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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书写

2025-02-25申佳灵

参花·青春文学 2025年2期
关键词:容貌刻画外貌

南朝在文学史上通常指宋齐梁陈四朝,这一阶段的诗歌体裁以古体诗和乐府诗为主。在中国诗歌史上,女性多以书写客体的角色存在。在南朝诗歌中,男性作者或借女性口吻来传达人生失意之感,或把女性作为书写对象,对其外貌、性格等多方面进行刻画。女性形象是南朝文学创作中的重要内容,现存南朝作品中有许多对女性的描写。然而,此前学界对南朝诗歌中的女性书写关注并不多。基于此,本文将从容貌、形体、服饰三个部分对南朝诗歌中的女性书写进行分析,并对南朝诗歌中女性书写的特色进行研究,以期探求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内涵。

一、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书写

现存南朝诗歌中的女性书写,既包括多角度详写,也有仅以“佳人”“美人”等词语一笔带过的略写,以下分别从容貌、形体、服饰三个部分来分析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

(一)容貌

容貌作为评判女性美的重要标准,在书写女性外貌的诗歌中所占篇幅较多。南朝诗歌书写女性容貌仍然遵循以往的书写传统,只是具体描摹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首先是整体的“面”,南朝诗歌中好以玉来形容女性的脸,称之为“玉面”。费昶为突出采菱女美得浑然天成,用“玉面不关妆,双眉本翠色”来形容;陈叔宝也以“玉面含羞出”来刻画舞女洁白的面容。另一个经常用来描绘女子面容的词语是“朱颜”,更偏向于突出年华正好的女子之美貌,如“晖晖朱颜酡”“朱颜色已兴,眄睇目增光”。除了整体刻画,南朝诗人也有对女性五官进行刻画的例子。

其次,南朝诗歌中对女性五官刻画得最多的部位是眉。眉毛能够以不同的动态传情达意,如“愁眉”“敛眉”,还能够以妆容改形增色,如“黛眉”“翠眉”“柳眉”等。谢朓有“开笥方罗縠,窥镜比蛾眉”之句。萧衍则用“容色玉耀眉如月”来形容容貌如玉光彩照人,眉如弯月的游女。

再次是眼,南朝诗歌中指代女子眼睛的主要有眼、目两个词语。常言眉目传情,眼睛能够传达人物内心的情感波动。刘孝绰在《咏眼诗》中写道:“含娇已合,离怨动方开。欲知密中意,浮光逐笑回”,对女子眼中的神韵进行描写;再如“眼语笑靥近来情”“含态眼语悬相解”“积愁落芳鬓,长啼坏美目”等句,表明眼睛在南朝诗歌的女性外貌描写中多为传情,没有具体的形状刻画。

最后是对女子唇部的描写,和眉目相比,唇主要通过语言来表情达意,因此,诗人对唇的动态描写较少,通常以“朱唇”“绛唇”的组合出现,作为女子面容的点缀。如“骄爱生盼瞩,声媚起朱唇”“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步步香飞金薄履,盈盈扇掩珊瑚唇”等。

(二)形体

南朝诗歌在对女性面容着力刻画的同时,也并未忽视女性的形体美,多描写女性的腰部和手部。诗人在描绘女性腰部时多用“纤腰”“细腰”等词语,如“冉弱楚宫腰”“纤腰袅袅不任衣”“细腰宜窄衣”,突出女性腰部之纤细。南朝诗人并不仅仅把女性的手当作一个整体来刻画,在他们笔下,女性的手有更为细化的区分,包括手、指、腕等。王融写女子为远行的情人缝制冬衣,有“纤手废裁缝,曲鬓罢膏沐”一句。萧衍咏歌女奏乐“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腕部经常被诗人描写为活动状态,如“红袖往还萦,素腕参差举”“腕动飘香麝,衣轻任好风”“腕动苕华玉,衫随如意风”。

(三)服饰

虽然把服装与饰品同举,但实际上南朝诗歌中对女性衣着的详写较少,也并不涉及衣服形制等具体问题,对饰品的书写比例要远远超过服装,饰品描写又以头饰和耳饰居多。

在对女子服装的书写上,除衣、袖、襦等笼统的形容之外,还有材质描写,如锦、罗、縠、绢等;有纹饰描写,如同心纹、合欢、鸳鸯等;有局部描写,如衣带、衣襟等。如“明妆带绮罗”“绣带合欢结,锦衣连理文”“金翠钗环稍不饰,雾縠流黄不能织”。

南朝诗歌中女子的头饰华丽、材质多样,钗有金钗、玉钗、花钗,簪有凤簪、花簪等等。如“罗襦金薄厕,云鬓花钗举”“明镜盘龙刻,簪羽凤凰雕”“雀钗横晓鬓,蛾眉艳宿妆”。

南朝诗歌中对女子耳饰的刻画也较为单一,主要有珰和珥两种。珰和珥是用珠子或者玉石制成的耳坠,诗人多对其材质、形状等方面进行描写,多用“明珰”“珠珰”“金珥”等词来形容。如“宿处留娇堕黄珥,镜前含笑弄明珰”“金碧既簪珥,绮縠复衣裳”。

南朝诗歌中女性形象的描写较为丰富,既有概括式的略写,也有具体的描写。这些零散的文本材料虽出自不同朝代,不同作者之手,但从中可见南朝诗歌对女性外貌描写的共通之处。

二、南朝诗歌中女性形象书写特色

经过前文的梳理可以发现,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是年轻女子。除了部分难辨年龄的思妇形象之外,南朝作家笔下的女性基本上都处在青春年华,这也展现了南朝诗人对女性外貌描写的审美倾向与书写特色。

(一)审美倾向

1.容貌:以玉面朱颜为美

南朝诗歌中女子容貌的整体特点是“玉面朱颜”。诗人多用“凝肤”“玉手”等词语来形容女子白皙的肌肤。南朝女子已经习惯用妆容来修饰自己的容貌,除了极少部分诗歌书写重在突出女性天生丽质,其余诗歌多见女子梳妆、画眉等动作。妆容精致,明艳娇媚,多画“蛾眉”“长眉”“翠眉”。“虽资自然色,谁能弃薄妆。施著见朱粉,点画示赪黄”。总的来说,南朝女性以眉眼乌黑,嘴唇红润,面颊白皙为美,面部妆容色彩对比强烈鲜明。

2.形体:以窈窕纤细为美

南朝诗人对女性腰部描写常见“细”“纤”等字眼,如“腰纤蔑楚媛,体轻非赵姬”。旨在突出女性身形的轻盈曼妙。此外南朝诗歌中也通过对手的描写来侧面反映女性的形体美,如“纤手”“轻手”“弱腕”等。由“举腕嫌衫重,回腰觉态妍”一句可见,腰部纤细,体态轻盈,身形窈窕当是南朝女性所追求的形体美。

3.服饰:以华丽精致为美

南朝女性的服饰虽然因身份不同有一定差异,但总体以华丽精致为美。南朝统治着江南一带,气候温和湿润,丝织产业发达,工艺繁杂。南朝女子衣服质地多轻薄,又有锦、绢、纱等多种材质以及多种绣花纹样。“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合欢锦带鸳鸯鸟,同心绮袖连理枝”“香缨麝带缝金缕,琼花玉胜缀珠徽”,说明南朝女性的服饰以光彩华丽为美。

(二)表现手法

南朝诗人除了在诗歌中直接描写女性的外貌特点之外,主要通过侧面烘托和详略得当的表现手法来完成女性外貌书写。

1.侧面烘托

南朝诗人并不经常直接对女性外貌的具体特征进行描写,而多从环境、衣饰等角度来侧面衬托女性形象。最终在读者脑海中呈现出的女性外貌,实际上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一种通过遣词造句所构建的整体氛围。如“凤楼十二重,四户八绮窗。绣桷金莲花,桂柱玉盘龙”“南窗北牖挂明光,罗帷绮帐脂粉香”“谁家佳丽过淇上,翠钗绮袖波中漾。雕轩绣户花恒发,珠帘玉砌移明月”等。没有对女子容貌的具体描写,为读者留足了想象空间。

2.详略得当

南朝诗人多采用详略得当的艺术手法来刻画女性容貌,这与诗歌篇幅有关。如鲍照“窗中多佳人,被服妖且妍。靓妆坐帐里,当户弄清弦。鬓夺卫女迅,体绝飞燕先”,先以佳人为描绘对象定下美的基调,然后写其服装、妆容、发鬓和形体。但直到刻画完成,读者也难以勾勒出这位佳人的清晰形象,只能知道其模糊的外形。在诗歌中既有以“佳人”为指称的略写,又有对其身形细节的详写。陆厥描绘佳人仅重点突出其眉眼,如“双珠惑汉皋,蛾眉迷下蔡”,连用“汉皋”“下蔡”两个典故,表明女子的美貌。

南朝诗歌中这些表现手法的运用,表现出诗人类型化的写作倾向,不同作者的书写实际上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在具体词汇的选用上也比较一致,反映了南朝诗歌中女性外貌书写的薄弱之处。

三、审美选择

前文提及女性在南朝诗歌中作为描写对象,即客体存在,男性作者作为写作的主体,会在创作时有所选择,而对女性这一客体的外貌书写,则体现出作者鲜明的审美选择。

纵观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外貌特点,不难发现她们都是凝肤玉面纤腰,与先秦《诗经》中的健美舒展截然不同。之所以会呈现出这样的形象特征,首先和南朝的地理位置有密切关系。南朝的地理范围大致位于江南一带,气候与中原、北方地区的差别较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其次是创作目的的驱使,南朝富足闲适的生活环境,为文人提供了娱乐文学的温床,以梁、陈皇室为中心的文人群体,以写作女性题材的诗赋为消遣的方式,带有明显的娱乐目的。如前文所提及的诗歌中有大量的同题诗,如《三妇艳》《大垂手》《小垂手》等。这类诗作大都是宴饮集会时的作品,以自娱或互娱为目的,缺乏思想性与严肃性,表现出更多对女性外貌美的要求。

再次是女性形象的选择,诗中出现的多是舞女、歌女、侍妾等形象。南朝诗人笔下的女性多以这些被观看的形象出现,并且作者大多描写其外在形貌,较少描写其道德品格与个人才华。此外,描写女性外貌的诗作多以“观”“咏”“看”为题,这类诗题常用于咏物诗作,说明诗人在刻画女性形象时把自己置身于观察者的位置,以书写物的方式来书写女性。女性的个体主观性在此类诗作中被淡化,外貌则被进一步突出,雷同的形象、环境与情感表达,降低了南朝诗歌女性书写的文学内涵和层次。

实际上这种对女性的审美也源于魏晋时期重人物品评的风气,当时士人出行“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对自己的外貌进行专门的修饰。《世说新语·容止》一篇集中描述士人对于外貌、气度的审美情趣,《企羡》一篇则记录了魏晋名士对彼此衣着打扮、气度等的羡慕之情。这一时期的部分名士乐于通过装扮来修饰自身,这也影响了其对女性的审美追求和书写表现。

四、结语

综上所述,南朝时期的社会变迁和文化发展形态对当时人们的生活方式及心理状态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南朝的创作者以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情感,在诗歌中细腻地描绘女性的形貌特征,透露出对女性美的细腻捕捉。这种独特的女性审美取向,反映了南朝时期的社会风貌,体现了当时创作者内心的情感世界和对美的追求。南朝诗歌中的女性形象书写具有丰富的内涵和较高的艺术价值,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后世的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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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申佳灵,女,硕士研究生在读,中南民族大学,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责任编辑 张云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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