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中国的鼓

石应宽

中国鼓可能是我们民族乐器中最古老、历史最悠久的成员了。这种击乐器在远古时候是以陶为框，故称陶鼓或土鼓；往后，它既有蒙皮(兽皮、蟒皮)者，也有用铜铸成的铜鼓。这种铜鼓是由“釜”发展而成，自春秋时期至清末均有铸造，铜鼓原系统治权力的象征，击之，用以号召部众进行战争，并作为祭祀、赏赐、进贡的重器。铜鼓上铸有许多远古时代的文字、图形、符咒以及史实形象，如今苗、瑶、侗、壮、水、布衣等兄弟民族还在使用它，铜鼓不仅是一种乐器，而且还是一种珍贵的历史文物。

关于中国鼓的名称也有一定来历，据《易经》的解释，因其声如同春雷，具有唤醒万物苏生的意义，所以定名曰“鼓”。中国鼓的种类可能是世界上最多的，古代有建鼓、臬鼓、鞉鼓、晋鼓、搏附、怀鼓、鼗鼓、腰鼓、梆鼓、鼛鼓、羯鼓、鼜鼓以及著名的鼙鼓等等；今天我们使用的有堂鼓、板鼓、书鼓、八角鼓、渔鼓、长鼓、象脚鼓、手鼓、铃鼓、排鼓等等。现代我国各民族的各种鼓在许多音乐舞蹈场合中均在运用，但古代的鼓，其作用却鲜为人知。现举几种有代表性的简释如下。

建鼓:在孔庙中作典礼用，鼓腰为方孔，以柱贯其中，柱上施华盖。

臬鼓:古代作劳动、征战开始(或结束)时用，鼓身长一丈二尺。

鞉鼓:亦为孔庙所用，宾客来到时摇之以奏乐，祭祀时每章将终时亦摇奏。

搏附:形状似小鼓，唯鼓中填以糠等，在乐队演奏时用手拍击节奏。

怀鼓:直径约二十公分，两面蒙皮，置于两脚间用一竹箸敲击。

梆鼓:古代戏曲中的主要击乐器，以木为体，蒙牛皮，用两竹箸敲击。

羯鼓:南北朝经西域传入内地，其形如漆桶，用两棒击之，盛行于唐开元、天宝年间。

另外，鼗(táo)鼓是一种长柄的摇鼓；鼛(gāo)鼓是古代有役事时击以召集人的大鼓；鼜(qì)鼓是古代军旅中巡夜时所击的鼓，这些鼓平时很少用到，现在也失传了。

中国古代很有名气的，尚有腰鼓、羯(jié)鼓和鼙鼓，关于它们还有不少传闻轶事。

腰鼓:与今天的形制不同(不是从陕北革命根据地传向全国的现代腰鼓)，古之腰鼓，据陈旸《乐书》:“大者瓦，小者木，皆广首纤腹”。用于西凉、龟兹、疏勒、高丽、高昌诸乐，奏时挂在腰间，用两手掌拍击。

相传三国时代，名士孔融的朋友弥衡(平原人，字正平)善于击鼓，曹操闻之，想让他在宴会上表演，由于弥衡平素气傲，曹操此举就带有当众辱谩他的意思。临场，弥衡赴会，即刻奏起了鼓乐《渔阳掺挝》(“掺挝”:古代击鼓的一种技法)，从容上前，声节悲壮慷慨，听者无不受到感动；接着，弥衡又解袒上衣，裸身而立，复掺挝而去，满座齐声称道弥衡功夫极深，鼓音震人肺腑……。事后曹操也不便发作，只得笑着说:“我本想屈辱他一下，反倒被他戏弄了。”三国时弥衡所用的鼓，就叫“腰鼓”。

上例同时说明，古代的鼓不仅可以作为一个独奏乐器使用，而且还具有相当高的演奏技巧。当然，鼓也能和其他乐器合奏，共同表达音乐情感，著名的“鼓吹乐”就是典例。在《乐府诗经》中所讲的鼓吹乐(曲)，是以前和钲、箫、笳等乐器的合奏曲，它源于北方少数民族，汉初的边军用之以壮声威，这可算中国古代的军乐了。

唐朝和五代，是我国鼓的兴旺时期，从皇帝到老百姓，都有击鼓的爱好。鼓技，成了一门自上而下，从宫室到民间都十分普及的音乐技艺。唐玄宗李隆基本人就是一个击鼓爱好者，他不仅是一名出色的羯鼓演奏家，而且还是鼓曲的作者，唐代著名的一百四十多首羯鼓曲中，有九十二首就是他所作。唐南卓《羯鼓录》说:玄宗所作羯鼓曲，凡分“太簇宫”、“太簇商”、“太簇角”、“诸佛曲调”以及“食曲”等五类，著名的鼓曲有《色俱腾》、《耀日光》、《春光好》、《秋风高》等等，可惜这些著名的鼓谱都没有流传到今天。

玄宗的侄子(甯王长子)李璡，更善于击鼓，有一次，李璡在所戴的绢帽上插上数朵葵花，在击奏了一番羯鼓后，曲络金花不落。玄宗大为赞赏，还因此“赐金器一厨”哩!

相传三国时吴国大将军周瑜善辨鼓音，一次，他在检阅军队后，突传鼓手进帐，并斥问为什么在鼓声中含有哀音，为此满座都觉惊奇。然而鼓手却答:因他老母有病在家，但军务在身，无法回去探望，这种悲思影响了击鼓的情绪。周瑜听后，就准了鼓手的探亲假。此事说明，鼓音是能够极为深刻地体现人们的思想情绪的。

鼓声一向作为激励人们奋勇向前的讯号，所以古代它多用在军事行动上，击鼓使进，《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即三令五申急于是鼓之右。”象“鸣金(锣)收兵，击鼓进军”、“一鼓作气”等等这些句子都说明古代军队中常用鼓声来发号施令，鼓舞士气。

古代军中还常用一种小型的鼓，叫“鼙(pí)鼓，”由于它很重要(通常是大小各一对)，后来名词变成了动词，鼓名转借为军事行动的意义了。刘长卿诗:“万里辞家事鼓鼙，金陵驿路楚云西”句，就是指的这个意思。上述爱击鼓的唐玄宗，因长期沉溺声色，不理朝政，国事开始腐败起来，在天宝年间，节度使安禄山乘机发动反叛，率兵自渔阳郡直逼长安，玄宗仓皇出走，逃入四川，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安史之乱”。唐代诗人白居易作《长恨歌》，有“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句，写的就是这段史事。可见，鼓在古代军事行动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鼓有定音的与不定音的几种，它本身既可合奏也可独奏，同时又可为舞蹈、戏曲、声乐、曲艺以及其他乐器伴奏。它的演技是很复杂的，表达的音乐情感也是多种多样的。让我们在时代的鼓声中受到激励，努力奋发向上吧!

(摘自《音乐生活》1986年第7期)

(本栏题图:常翰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