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跨越千年的城市脉络里 氤氲着怎样的都市生活圈

一个秩序井然、气势恢宏的伟大城市，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诸色人物云集其中，风流文采与赫赫武威纵横交错，生活繁华多彩，风气开放多元。

——马伯庸

在历史的长河中，古人的生活风貌如同一幅幅细腻的画卷，缓缓地展开在我们眼前。那一个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所，不仅是商品交易的集散地，更是社会文化的缩影，它记录了古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展现了繁华背后的平凡与真实。走进古代都市的“15分钟生活圈”，让我们一起探索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日常琐事，感受那份跨越千年的生活韵味。

唐朝：“一日看尽长安花”

唐长安城（今陕西西安）是当时世界规模最大的城市。长安城主要分为三部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宫城是皇室家族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皇城是中央行政机构所在地；外郭城分布着居民区、商业区和寺塔等，主要以“坊”为单位组成。

坊，是唐长安城人们居住生活的主体，坊内用地功能高度混合，并不只有单纯的居住功能，不出坊门就可以满足人们基本物质和文化需求。有说法称：“那时，王公贵族、黎民百姓、贩夫走卒，都在各个坊中经历着各自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其实，从空间尺度和用地功能上看，那时的坊与现在《城市居住区规划设计标准》中的“15分钟生活圈居住区”相当；从坊的居住人口规模看，则接近“10分钟生活圈居住区”，毕竟唐代没有如今动辄30层的塔楼式住宅。

以盛唐时期繁华鼎盛之地平康坊为例，平康坊虽然称“坊”，内里布局却与寻常坊内截然不同。平康坊被划分为南曲、中曲、北曲三个区域，南曲、中曲来往多是官宦士人、王公贵族；靠近坊墙的北曲，也叫“一曲”，来往的多是寻常百姓、小富商人或赴京的举子、选人之类。从布局上看，南曲多霄台林立，中曲多独院别所，北曲则分成几十栋高高低低的彩楼，排列纷乱。三曲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在古代，“坊”是居民住宅区，很像现代城市的封闭小区。“市”是商业交易区，很像现代城市里的商圈。

于长安城而言，最著名的“商圈”当属东市和西市。若从朱雀门出发，往东走三个坊的距离，就可以看到东市；往西走三个坊的距离，就可以看到西市。

东市、西市的规模相当于两个坊，两市的面积差不多，入驻的商铺也很相似。不过，东市附近是王公贵族、官宦家族的集中居住地，这些人有消费能力，却很少亲自上街，人流比较稀少。西市则有“金市”之称，里面有市署，长官就是西市令，能够“掌百族交易之事”，经济比较繁荣。

李白诗《少年行》曾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北宋：“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

此前，电视剧《梦华录》热播，让人们一睹北宋都城东京（今河南开封）的城市喧嚣。那么，北宋的东京城，到底有多繁华？

翻开宋人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面不惜笔墨，用绮丽的词句赞美了东京，“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其中的描写还涵盖了东京的城市布局、河道街巷、店铺摊肆、饮食起居等方方面面，被称为“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图》”。

在孟元老的记录下，繁华都城的发展离不开先进的城市规划与各类设施建设。从书中描述的这些城市规划与建筑出发，便能勾勒出一个梦境般的东京。

“东都外城，方圆四十余里。城壕曰护龙河，阔十余丈。濠之内外，皆植杨柳，粉墙朱户，禁人往来。城门皆瓮城三层，屈曲开门。”《东京梦华录》开篇就介绍了东京外城，由此引入，书中呈现了北宋东京城的布局规划：从外城、旧京城、皇城、城门、河道到街巷布局，直观体现了东京城城墙三重嵌套、街巷城门开放灵活、政治功能区中轴对称等特点。

根据孟元老的记载，开封有宫、里、外三道城墙，把城市化为若干区域。就北宋以前的城市格局而言，居住区与商业区分离，即“坊市分离制度”。坊与市之间有墙，只开东西南北四门，夜间商业停止、坊门关闭。这种制度表明城市商业还处于低级阶段。到了北宋，开封冲破了这个制度，隔离坊、市的围墙或被破坏，或被拆除，开封成了中国古代第一个敞开型的城市。

彼时的北宋东京，使城市真正成为城市。即使用今天的眼光看，它仍是一座宜居之城。孟元老回忆，“一年四季，观灯赏月，雪景花会，七夕乞巧，重阳登高……”

跟随孟元老的笔触，我们或许能瞥见一座近千年前的城市，想象宋人如梦境般的生活。

南宋：“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一首《望海潮》，道尽了杭州的都市繁华、风光优美。千百年来，杭州以“山水登临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享誉四方，勾留下无数文人墨客，营造出世代名城繁华。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只要生活在中国的读者，大抵都对这句俗语有印象。南宋时期，宋高宗赵构来到临安（今浙江杭州），定都于此。从此，临安成为集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三个中心于一体的“特大城市”，与唐代长安、北宋东京一起，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国际性的大都城”。这一时期，“人间天堂”的美誉就出现了。

当时的临安到底有多大？

杭州历史学会会长、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宋韵文化专家徐吉军展示了一组数据——就城市人口来说，杭州是中国封建社会中最大的城市。以各个城市最盛时期而言，汉长安有25万人，唐长安有60多万人，北宋东京为140万人左右，元大都有88万人，明北京有84万人，清北京有76万人，而南宋临安应有250万人左右。就世界来说，南宋都城临安，是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国际性大都市。

能用“大”形容的，不仅有城市，还有文明。13世纪时，南宋都城临安已发展到可与西欧近代都城相比的高度文明水平，其现代化程度也令人惊讶，“当时杭州有高度发达的茶业对外贸易和买卖对外制度，税收也相当高。在日常生活方面，临安的艺术、娱乐、制度、工艺技术等方面遥遥领先，其自豪足以认为世界其他各地皆为化外之邦。吃讲营养，穿讲漂亮，住讲舒适，用求名牌，也成为市民们追求新的生活方式的新动向”。

不过，生活虽然精致，也抵不过“为五斗米折腰”的烦恼，当时住在临安的人也有很多“烦心事”。比如房价，可用“寸土寸金”来形容，由于城市面积不大，因此人多地少的问题十分突出。到南宋末年，都城之内更是出现了“民居屋宇高森，接栋连檐，寸尺无空，巷陌壅塞，街道狭小，不堪其行”的现象。

在建地极端难求的情况下，临安多了很多小高楼，有了一种典型都市的外形，进一步加大了人口的密度。

虽然房价高企，但从今天往回看，南宋临安人依然是幸福的，他们享受着商品经济发展带来的诸多便利，坐拥富饶的物产、发达的商品经济和类别多元的文化娱乐活动，不断追求着新的生活方式，引领着社会风尚，成就了一个包容、开放和极具审美意识的时代，正如徐吉军所说，“当时社会迸发出新旧时代交替前朦胧的曙光，是社会越来越进步的表现”。

（摘编自《钱江晚报》、澎湃新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