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老贫农学习了什么?
1966-08-17胡建良
胡建良
如果不把过去的一套去掉,换一个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就和工人农民的观点不同,立场不同,感情不同,就会同工人农民格格不入,工人农民也不会把心里的话向他们讲。
毛泽东
一九六一年,我高中毕业后,到安达县立志大队去当农民。开始我就抱定决心,要听毛主席的话,虚心向农民学习,好好和农民结合,把自己锻炼成一个真正的革命青年。
可是初到那里,我看到的尽是些落后现象。比如,有的人干活收工时,随便拿队里的土豆、胡萝卜;有的人干集体活不积极,起早贪黑地在小块荒地里打转转等等。看到这些,我觉得这里的农民真是“自私、落后、保守”,和我在小说里、电影上看到的农民差远了,没有一个象《创业史》中的梁生宝,也没有一个象《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中的高占武和曹茂林那样值得学习。心里想,大概下乡知识青年的头一条任务不是向农民学习,而是对他们进行改造。
农民这样自私、落后,为什么毛主席却说“知识分子如果不和工农民众相结合,则将一事无成”呢?我带着这个问题又反复学习了毛主席著作。毛主席告诉我们研究问题,忌带主观性、片面性和表面性。不要把自己主观的愿望、感情和空想当做实际,把片面当成全面,局部当成整体,树木当成森林。我恰恰违背了毛主席的教导,抓到农民中一些个别现象,而且对这些个别现象又没做具体的阶级分析,看看究竟是那一个阶层的农民干的,就笼统地认为农民自私、落后。毛主席又说:“知识分子在其未和群众的革命斗争打成一片,在其未下决心为群众利益服务井与群众相结合的时候,往往带有主观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倾向,他们的思想往往是空虚的,他们的行动往往是动摇的。”我为什么把农民看得都那么自私、落后呢?就是我还没有和他们打成一片。我挖出了原因,就注意用阶级分析的观点,老老实实地去了解和学习贫下中农的革命思想和优秀品质。
我和一个叫李振江的老农民生活在一起。他对我很关心,常说:“你有什么困难,和我说就行啊!”我寻思,一个老头儿,能解决啥问题,有啥心事也不愿意和他说。后来,常听人们亲切地管他叫“老坚决”。一天晚上,我好奇地问他:“李大爷,大伙儿为啥叫你‘老坚决呢?”他没有直接回答,却给我讲起村史来。原来,李振江是个扛过四十年大活的老雇农,是这个屯第一个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人。土改时,他是农会主任,领导贫雇农斗地主,分田地,搞的热火朝天。他不顾生命危险,胜利地完成剿匪任务。供销社乍成立的时候,秩序不大安定,他一个人抱着火枪,守卫了七天七夜。他常对人们讲:“干革命就得有股子坚决性。”所以人们都敬佩地称他“老坚决”。我到立志大队那年,他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但他那种为集体操心出力的精神仍不减当年。他看马瘦了,就常常深更半夜起来去马棚查看,给添草添料;看菜窖里的萝卜、白菜冻了,就批评管菜窖的人;还主动给生产队当义务保管员。“老坚决”做的这些事,使我很受感动。但我又想:“老坚决”是老党员、老干部,在群众中还有没有这样普得学习的人物呢?
一九六二年春节后,根据工作需要,党支部书记白玉贵让我搬到老贫农、模范放牧员徐景春家里住。当时我挺高兴。可是我刚一进门,只见鸡飞兔子蹦,小羊羔在地下闹,屋里又黑又脏,一股畜禽粪尿味直往鼻孔钻,心里马上就烦了。这屋子能住人吗?真想拔腿往回走,只因为老羊倌那股子诚恳劲儿,党支部书记还在跟前,才勉强住下来。晚上,躺在炕上,我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打开了《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主席说:“拿未曾改造的知识分子和工人农民比较,就觉得知识分子不干净了,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心里琢磨,既然这样,那眼前摆着的这些现象怎么解释呢?我想了好几天,想不通就学习毛主席著作,一边学习,一边注意在实践中观察、体会。渐渐地我发现老羊倌的许多优秀品质了。他用春节没舍得喝的酒灌给抽风的小羊羔吃,用自己的苞米面做粥一口一口喂病羊,十冬腊月天气那么冷,他脱下自己新做的灯心绒棉袄,把刚生下的小羊羔包回家来,夏天他怕狼祸害羊群,顶着大雨在羊圈里一宿一宿地守着。他为什么能这样呢?原来,老羊倌从小是个受苦人,九岁就给地主放猪,在吉林活不下去,才和妈妈逃荒来到黑龙江。“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这儿受苦不用说,还让鬼子抓去当劳工,差点丧了命,一直到解放才过上好日子。所以他把共产党看成是救命恩人,把集体经济看成是命根子。打合作化以后,他就把整个心思放在给集体养羊上边了。
渐渐地,我在这里发现一心为集体、爱社如家的,不仅“老坚决”、“老羊信”他们两个,还有许许多多贫下中农。比如老贫农王长富脚坏了,但他看队上的活计忙,还一瘸一拐地挺着出勤;李向春怕队上的菜丢失,没有大衣,就披着棉被在地里成宵地守着;李润田是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给队里精心培育菜苗,常常在人们下工后,忙到八、九点钟。经过长期的观察、体验,从这许多老贫农身上,我终于懂得了毛主席说的工人农民比知识分子干净的道理。他们的思想品质是高尚的,灵魂是美的,从这以后,我在感情上和农民融洽了,亲如一家人了。当“老坚决”李振江闹病的时候,我就守在他那儿,不分白天黑夜地给他烧水做饭,煎汤熬药,洗洗涮涮,端屎倒尿,一直侍候到死。我觉得,我们只有和农民打成一片了,真正了解了他们,才会从思想感情上去爱他们,才会真正看到他们身上的优秀品质,诚心诚意地向他们学习。我下乡几年来,多亏“老坚决”这样的人教育了我,使我懂得了应该爱什么,恨什么,和谁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