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红色特工的江阴往事
2025-02-15高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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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75岁华诞时,一名女士来到上海华东医院看望一位百岁长者。她,是新四军老战士张鏖的女儿张小滨;躺在病床上的长者,是她父亲的老战友、上海市公安局正局级离休干部王征明。王征明与张鏖1938年初入八路军学兵队,后随同叶飞所率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进苏南。这位红色特工一生最大的传奇,是1949年4月进入江阴要塞组织起义。
策反起义工程取得重要突破
江阴要塞位于沪宁间长江南岸,此处为长江下游最窄处,因扼江海咽喉,故称江防门户、锁航要塞。
1945年秋,江南新四军奉命渡江北撤。中共盐阜地委书记曹荻秋眺望南岸江阴要塞,想到革命大军迟早要过江,遂产生在此预置内应的设想。
1946年春夏之交,国共签订通邮协定,盐阜地委组织部部长唐君照收到供职国防部的四弟唐秉琳和五弟唐秉煜来信。金陵家书略述琐事,令唐君照又惊又喜的是这一段:“在外边搞小本经营蚀了本,现在生意很困难,希望回家。”显然,两兄弟已决意弃暗投明。
唐君照以暗语给南京回信:“家里生意也蚀本,你们在外面还好混些。二姑奶奶准备去南京探亲,顺便去看你们。”二哥的回信让唐家兄弟吃了定心丸。
1947年11月,中共华中工委成立,批准唐秉琳、唐秉煜为中共地下特别党员。
1947年下半年,出任江阴要塞参谋长的唐秉琳将在徐州当排长的妻兄李容有调来要塞,任辖区警卫和通讯分队的勤务队队长,李容有又调来五名军校同学任分队长——尉官吴钟琪之父原是国民党师管区司令,因参加民主党派获罪入狱并身染重病,唐秉琳通过江阴要塞司令官孔庆桂将吴父保释出狱,吴钟琪对唐秉琳感激涕零;守备总队第二大队长傅仲山是唐秉琳同学,成为要塞地下党争取过来的第一个营级主官……
正当唐秉琳等人策划起义一切顺利时,江阴要塞却风云突变。1948年春,孔庆桂因扩建炮台倒卖施工剩余汽油被告,为避罪打了报告辞职。
江阴要塞司令继任者须经蒋介石定夺,排名第一者希望最大,唐秉琳提取炮兵总台存款换了三十两黄金,送给几个竞争者中于我军有利的国防部陆军总部第六署少将军械处长戴戎光。
6月中旬,戴戎光赴任江阴要塞即呼唤京城故旧。要塞新组游动炮团并编实工兵营,至此,炮兵总台、守备总队、游动炮团、工兵营四支主力尽在地下党掌握中,攸关沪宁命脉的策反起义工程取得重要突破。
粟裕点将王征明统管要塞起义
1949年4月,三野副司令员、副政委粟裕对第十兵团司令员叶飞和政委韦国清说:“策反江阴要塞起义已由华中工委转交十兵团,你部从江阴上岸,回去后好好研究一下。”
对江阴要塞,叶飞并不陌生。1939年秋,他率江南抗日义勇军开辟苏南抗日根据地后,就是从江阴渡江北上的。他感到高兴的是,这次接手江阴要塞起义,有老部下王征明在身边协助。
叶飞派车把王征明接到兵团,与韦国清一起听了他有关要塞情况的汇报。叶飞对王征明说:“叫你来搞这一工作,是粟裕首长点的将。”叶飞要求,要塞地下党和起义工作由王征明统一管理,并对兵团党委负责,必要时可亲自去要塞。
王征明提出,为确保起义万无一失,要塞地下党建议从我军部队派些干部打进去。叶飞、韦国清征求拟从江阴登陆的第二十九军胡炳云军长意见,确定该军团长李干,营教导员徐以逊,营副教导员王刚、陆德荣四人潜入要塞。王征明对他们进行培训并为他们办好身份证,由政治交通员吴铭护送他们过江。
化名张国政的李干和化名王贵生的王刚头一回露面,就演了一场戏。李干自称是唐秉琳在长沙当营长时的勤务兵,从徐州撤退被打散跑回家结了婚,被老婆拖后腿未归队,后做生意赔了本,只得投奔老长官讨口饭吃。王刚自称是被扫地出门的地主儿子,逃到这里找长官避难。两人痛说不堪家史后,唐秉琳问特务连有什么缺,文书告之缺两个下士。唐秉琳即命张国政随他当卫士,王贵生到特务连卫士排当下士。徐以逊、陆德荣则给游动炮团团长王德容当副官。要塞地下党充实力量后,李干任党小组长,与唐秉琳掌握全盘。
1949年4月17日,美军顾问视察江阴要塞,决定缩短防线。国民党第一绥靖区遂下令要塞所辖长山防区划归第二十一军。李干曾听王征明说,叶飞对没有防御工事的长山问得特别细,这里是我军理想的登陆地点。唐秉琳等人以事关要塞和司令面子为由,轮番做戴戎光工作,戴戎光碍于面子,暂未将长山交出。
王征明亲临虎穴推动起义
1949年4月20日午夜,江北我军攻击国民党八圩港驻军交战正酣。唐秉琳在指挥所隔壁接到驻该港一四五师参谋长要求火力支援电话,便假意说夜间射击极易误伤。对方坚持要塞炮火支援并报目标点代号,唐秉琳令火炮向八圩港和新港北小孤山渡江部队阵地以北射击,八圩港桥头堡顿成一片火海。
伤亡惨重的一四五师师长来电话破口大骂唐秉琳,叶飞从监听中听到后一拍桌子说:“行了,一梯队开始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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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日凌晨1时许,王征明判断我军前锋部队已登陆,约定的起义时机已成熟,便打电话给总台指挥所。电话旁的戴戎光抓起听筒说:“我是戴司令。”对方说找唐总台长,戴戎光皱皱眉把话筒递给唐秉琳。唐秉琳接过话筒听见王征明大声说:“我军已全线渡江,我代表第三野战军司令部命令你们,立即调转炮口向敌军射击,配合大军渡江!”
“是!”唐秉琳放下听筒,戴戎光斜着眼问:“谁来电话?”唐秉琳说:“绥靖区通知,要防止敌人声东击西!”
戴戎光凌晨3时许起床走出指挥所,揉揉眼睛向江面瞭望,忽然指着江面大叫:“船!船!炮台怎么还不开炮?”
唐秉琳在炮台接到戴戎光开炮指令,急命第一大台第二中台台长丁培基:“即对七号目标射击!”一直受唐秉琳栽培的丁培基明白,这是不装信管、以最大射程向东方江心佯动射击的行动代号。
戴戎光在指挥所听到炮台排炮连射,焦灼之情稍缓,但这个炮兵科班出身的行家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只听炮弹出膛音,不闻落弹爆炸声,落点也明显偏离江防正面。他失声叫骂:“这打的是欢迎共军的礼炮啊!”
22日凌晨1时许,渡江部队避开守军从长山中段登顶,一枪未放将红旗插上长山之巅。清晨,唐秉琳在黄山射击场宣布江阴要塞阵前起义,渡江部队与起义官兵胜利会师。
22日凌晨,北岸第二十一军想接运八圩港两个团撤退,遭江阴要塞猛烈炮击被迫放弃。翌日,两团敌军缴械投降。
(摘自《江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