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傍大姐”现象

1993-08-27晓航

中国青年 1993年2期
关键词:建平一瓣大姐

晓航

生活像头洋葱,总有一瓣会使你落泪的。这是文胜在大学时,从副食组的板报上得来的箴言。

无论是灵魂深处还是外表包装,文胜都是正常人。他应该和所有年轻有为、一毕业就分到科研单位的天之骄子一样,踏踏实实熬年头、熬工资,按部就班地找个女孩儿,恋爱、成家,然后只要老婆孩子过得好,就一直到老。

可生活并不总是重复,有时人偶然偏开一步,就会走向另一个岔道。

一个冬天的傍晚,天已黑尽,文胜下了班正准备回家。一个女的走过来,向他问路。当时他很奇怪,这位女士怎么把著名的科研所和什么饲料厂混起来。不过看她那副急相,文胜还是同意让她去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

提到这个小小的结果,文胜几次强调式运用“坏了,坏了”这句短语,可表情却毫无痛心疾首之意,我不得不揶揄地问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绝对不是,”文胜正色说,“当时我百分之百好意。”

据文胜叙述,知道自己要犯错误时,是心不在焉地打开办公室的灯后,发现面前竟站了一位丰姿绰约的少妇,他的心就怦地一跳。

电话没打通,他倒和少妇聊起来,两人边说边出了办公室,上了马路。当时橘黄的路灯光很好,文胜在大学里培养出的那种温柔又执著地涌上心头。他于是大大方方地邀请她去一条著名的小吃街吃卤煮火烧,对方犹豫一下,同意了。那天晚上是文胜毕业几年来最痛快的,该说的说了,最后还得到了对方的通讯地址,并且相约明天再见。

明天真的又见了,更有意思的是明天复明天。

如果把浩浩荡荡按着普通方式恋爱的正规比作生生不息的流水,文胜们确实属于一拨逆流而上的鱼。他们不同凡响的精神在青年中有目共睹、争奇斗妍。据上海等大城市有关部门统计,6%的已婚妇女有婚外恋情,而对方为30岁以下未婚男青年者,近几年猛然增多,青年们早已赋予此现象一个贴切的名称:“傍大姐现象”。

我问文胜为什么喜欢她,他的回答很坦诚:先是性,一眼看去就产生对成熟女性的渴望。第二个原因,是以后明白的,就是轻松。双方都很放松,聊天、逛街、买东西,感情融洽,又不必非有结果。

“那她的家呢?”我问。

“这不关我的事,是她的隐私,她不谈我不问,她谈我作为朋友给出出主意,能帮则帮。我不要求她离婚,也不提出跟她结婚。”

“要是她提出跟你结婚呢?”“这你就不懂了,结婚离婚太累,她比我更明白,所以我们的感情是不涉及也不妨碍婚姻的。”

和文胜相比,建平的经历又多了一种偶然和费尽心机的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建平的兴致逐渐平淡,过去的朋友都在为了事业和面包不停地向前奔,不像从前,热乎乎地聚起来打牌喝酒。有一阵他老觉得自己奄奄一息,这辈子算交待了。没想到跳舞救了他。

他上班时是出色的电脑专家,下了班就穿梭于各种档次的舞厅。他的周围虽不乏充满活力的青春少女,可就是不太瞧得上。直到有一天,他在舞场的角落认识了淑静,才觉得世界真变了。

然而,淑静毕竟是有夫之妇,这总让建平感到委屈,淑静也因此和他若即若离。

激情爆发于某路公共汽车上。一个夏天的中午,建平和车上所有人一样昏昏欲睡,忽然,他一睁眼,发现淑静站在面前。意外的相遇使他们兴奋得唧唧呱呱说了一路。该下车时,建平突发奇想,大喊一声:“宝贝儿,咱们下车。”车上打瞌睡的人基本都醒了,不太高兴地看着这对幸福的青年。众目睽睽之下,淑静只好跟下车来。建平惴惴不安,生怕淑静割袍断义,绝袂而去。不料,淑静竟被这莽撞所感动,无条件缴械了。

文胜和建平的事并不离奇,但都有偶然性,这体现了“傍大姐现象”的一个特点。这种偶然性从本质上说,来源于双方的激情,而激情是绝不会长治久安的。对此,这种特殊组合的男女都知道,也不在乎。像津宏那样耿耿于怀的,倒是少见。

那个大津宏5岁的女友是先追他的。俗语叫“倒磕”。起初他有一搭无一搭,闲了逗逗闷子。因为条件是明摆着的,大5岁,又离过婚,没戏。

不巧的是,津宏的候选新娘们纷纷离他而去,有一条原因是共同的:挣钱少,养活不了人。一阵子津宏伤心得真想立地成佛。可那位大姐却一如既往,痴心不改。泽宏意识到这分感情的真价值,终于陈仓暗度。

原本,这感情多一半仍是相互慰藉,但外因却促它走向婚姻。

家里人激烈地反对,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他烦了,奋起反抗,勇敢地和大姐领了执照。说起来这勇气还得归功于雨天一座荒山上她的一句话:“你扔不扔我无所谓,不过这世上不嫌你穷的,还有谁?”

“可不。”当时津宏就闷闷地想:“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文胜们都还很年轻,那条逆流而上的路也很长,谁都难料未来的归宿是什么。这里面的原因太复杂了。

文胜认为这是由于责任感的淡漠或是对责任的恐怖。这种淡漠和恐怖反映于情感时,很容易演化成对有别于传统婚姻的爱情形式的追求。因为这种形式既避免了传统家庭带来的责任,又享受了它所拥有的温情脉脉。而“傍大姐”现象所呈现的那种由表及里的不稳定感情关系,恰恰使这一追求获得某种畸型实现。

津宏则不愿这么看。他认为这代青年有一种不愿承认或根本没认识的精神缺陷——不充分的精神独立及相对脆弱。因此当他们走向纷繁复杂的社会时,容易一受冲击,倍感茫然,容易产生那种不可名状的精神落差。于是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寻找某种依靠,这一任务恰好落在“大姐”们身上。

“大姐”们的情形更复杂,这里难于赘述。值得注意的是,她们大多有一定的文化修养,但受教育程度又明显低于小伙子。他们共同拥有的契合点究竟在哪儿?他们本来不尽相同的精神到底在哪个层次上达到了融通?我依然迷惑。不过,最让我思索的是建平的一句话:你不要想从这狭窄的一点挖掘出什么特别深刻的东西。这不是当代青年的主脉,只是生活的小插曲,他们特性中的微尘和粉末,他们对此并不在意。说不上缺点,也说不上优点。他们本性中最大的特点是善良、快乐、富于创造力。在平淡的茫然背后他们真正渴望的是战胜和超越自我,获得成功。

生活真的像一头洋葱吗?

文胜们的故事是使人欢笑的一瓣,还是落泪的一瓣?不知道,一切都是问号,只有真实地走入生活,才能体会到其中滋味。

伟大的思考者,莫过于永远的生活者。

猜你喜欢

建平一瓣大姐
臭大姐,香大姐
心意
童心一瓣
十大姐随想
当“大姐”遭遇“打劫”
身乘一叶舟,心绽一瓣莲
一片落花一瓣殇
Ideology Manipulation Reflected in the Translation of Selected Works of Mao Zedong
影像站等
“老兵”大姐:程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