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在工作中学习

李伟

在《中国青年》一九五三年十五期上刊登了我答陈树明同志的来信之后，许多青年同志们写信给我。有的叙述了自己在工作岗位上如何解决了学习问题并日益进步的情况，有的提出了新问题——比如，如何“挤”时间？到底应该学什么？有的要我谈谈如何有计划地学习政治，有的要我谈一谈如何自修音乐……。现在我想就这些问题，写一个综合性的回答；但也不可能把所提的大、小问题一一作复，只能就其中主要的、带普遍性的问题来谈，仅供同志们参考而巳。

一、学习不能本来倒置

有几位青年同志写信说，他们的学习得不到满足，因为他们腾不出精力，腾不出时间来学“自己所爱好”的东西。然而，在他们列举出的作息时间表上，却分明有集体学习时间（政治的或业务的）。这就是说，他们把排列在时间表上的学习不算做学习，却要我答覆他们如何去找自修时间学另外的东西。过去，我也曾接到过一位在军事干部学校学习的青年的来信，诉说他们学校的学习生活非常紧张，找不出自修文艺的时间，因而很苦恼。可想而知，这些同志把最重要的学习搁到一边去了。

最重要的学习内容是什么呢？我以为，应当是：“做什么，学什么。”除去每人必须时时刻刻关心政治、参加政治学习之外，再就是必须结合工作努力学习业务知识，做的是什么工作，就要把什么知识学好——在生产岗位上的学习生产知识，在部队工作的学习军事知识，在机关工作的学习机关业务。这样，不仅不会妨害工作，而且会有助於工作；不仅不会发愁没有时间和精力学，而且在工作中，会随时随地都能学到东西。

比如说，一个做会计工作的同志，他在做簿记工作或经手财政事务的时候，不断熟练自己的业务；发生了错误，及时改正，找出经验，提高业务能力；能抓紧和利用时间学习别人的经验，阅读有关会计工作的文件和书籍，并且关心时事政策，积极参加在职干部理论学习……我想，同志们和领导上只会桨励他，不会批评他说这样做不对。假使你做的是会计工作，却只想学音乐，办公的时候也在唱歌，因为练习作曲，账记错了都不管，那怎么行呢？

我们并不反对在工作之余、在不妨害正常工作的条件之下，学习某些个人爱好的知识。比如，一个工程师喜欢写诗，一个邮务人员喜欢无线电，一个秘书喜欢学俄文，一个军事指挥员喜欢看小说，一个文工团员喜欢研究军事，一个医务工作者喜欢拉提琴……处理得好，不仅不会妨害工作，而且因为业余学会的东西扩大了我们的知识领域，开展了我们的眼界，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在一定的情交下，还会有助於工作。但是，我们不能本末倒置。

一个好的干部，好的工作人员，应当热爱自己的工作，用自己的工作来为人民、为祖国服务，这就是爱国主义的具体表现。他应当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放在自己所从事的、人民所委托的事业上，而且不断从理论上和实践中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这山望那山高，做着这个，却想着那个，自然就会陷入矛盾；处理得不好，妨害了工作，也妨害了学习。

二、学习贵在有恒

有一个同志来信说：“一个人要有一个坚强的意志，才能学习得好。”这是对的。

我们谈的是在职学习问题。在职学习的特点就是要善於解决学习和工作之间的矛盾。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第一是“做什么，学什么”；第二是要善於“挤”出时间学习，坚持学习。学习贵在有恒。

让我介绍一个在职学习的例子吧：抗日战争时期，当我在八路军总部炮兵团工作的时候，我们的团政治委员和副团长都是经过长征的老干部，一个是木匠出身，一个是雇农出身，都未正式读过书。但他们在过去艰苦的战斗生活中，由於努力学习，锻炼得懂得了军事和政治，而且文化程度已提高到能阅读一般文件，起草一般文件了。为了学习炮兵技术，他们一方面参加军事课，一方面要我教他们学数学，经常利用时间学，从加减乘除学到分数比例。一九四一年，我们部队调回延安参加开辟南泥湾的工作，在生产劳动中，在冬季练兵中，他们仍然抽出时间继续学，几年当中，他们学习了简易的小代数、平面几何、三角的一部分，以及物理、化学的基础知识。这样，大大有助於他们对炮兵技术的钻研。天长日久了，人们把他们的原来出身和现有知识水平对比起来，看做是“奇迹”。事实上，这个“奇迹”是靠坚持不懈的、一点一滴的辛勤学习得来的。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紧紧跟上时代的发展，今天能够掌握比以前复杂化多、繁重得多的领导工作。如果说困难，困难是有的。记得他们初学代数中的“对数”的时候，初学三角上的“函数”的时候，学得非常吃力。但是，他们并没有灰心，终於学会了，用上了（炮兵的射击计算是要用“对数”和三角“函数”的）。

其实，灰心有什么用呢？学习就是从不会到会，

从感受困难到解决困难的过程。不断碰到困难，碰到新问题；不断解决困难，懂得了新问题；这就是学习的规律。不要贪多急於求成（尤其是在职学习），只要能一点一滴地积累知识，坚持不懈，终竟会学到手。

也不要认为只有上课、听报告、看书才算学习，这只是学习的一些方式，学习的一部分；而在工作实践中学习，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只要你不满足於自己现有的知识水平，不满足於一知半解，能随时随地钻研问题，获取新的知识，你就会不断进步。这样，你就会觉得随时随地都可以“挤”出学习时间，学到东西。况且，目前一般机关、团体、生产单位都在作息时间表上规定了一定的学习时间，我们应当很好地利用起来。

三、政治学习的三方面

许多同志要我介绍学习政治的经验，有的甚至要我开列一个自修政治理论的书目。我愿意就这个问题提出一些意见。

一般说来，政治学习应当包括下列三方面：

（一）时事政策学习——这是直接有助於工作，有助於处人处事的。比如，目前我国正处在逐渐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时期，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是照耀各方面工作的灯塔，每个人必须学习总路线的内容，理解国家的情况，理解各项政策，懂得如何逐步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如何改造农业和手工业，如何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与此有直接联系的，比如进行普选以进一步建设人民民主政权，实行粮食的统购统销以便将农产品的供应分配纳入国家计划的轨道，发行建设公债以积累国家建设资金，……目前全国人民都在学，机关工作人员也划定了一定的时间来学，我们应当积极学习，才不致落后於时代、才不致在工作中脱离总路线，犯错误。

（二）理论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是指导我们行动的指南，是指导革命斗争，确定各种政策、方针的基础，也是从根本上端正我们的思想方法的钥匙。这当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全部学通的，应当按部就班地学习，由浅入深，由近及远，由简到繁。理论学习也不应当是孤立的，而应当结合政策、结合斗争实践来学。

（三）向人民的斗争生活学习，丰富自己的社会斗争知识，使理论学习结合实际，使感性知识广博，有助於获得切合实际的理性知识。比如，参加土地改革、抗美援朝、“三反”“五反”、普选、……。

至於开列书目，很难列出一个随便对什么人都适用的清单。这里，请允许我只提几点参考意见吧：

首先，报纸应当经常看，它是综合性的、包括各方面材料的、最现实、最生动的“教科书”。

毛主席的著作必须精读，大体上可以按毛泽东选集的次序读下去，其中包含了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说指导中国革命问题的理论与实践的丰富材料。

如果安排一个较长远的理论学习计划的话，可以先从政治常识入手，而后学习社会发展史、关於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苏联共产党的历史，以及政治经济学、哲学等。这些理论知识是需要我们在长时间内逐步学得的。

四、谈一谈我学习音乐的路子

若干同志要我谈一谈我是怎样自修音乐的，这个问题，因为不可能一一用信件作复，只好写在这里，算是一个附带的问题。但是，作为一个人怎样对待他所爱好的知识而进行业余学习的问题来看，可能还有参考价值的。

“一二九”运动时期，我曾参加了清华大学的海燕歌咏团，唱会了当时很流行的许多救亡歌曲，包括聂耳所作的、洗星海所作的、吕骥所作的等。因此，当一九三八年我参加八路军之后，开始在我们的连队里担任了课外活动的教唱和指挥工作。后来我当了数学教员，还帮助团的宣传队教歌和指挥。在同志们的鼓舞之下，第一次尝试地写了《八路军炮兵团团歌》，并被领导上选用。此后我就大胆地创作起群众歌曲来了。就这样，一九三八年一年之内我利用业余时间写了四十多个歌子（当然差不多都是不好的）。当时我不懂得作曲法，就连普通乐理也不大懂，只凭过去有的一点音乐知识，写了曲子，在战士中试唱，多听群众意见修改。一九三九年，当我们部队调到太行山敌后作战时，正好和鲁艺实验剧团的同志们同路行军，就机会请教了他们当中的音乐工作者，并借来了普通乐学、简单的和声学，进行目修，多少摸得了一点门径；更重要的是战斗生活丰富了创作素材，鼓舞了创作冲动。一九三九年又写了三十几个歌曲。一九四0年，由於担负了宣传工作，指导了宣传队的活动，就有较多的时间来做群众音乐工作了；由於技术水平的限制，大部分创作还是不够水平，也流行不开。

一九四一年，我随部队回到延安，参加了生产和整训的工作，由於生活较安定了，就可能有进一步自修乐理的时间和条件了。在鲁艺音乐系的一些同志帮助之下，借来了普劳德的和声学、普列士顿的乐理与作曲、向隅同志编的作曲法，找到了若干成功的作品，每天工作、劳动一天，吃过晚饭，利用夜晚空间时间自修，经过仔细钻研，并作了一些练习，总算打下了一点理论与技术的基础。“八一五”以后，虽然在东北战场上的战斗生活中写了一些生活气氛较强的歌曲，但究竟在创作方向上还是模糊的。直到近几年来，在不断的学习中，才对民族风格与部队气魄有机结合这一原则性的问题，有了比较明确的概念。

虽然我直到今天仍然只能算做一个业余的作曲者，但也感觉到有加强音乐学习的必要。因此，我正在继续针对着自己的缺陷进行学习和补救。

以上就是我自修音乐的概略过程。讲出来，如果还能对某些同志有帮助的话，恐怕只有这三点：第一、应当有事业心，坚持不懈地学习。第二、要有自知之明，不要骄傲自满，只有这样，才能不断进步。第三、我虽然很喜爱音乐，但党所委托给我的工作岗位一直并非是专业的音乐工作（按我的情况说，这完全是正确的），我从来并未因为从事音乐活动妨害过主要工作，也由於既然有了一定的音乐工作基础，从来未放弃过音乐活动，而今天，音乐巳成为我的业务工作中的一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