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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副中草药

2025-02-14孟海朝

牡丹 2025年2期
关键词:老中医中草药妻子

从古至今,人类与植物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植物不仅在衣食住行上供养着人类,还以风姿绰约的光彩形象,走进人们的精神世界,如五谷杂粮,瓜果蔬菜,以及树木草根等时时刻刻维系着人类的生活,其中就包括夹杂在植物当中的那些默默无闻的中草药,成就了中国几千年的中医药文化,构建了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友谊之旅。

卢氏南山是老家的通称,从秦岭的余脉自西向东一路走来,携着秦岭的威武,映衬着南山的秀美,绘就了别具一格的风韵。老家门前是高大陡峭的百花崖,像照壁墙一样立在门前,每天早上,日头准时从山头的东南豁爬过来,大公鸡伸长脖子使劲叫鸣,就是山村吃早饭的时候;屋后是连绵起伏海拔1900多米的鸡鸣山,每天黄昏,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鸡鸣山背后时,人们就该从地里收工回家;左边是由页岩石与石灰岩交织构架成的石门山,右边是蜿蜒狭长的百花沟,周边有南阴山、北山、娘娘山、云架山、官坡岭、虎头崖相互簇拥着。记忆中,生产队的农人无论干啥营生都要日复一日与大山相伴,潜移默化中在骨子里种下了大山般的性格,好多人还把山写进了自己的名字里:我的山娃叔、同学青山、中山、山林、文山、虎山,村邻有叫小山、振山、志山、香山、坤山、丁山、松山、春山、保山……

在我的乡愁里,山就是主角,裹括了家乡所有,就连我的乡味里也怒放着大山的味道。小时候山菜、野果色香味俱全,既有大自然的气息,又有大自然的色泽,未等入口,一股悠远绵长的滋味漫延心头,不用嘴嚼,就能品出老家的味道。南山,犹如一位历经沧桑的父亲,勤劳而和蔼,包容着万物,山里的每一棵植物都像是他的孩子,各有其名,桦栎树、松树、青冈树、板栗树、槲树等交织在一起的杂木树林,藏在林中那些显眼和不显眼,能叫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山花野草,全都相依相伴在大山的怀抱里。每当回到家乡走进山中,最先寻找的就是我熟悉的连翘树、血参、柴胡、桔梗、苍术、天冬、黄精、五味藤、淫羊藿、夏古草、川地龙等中药材。就连路边地头的党参、茵陈、蒲公英、车前草、金银花、野薄荷、地丁等我都要在眼睛里过上一遍,小时候头疼脑热时,山上的中草药就成了救命草。因山气候适宜,老家卢氏就有了“天然药库”和“一步三药”的称谓,卢氏的中药材品质高、产量大、种类全。

20世纪70年代,我正在上小学,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放学后放牛挖药成了一种营生。那时正是人生的花季,天真无邪,不知愁苦味,忘却肚中饥,把挖药看作是一种享受,一种游戏,也看作一种创收的副业。春暖花开时节,各种中草药像一个个可爱的捉迷藏小孩子,从山坡的树林里、草丛中探出头来。下午放学后和星期天,我约上村里的小伙伴,扛着镢头,提着箩筐,碰到啥药挖啥药。血参、柴胡、桔梗、苍术虽然价格便宜,但随处可见好采挖;天麻值钱,一年四季,只有(清明到立夏)一个月的苗期,11个月生长在土里处于无苗期。挖天麻是要靠经验,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寻找,判断天麻生长的位置后,像开挖小片地一样挨着挖,一旦挖到兴奋不已,如获至宝。挖药时,泥土落在头发上,石子掉进鞋窝里,我们也全然不在意,大不了扒拉头上的泥土,脱掉鞋子抖掉石子,照样继续挖药。每天采回家的药材要将泥土抖掉,按类分拣进行晾晒,桔梗和天冬在晾晒前要剥皮,天麻要在锅里煮成半熟,五味子要经过蒸馏,川地龙和黄精则要切片后才能晾晒。周末,将晒干的药材拿到集镇上收购站卖,拿到钱先买一个火烧馍解馋,再到书店,除了买铅笔、蜡笔、本子、橡皮,也买小人书,剩余的钱交给母亲贴补家里的油盐酱醋。那时,虽然每次只有几毛钱或一两块钱的收益,但对一个孩子来说,也是一件欢欣鼓舞的事,记得到小学毕业我已累计收藏小人书五百本,每年腊月还到镇上摆租书摊,挣的钱买年画、买鞭炮,其乐融融。

那时,除了自己放牛挖药,学校每年也会组织春季和秋季的勤工俭学,春季上山挖柴胡和血参,秋季上山捋连翘、拾橡子,学生们散落在山坡上比赛挖药,热闹非凡。秋季采药偶尔还能遇到野山楂、沙梨、八月炸、野猕猴桃等野果充饥。

到了初中,课程多了,放学晚,作业也渐渐多了,上山采药的次数也就少了,只能在周末偶尔采一次。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初中毕业就跟着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无聊时买书看报,时间长了也想通过写稿子和投稿走出大山,偶有“豆腐块”见报。经过刻苦努力,虽说经历了盖房结婚,成家立业,但也欠下不少外债。1988年,朋友见我在地市报上发表文章,将我介绍到县烟草公司上班,几年后又到县公安局工作,有了工作,生活慢慢好起来。

1997年春天,妻子感觉身体困乏、头晕、四肢无力,腿脚臃肿,老家的乡镇卫生院按感冒医治,不轻反重,不得不到县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为综合性肾炎,县医院的内科主任是我初中同学,她告诉我,说经专家会诊,妻子的病已经很严重,是个顽疾,甚至要做好换肾的准备。以我当时的条件,上有六十多岁的母亲,下有三四岁的孩子,仅靠微薄工资勉强维持生活,还身缠债务,借钱治病,别说换肾需要二三十万元,就是借三五千元都要难倒我。在四处奔波求医,医生说法如出一辙的情况下,无奈回到老家找到一位老中医把脉问诊,经过望闻问切,看了县医院的诊断证明,当即开了10副中药,药量大,叮嘱妻子少吃盐和油,禁止吃辣椒,一天三次饭后服药。据妻子回忆,当时处方大致有:生地、当归、杜仲、柴胡、黄芩、淫羊藿、连翘、山茱萸、丹参、白芷等三十多味中药,剂量都在二三十克,少的有十五克,一副药五、六百克,足有一斤多重,大枣做引子。连服10天,妻子感觉身体有轻微反应,老中医就十天一次望闻问切,根据情况调整药量。那时,我月工资230元,远远不够每月的药费,好在人熟,就先拿药,月底发工资时靠省吃俭用和借钱结账,就这样一坚持就是三年半,每天三顿一碗饭一碗药,从未中断,就连大年初一也是一碗饺子一碗药的。

在妻子患病服药的那段时间,按照中医吩咐和母亲的经验,也让我掌握了熬药的技巧,让药效达到最佳:砂锅熬药,第一遍,先用冷水将药泡10分钟,再进行“武火开文火煮”,这样能把药汁熬出来;其次,用大枣三枚去核做“药引子”,给病人喝第一遍中药时药量不能太大,因为第一道中药药汁浓度大、分量重,第二遍、第三遍逐渐加大;三是熬药时坚硬的药,如骨、石、树根、干果类先放药锅内煮,花、草、籽类可以后煮;熬药时要注意不能让药糊锅,糊锅有毒等。

2000年中秋节,妻子已经服了三年半中药,老中医建议我带妻子到大医院(他推荐到宝鸡市陕西省空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复查。当时东拼西凑了3000多元,经过全面检查后,医院的老专家询问了妻子的治疗情况后,赞叹不已,说从患病时的诊断情况到目前的恢复已经是个奇迹,医院没有开一粒药,检查和住院费900多元,将余款全额退回。看了检查结果,老中医建议停药观察。两个月后,我不放心让老中医继续开药,老中医说,药有三分毒,该停就要停,接下来就要靠你养成良好的饮食习惯和精心调养了。

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每当想起妻子所经历的顽疾痛苦与现在的幸福快乐,无不感慨。在这里就想用简单的数学方式来表述我对中医药的情怀有多深。一个老乡开着玩笑给妻子算了一笔账:一年365天,服了三年半中草药,三年半就是1280多天,每天服一副五百多克中草药,三年半累计服药一千多斤,相当于半吨多中药。三年半、一千多斤中药熬坏了8个药锅;三年半我出租屋里的中药味不亚于一个中药世家药铺的味道,泛黄的墙壁,吃饭的碗筷,就连衣服被褥都带有一种浓浓的中药味。

千副中药医顽疾,草木情长,方知药恩。

孟海朝

孟海朝,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能源报》《河南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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