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一块栖身之地
1991-09-27田娣王振山
田娣 王振山
我和小贾住同村。我看上他勤劳憨厚,他喜欢我泼辣能干,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情投意合,我们相爱了。
在我们农村,自己找对象,村里人就说三道四。父母听到别人的闲话,也不同意我们结婚。但我们不顾家里的反对和村里人说难听话,双双到乡里领取了结婚证书。
他家兄弟多,结婚不久,我俩就分家另过,单独住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为翻盖新房,我们求亲靠友,借款买了木材和一台电锯,干起了木器加工的生意。新生活刚有一丝希望,就笼罩上一层阴影。公婆看到我们夫妻刚分家,就买了这么多木材,望财生妒,就怀疑我丈夫分家前有小股钱,为此经常找别扭,纠缠不休,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丈夫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好争辩,把气憋在肚子里,又无处诉说苦衷,一时想不开,悬梁自缢了。我的命好苦啊!结婚半年,甜蜜的生活刚开头,丈夫就丢下了我,我真想随他而去。但想到腹中那可怜的小生命,我又不忍心了。
丈夫横死的当天,我哭得死去活来,公婆却把门、箱、柜上的锁全部换了,说的是怕我孤独,他们要搬过来跟我一块住。当时我哪有心思顾得上这些,一切由着他们。丈夫埋葬的那天,公婆当着街坊四邻说:“小娣命苦,只怨我那短命的儿子狠心地走了,真对不起这孩子。”可是,丈夫下葬刚三天,他们就把我看成多余的人,我似乎像个贼,处处被监视。为了摆脱这种困境,我向公婆说:“我已经怀孕,能为贾家留下后代,生是贾家的人,死是贾家的鬼。”我强忍着新婚丧夫的悲痛,主动抢着做家务事,希望他们能看在死去亲人的份上,接纳我。可他们却全然不顾,骂我“是你克死了我们的儿子”,“一看就是个丧门星、克夫命”……我与他们讲理,公婆却说:“结婚时的开销是我们借的债,儿子去了,财产理应归我们。”我不退让,他们全家人就动手毒打我,公公还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推出家门,生生拽掉了我一大缕头发。就这样,我雪上加霜,新婚丧夫又被撵出家门。从此,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过起流浪生活。身怀重孕,不便劳动,只好在娘家和陈庄、周楼两个姐姐家轮流“白吃”。
我临产时正逢春节,公婆硬是不许我回家。可这是我自己的家呀!为了它、我和丈夫曾吃苦受累,流了多少汗水,才把原本破旧的房屋整治得里外一新。可现在我却有家不能回!
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孩子不能生在娘家或亲戚家。我该怎么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般无奈,我只好躲到离家30里外的姚家楼乡卫生院去生孩子。当时别说补养品,连饭也难得吃饱。那份艰难和凄凉,我现在想起来就要掉泪。
我也真没出息,生下儿子后,还想携子回家,希望他们看在孙子的份上,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地。结果又吃了闭门羹,当时,我真想一死了事。可撇下的孩子谁来管?为了抚养孩子,我找村里领导,请求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帮助要回属于我们母子的家产。乡、县的有关部门我都找了,依然无济于事……
后来,在热心人的指点下,告到县人民法院,总算是立了案。但拖了一年多还是解决不了。风天雨天雪天,我跑了上百趟法院。早晨抱着孩子去,晚上挽着孩子归、为此事,我们母子挨过多少饿,受过多少冻。有一次,我抱着孩子回姐姐家,天黑了又下起大雨,我们淋着雨来到仓上村一户人家门口避雨,被人家发现后,给了我们一点吃的、又借给孩子衣服穿。临走又借给雨衣和手电。面对热忱的乡亲,我心中的那份悲痛更难以诉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给我提供真诚的帮助,而我的公婆,我孩子的爷爷、奶奶却将我们母子赶出家门。这种事,说起来人们都难以置信。
怀着悲痛,我继续赶路,半夜三更,一路一滑、泪水雨水混在一起,我的心都要哭碎了。回到姐姐家后,我发烧不适,一病就是十几天。我真不明白,丈夫去世后,难道我们母子竟连一块栖身之地都不能有吗?难道在我面前,就只有死路一条吗?那明明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