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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之歌》中吉他的人格失衡解读

2025-02-27杨璇裴浩星

长江小说鉴赏 2025年2期
关键词:所罗门之歌自我托尼

[摘 "要] 托尼·莫里森是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非裔美国女性作家。她的小说《所罗门之歌》通过黑人青年吉他的悲剧命运,深刻剖析了种族歧视对个人的巨大伤害。本文借助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对吉他的三重人格——本我、超我与自我进行剖析。吉他前期是一个在超我指导下的理智导师形象,而后期他成为一个受本我驱动的暴力复仇者。吉他的自我未能在本我与超我之间进行有效的协调与平衡,导致他在种族歧视的漩涡中既是受害者又成为加害者。通过对吉他人格失衡的深入分析,本文旨在增进读者对黑人群体精神世界的理解,呼吁社会更加关注并正视种族问题。

[关键词] 托尼·莫里森 《所罗门之歌》 本我 超我 自我

[中图分类号] I106.4 " " "[文献标识码] A " " " [文章编号] 2097-2881(2025)02-0088-04

一、引言

托尼·莫里森,美国文学史上重要作家之一,她的作品探讨了种族、身份和历史等主题。《所罗门之歌》是莫里森的代表作之一,小说通过主人公奶娃的成长历程,展现了美国黑人的精神探寻之路。吉他是小说中另一个重要人物,也是主人公奶娃的唯一好友,这一角色在小说中象征着一种极端的反抗方式,代表了那些深受种族歧视之苦,但又无法找到合适途径解决问题的黑人。作者通过吉他这一角色,揭示了种族问题给黑人精神世界造成的毁灭性影响,呼吁以更加理性和平和的方式来解决种族问题。

弗洛伊德作为精神分析学的奠基人,提出了人格结构的三重模型,即本我、超我和自我。本我“受本能的驱使,遵循‘享乐原则’”[1]。超我是人格的道德部分,以“道德原则”为基础,代表着内化的社会价值观和标准。而自我是人格的决策部分,遵循“现实原则”,在本我的本能欲望和超我的道德约束中起协调作用。本文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解读《所罗门之歌》中吉他的人格失衡现象,分析其经历的心理斗争,以及这一斗争与当时社会紧张种族氛围间的联系,以期增进读者对吉他这一复杂角色的理解,进而对黑人群体在特定历史时期面临的心理压力和社会困境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二、超我的浮现

超我在人格结构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它“承载着社会内化的价值观和道德规范,体现了社会法规和个人道德观念的融合”[2]。在故事初期,吉他以其深厚的责任感和无私的奉献精神,凸显了其作为领导者的卓越品质。他不仅是奶娃的人生导师,引导其成长,也是黑人女性的支持者,对黑人族群深切关怀和维护。

吉他作为奶娃的人生导师,其行为体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和洞察力。尽管吉他和奶娃在社会地位上存在差异,且吉他对奶娃的父亲持厌恶态度,但在奶娃遭遇校园暴力时,吉他不仅挺身而出给予帮助,更成为奶娃深为信赖的知己。此外,在首次与奶娃共同造访派拉特家时,吉他也表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淡定与从容。相较于奶娃的混乱不安,吉他“在对话中未显现出同龄人的犹豫和不安,而是率先打破沉默,开始了交流”[3],展现出他成熟的一面和极强的社交能力。吉他的自信沉着使其成为小说中一个可以让人依靠且极具责任感的角色。在与奶娃的多次对话中,吉他展示出他深刻的社会洞察力,向奶娃传授了很多关于黑人的历史和文化知识,激发了奶娃追求理想抱负的动力。当两人探讨白孔雀无法飞翔的问题时,吉他告诫奶娃:“想飞,必须舍弃那些束缚自我的东西。”[3]这句极富哲理的话不仅为奶娃指明了人生方向,也体现了吉他的思想之深邃。吉他不仅是奶娃成长道路上的引路人,更是非裔美国人社区中的典范,具有很强的领导力和影响力。

此外,吉他关怀并支持黑人女性,这一点在他与奶娃对待家庭和婚姻关系的不同态度上体现出来。一次对话中,奶娃向吉他讲述了一个困扰他的梦境,梦中其母露丝被疯狂生长的花朵吞噬,呼吸困难,而奶娃却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对于奶娃在梦境中的无所作为,吉他表示强烈不满,他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帮助她……把她从下面救出来……那也是你妈妈”[3],表明吉他对奶娃的冷漠行为感到愤怒,也表明了他对女性的关心与爱护。在对于婚姻关系的探讨中,吉他与奶娃对哈格尔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当吉他发现哈格尔因被奶娃抛弃而崩溃时,他向哈格尔提出了富有哲理的建议:“你认为他属于你是因为你想属于他……‘归属’这个词并不恰当。尤其是当你将它与所爱之人相联系时。爱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不能拥有一个人。你不能失去你不曾拥有的东西。”[3]吉他在此强调了女性自我价值的重要性,他鼓励哈格尔更多地关注自身而非过度依赖奶娃,试图唤醒哈格尔从奶娃的抛弃中走出来,教导她学会自爱。吉他的言行充分说明他对女性群体的深切关心与爱护。

在道德原则的指导下,吉他不仅成为奶娃的导师,以其道德智慧和人生经验为奶娃指引方向,更成为黑人女性的守护者,为她们提供心灵上的慰藉与支持。吉他的行为,深刻体现了超我在道德行为中的核心作用,即引导个体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坚持道德原则,以符合社会规范和个体内心价值观的方式行事。

三、本我的膨胀

本我“是一个无序且充满活力的混沌状态,其中充斥着各种本能冲动。它的核心驱动力是追求满足本能的需求,遵循着‘享乐原则’”[4]。在持续性的种族压迫与歧视的社会背景下,吉他的种族主义情绪不断加剧。受仇恨心理和物质主义的驱使,吉他逐步摒弃超我的“道德准则”,成为一个极端的暴力复仇者。

随着本我的膨胀,吉他将黑人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与不公全然归咎于白人群体,对白人采取不辨是非的暴力行为。正如法农对殖民地黑人他者暴力的解释:“在个人层面,暴力具有清洁功效,它让本土人摆脱其自卑情结,摆脱绝望与不能行动状态;暴力使其勇敢、恢复自尊。”[5]为满足本我对自尊的欲望,吉他加入一个名为“七日”的秘密组织。该组织由七名年轻的黑人组成,他们以轮流杀害白人的极端方式作为报复手段。作为“七日”组织的一员,吉他秉持着一种极端的逻辑,他坚信:“当黑人儿童、妇女或男性遭受白人杀害,而法律与司法体系对此置若罔闻时,组织将随机选择一名相似的受害者,并以相似的方式给予制裁。”[3]在这种扭曲而疯狂的认知下,当四个黑人女孩在教堂门口遭遇袭击后,“七日”组织欲采取同样的手段,对四个白人女孩实施报复性袭击。事实上,“‘七日’的暴力行径其实是一种私欲触发的非理性活动,既疏远了黑人社区,也背离了人性的善。他否认白人身上有善意,这种理念其实是用一种等级思想(黑人至上)去取代另一种等级思想(白人至上)”[6]。这种极端的种族主义观念与报复心理,显然已经彻底掩盖了吉他的理性思考能力,导致他完全被对白人的压倒性敌意所笼罩。

为践行“七日”组织的杀戮指令,吉他逐渐认识到金钱作为实现组织目标的工具的重要性,并因此陷入物质主义的漩涡。当奶娃提出共同抢劫派拉特的计划时,吉他立即应允,甚至积极策划对派拉特实施暴力行动。在物质主义的诱惑下,吉他逐渐丧失理性,即使奶娃反复强调并未寻得派拉特的金子,吉他却始终拒绝接受这一现实,甚至将微不足道的线索视为诛杀奶娃的依据。在吉他一味追求金钱的过程中,他彻底忽略了“七日”组织的核心信条“我们绝不抛弃黑人同胞”[3]。他无视此原则,毅然将奶娃纳入暗杀名单,最终导致派拉特的死亡。对物质财富的盲目追求导致吉他走上屠戮同胞之路,成为一个极端的狂热信徒与冷酷的刽子手。事实上,吉他对金钱的痴迷不仅体现了物质主义对个人价值观的腐蚀,更揭示了在资本主义社会压迫和种族歧视的背景下,个体容易被引入歧途。吉他原本是黑人同胞权益的捍卫者,然而,在本我物质欲望的驱使下,他的道德准则被彻底颠覆,导致了他对初衷的背离。

在本我的驱使下,吉他的暴力行为反映了他对现状的绝望和对改变的渴望,同时也暴露了他对复杂社会问题的简单化理解和应对方式。不断升级的种族紧张局势以及社会上根深蒂固的不公正现象共同塑造了他对现实世界的认知,推动他走上一条充满危险的道路,以偏激和暴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立场和追求。

四、自我的失衡

在人格结构理论中,“自我寻求外部世界对本我及其倾向施加影响,并努力用‘现实原则’代替在本我中不受束缚的‘享乐原则’”[7]。小说中,吉他的自我未能有效在本我和超我之间建立平衡。这种失衡导致他成为种族歧视的受害者,一方面被白人社会边缘化,另一方面遭受黑人社区的孤立与排斥。更为严重的是,他的极端行为最终使他从受害者转变为种族歧视的加害者,加剧了个体和社会的悲剧性。

吉他作为移民城市的黑人,“在城市消费浪潮中迷失,在种族和阶级矛盾中无所适从,变成了典型的他者形象”[8]。一方面,吉他作为被白人社会边缘化的受害者,其生活深受种族主义的影响。他的遭遇不仅揭示了种族歧视的普遍性和严重性,更凸显了个人在种族等级制度中的无奈与脆弱。另一方面,吉他亦遭受黑人社区的孤立。作为“七日”秘密组织的成员,他被迫放弃社交权利,在黑人社区中失去了亲属关系的纽带。人际交往的缺乏加剧了吉他的不信任感,使其陷入物质主义的桎梏。事实上,吉他的经历既指代社区成员共同面临的种族困境,他的暴力行为也暗含对黑人社区内脆弱平衡状态的潜在威胁。吉他渴望从这场无休止的种族斗争中抽离,寻求个体的自由和解脱。然而,他的这一愿望被深层的恐惧和自我厌恶所掩埋,未能得到充分的表达和实现。他的暴力犯罪活动以及他对种族观念消极的内化,进一步加剧了他与社区之间的距离,使其成为自己社区中的“他者”。

另外,尽管暴力能够一时满足吉他的本我权力欲望,这种报复手段对黑人社区的长期进步与和谐却具有负面影响。在种族平等的道路上,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都是不可取的,因为它不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种族歧视的问题,反而会加剧不同种族之间的紧张关系,阻碍社会的进步,“暴力是有代价的……采用暴力可以改变世界,但最有可能带来的是更加暴力的世界”[9]。吉他的行为恰恰证实了这一观点。吉他试图通过暴力手段来打击种族主义,但实际情形却是加剧了社会分裂与冲突。为完成“七日”组织的任务,吉他不仅对好友奶娃实施暴力威胁,还杀害了派拉特,其所作所为不仅让黑人同胞对他感到失望,心生憎恨,也加剧了黑人社区内部的分裂和矛盾。更为严重的是,他对白人无差别的谋杀行为,不仅加剧了白人群体对黑人群体的憎恨和偏见,也进一步固化了白人社会对黑人群体的负面评价。而使用暴力作为解决种族冲突的手段,更是一种极端的、不理智的行为,不仅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种族问题,反而会加剧仇恨和暴力的循环,对社会造成更大的破坏和伤害。因此,吉他的愤怒和暴力行为虽然源于他作为种族主义受害者的痛苦经历,但这种解决方式无疑是错误的。

吉他的自我未能有效地在本我与超我之间达成调停与平衡,这一失衡状态直接引发悲剧性的结果,导致他被白人社会边缘化,进而在黑人社区中也陷入被隔绝的境地,成为种族歧视的双重受害者与加害者。因此,对于吉他及其悲剧的深入剖析,有助于我们全面理解种族歧视的复杂性和危害性,为推动社会的包容与进步提供启示。

五、结语

在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对《所罗门之歌》中吉他这一角色进行深入剖析时,我们可以窥见一个在种族问题中挣扎的个体形象。故事初始阶段,吉他呈现出在超我指导下的明智导师形象,显示出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超我的行为调节能力促使吉他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坚守道德原则,以符合社会规范和个体价值观的方式行事。然而,在种族问题日益凸显的背景下,吉他逐渐陷入本我主导下的本能追求中。在本我的驱使下,吉他开始追求即时满足和快感,忽视了对长远后果的考量。这种冲动和盲目的行为最终导致他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盲目复仇的暴力者,暴露了他对复杂社会问题的简单化理解和应对方式。在这一变化过程中,吉他的自我在本我和超我之间未能维持有效的平衡,这种失衡状态不仅使他成为种族歧视的受害者,更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为加害者,加剧了种族之间的紧张关系。这种转变深刻反映了吉他在处理个人欲望与社会规范间的冲突时所面临的困境,也映射了受压迫的黑人在面对种族歧视时普遍存在的挣扎心理。

吉他的悲剧性结局揭示了种族歧视的复杂性和危害性,种族歧视不仅对个体造成伤害,更对整个社会的结构和价值观造成破坏。在应对种族歧视的威胁时,采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暴力手段显然是不可行的,这种行径极易导致种族间对立情绪的升级,进一步加剧不同种族间的紧张关系。此外,无差别地以暴力伤害其他种族的行为,不仅与反抗种族歧视的初衷背道而驰,更有可能加剧社会的分裂与混乱。因此,为构建一个公正、包容的社会,应采取理性、平和的方式去消除歧视和偏见,为所有人提供一个平等、和谐的生活环境。同时也要关注个体的心理健康,建立有效的人格平衡,以应对生活中的挑战和困难。

参考文献

[1] 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2] Samuels R.The Pleasure Principle and the Death Drive[J].Freud for the Twenty-First Century:The Science of Everyday Life,2019(1).

[3] Morrison T.Song of Solomon[M].New York:Vintage,2004.

[4] Freud S.New Introductory Lectures on Psychoanalysis[M].London:Penguin Freud Library,1933.

[5] Fanon F.Black Skin,White Masks[M].London:Pluto Press,1986.

[6] 文永超.“我想绘制……一幅批评地理的地图”——论《所罗门之歌》的场域依恋与美国身份构建[J].当代外国文学,2022(3).

[7] Freud S.The Ego and the Id[M].New York:Norton,1960.

[8] 荆兴梅.莫里森笔下城市新黑人的转型焦虑[J].外国文学,2019(4).

[9] Arendt H.On Violence[M].New York:Harcourt Braceamp;World,1970.

(特约编辑:张 "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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