦人们不能容忍了,他们会写“听众来信”,他们会在热热闹闹的演出场合哄下不合格的主持。可令人心寒的是,这样的观众太少。人们还不曾意识到被迫观看这样的主持是一种侮辱,人们更不曾意识到供奉着这种主持人的大众传播媒体应对这种局面负责。人们能做的只是关了电视,或退出演出场合。但大多数人则是这样想的——等等,他/她不就说那么几句吗?说完了后头有好节目,那几声主持,就当没有,至少当成稀有动物叫唤几声。于是人们乘机上上厕所、换杯茶、伸伸懒腰,等主持消失了再接着看。只有傻书生们如笔者才注意听上几句,挑几个错字儿,自以为比他们多认了几个字儿,嘲弄一番。晚会一结束,我这嘲弄者依然一无所有,人家主持的主持费早成“吨”地揣腰里,开着自己的小汽车走了。人人开心。要不人们怎么总爱问“日子过得好不好”呢——日子怎么就这么皆大欢喜地过去了?
当一个社会的文化陷入浑浑噩噩之中时,没有比这种过法儿更快活的了。
但什么都怕比。那天看美国总统竞选辩论电视实况转播,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我根本没在乎什么布什克林顿佩罗在玩什么政治把戏,笃信政治就是肮脏。但我十分注意那场辩论的女主持人,她的言谈举止的确够得上一流主持人的水平。给我的感觉她是一个很好的幼儿园阿姨在组织一场三个小男孩儿的游戏,她在调动整个辩论的情绪和节奏,沟通着“舞台”上下人们的思路,即使开怀大笑时也不显做作和表演感。
这样比似有不切实际之嫌。但必须提醒我们那些自鸣得意的主持们:你们大有歇菜的必要。不然,等人们明白过来给你起一大哄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