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情人眼里的西施”

一见

编者按：本刊第十四期刊载“关于爱人的美”一文后，收到了不少读者的来稿和来信，对这篇文章表示了不同的意见，这里选登了其中的两篇。

未婚的青年男女，想找一个完全称心如意的爱人，那是非常自然的事。而且他们往往把自己理想中的人儿描绘得像无瑕的美玉似的。至于爱人可能会有某种缺点这一层，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可是，生活并不是那么悉随人意，一旦接触到实际问题，这个主观框子里的美人儿就马上被现实打碎了。于是就不免要在思想上引起波动，这种波动大概也就是诗人所说的：“只因爱情和苦闷，原是携手偕行”的一义吧。引起波动的，可能是貌，也可能是才、德及其他。波动有大有小，有长有暂……总之，问题是比较复杂的，决非几条a、b、c所能概括得了的。

但是，在解决这个问题的基本态度上，却只有两种：第一、客观地实事求是地对待爱人的优缺点。（包括内在的和外形的。下同）第二、主观地对待爱人的优缺点。我认为东门望同志在“关于爱人的美”一文中所持的态度是属于后者。

李奋因为自己女友外貌上的某些缺点而引起了爱情上的波动，于是发问道：“外貌美是否应该考虑？它在爱情中占何等地位？根据我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14期“中国青年”）应该说，问题是提得很中肯的。答者没有首先作直截了当的回答，而是从反面入手，祝贺问者“找到了美丽的爱人”。（要知道，问者对自己爱人的内在美，从没讲过二话）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没有说错，答者煞费苦心，搬来了一干兵将。现以为首的一员大将——“水浒传”中的李逵——而论，答者说：

“李逵是一位‘黑熊般一身簏肉，铁牛似遍体顽皮，交加一字赤黄眉，双眼赤丝乱系”的黑汉。………可是他心地良善，见义勇为，为反抗强暴而斗争，虽赴汤蹈火亦不辞，他的灵魂的美，使读者越看越感到连他那黄眉、赤眼、黑皮，以至一举一动都是可爱的。”（着重点是笔者加的）

是的，凡是读过“水浒傅”的人，又有谁不爱李逵呢？但是我们在爱李逵的时候，却谁也没有去注意他的“黄眉、赤眼、黑皮”而加以热爱。试问可曾有谁听人说过：“我爱李逵的黄眉、赤眼、黑皮”的么？

我说这话不是反对答者举李逵和娜斯嘉这些例子，而是举这些例于来说明什么问题。如果用这些例子来说明在生活中人们不应以貌取人，而应以人的内在美来评判人。因此，外貌美在爱情中只应占极其次要的地位。因此，爱情不应该建筑在外貌美的基础上，而应该建筑在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的基础上。那末，我是完全同意的。但答者为了说明这一道理，竟完全否认了外貌美，甚至把外貌的不美说成是美，那就有点不太客观了。

文中，答者把内在美提到了应有的高度，这是对的。但答者却制造出一条奇怪的规律：“灵魂的美会使外形的不美甚至丑，向美的方向转化。”

答者为了说服问者，就讲了这样一段话：

“其次，你既然和你的女友发生了爱情，而且被此了解有一个相当时候，别人所看不到的美，体会看到，别人所不能理解她的地方，你能理解。那么这时，你的主观认识将会起重大的作用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是一点也不假的，她把爱情全部交给了你，你把爱情全部交给了她，是一种忠诚的纯正的爱，我想，至少在你看来，她的近视眼决不是缺乏动人的神色，面只有你才能看得出血的动人的神色来，只有你才能欣赏 、才配欣赏，她的皮肤决不是缺乏美丽的光泽，而是只有你才能看得出其中的光泽来。”（着重点是笔者加的）

两人常在一起，接触多了，彼此了解得更深刻了，因而也更能互相谅解了，这是很自然的。但决不至于因为彼此了解得深刻了，反而建对方的缺点都看不清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固然不假，但这句话不也正好讽刺了主观主义者么（因为这个“西施”只是出在情人眼里，别人是不会承认的）。没料到，我们的答者同志却还偏偏要拿这句话来教导青年。按照答者的意见，在“彼此了解有一个相当的时候”之后，就应该拿出“主观认识”去“起重大的作用”。这个“重大的作用”怎么起呢？那就是闭上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爱人给看成西施。李奋明明是因为缺乏这种奇妙的才华：才向我们的知心朋友发问的，殊不知知心朋友竟毫不理会，硬说他能够在自己女友的近视眼里，看出动人的神色来。而且只有

他“才能欣赏，才配欣赏”。……真是活天的冤枉！

综上所述，我认为答者这种解决问题的态度是要不得的，因为它不是告诉青年实事求是地对待爱人的优缺点。俗话说：“牙齿和舌头那么要好，有时也还会咬着一下”。夫妻之间也很难免没有一点小的纠葛，如果在恋爱的时候彼此不是实事求是地处理问题，结婚以后，一旦稍有龃龆，就很难保证昔日的西施不变做今天的嫫母。所以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末了，答者把普天之下所有的爱人唤了出来，加以排班站队，划为四等。真是千古佳话！试问谁曾听人说过：“我的妻子是最上乘的”，“我的丈夫仍不失是上乘的”么？没有吧。近来人们常说简单化、公式化，我看，简单化公式化恐怕无过于把爱人拿来分等定级的了。这里，戳们还不妨来看看答者是怎么分的。为节省篇幅计 ，我只想就答者列为第三等——外貌美而灵魂丑的这一类人，发表一点意见。（我想，灵魂“丑”恐怕也没有什么绝对标准吧，如果这人不是反革命分子的话。）我以为答者对这类人未免太轻佻和冷酷了，依得答者的脾气，只有把这些人送入深山破庙，让她们去“独卧青灯古佛旁”了。不过，真要这么做了，事情也并不尽妙，因为这么一来，又不能满足答者“偶然看上一眼两眼”的“快感”了，难办！而且婚姻法又同样给了她们结婚的权利，所以她们也要恋爱，也要结婚，这就更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