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河流和我们
2025-02-14陈峻峰
历史纵向的视域里,河流发祥了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印度和中国文明;地理经纬的尺度里,古老华夏大地之上有三条巨流即长江、淮河、黄河等距离地并行自西向东奔赴,淮河居其中,而淮河-秦岭一线断然成为南北的分界,这是怎样的神奇!
江淮熟,天下足。天下无江淮不能以足用,江淮无天下自可以为国……谣歌和古谚所云,可见淮河于“天下”于我们的重要地位。康拉德说,河流承载着人们的梦想、国家的种子和帝国的萌芽。
我老家河南固始,在淮河上游南岸,生于斯长于斯,我是淮河的儿女。放眼河南,淮河流域面积近十万平方公里,占全省总面积的一半以上。因此我带有故乡标识的淮河叙事,并非某种意义上的私人化写作,我们共拥流水的丰沛,流域的丰饶,文明的丰美。事实上,对生养我们的河流,及至每日饮用、享有、触手可掬的淮河,此前没有关注,更没有关切,关于它的始启、走向、冲越、演化,它的利,它的害,它和我们命运的纠缠和维系。我们也没有“淮河儿女”的自觉身份认定。我两次走淮河,第一次是和作家墨白,沿着淮河走并不是为淮河文化的考察和书写,而是寻找中原人历史南迁的印记和足迹。第二次是在2019年,仍得于墨白先生所倡,信阳的几位作家动心了,说好吧,我们“走淮河”吧?初定人选加我三位,也是巧了,一位诗人、一位小说家,我写散文。事儿说在那,未见动静,进入初夏,热了起来,某个上午,诗人突然发来短信,说准备一下,下午1:30,接你,“走淮河”。路上,诗人给走淮河找到了一个主题,说2020年是毛泽东“一定要把淮河修好”题词和新中国治淮70周年纪念,计划我们三人每人写一本关于淮河的回望之书、现实之书、河流之书、献礼之书。
千里淮河,我们分时段和河段,“走”了一年。
进入创作,宏大叙事的构想里,我们都认为,在淮河历史、流域现实、河流特性、战略地位、国家治理、人类行为的层面上,及其所呈现的壮阔和恢宏,确实需要有一部全景再现的公共的淮河大书,而在河流文化、生态文化、灾难文化、故乡文化、生存文化、社会生活、现代性的辨析和考察上,更需要属于我们方式书写的淮河私人文学志书。淮河需要有这个时代的不同景象和气象的文学传记和志书。我转身回到了上游,我的故乡,回到我熟稔的土地、村庄、河坝、闸口、树木、庄稼、家禽、牲畜、民歌、方言、家族、亲人中间,寻找书写的基点和精神的支撑。发现,天大地大,放置你情感的不过故乡一隅,千川百瀑,流经你生命的乃是故乡一汪水的血脉。
之后便有了我的二十余万字的长篇散文《淮上故乡》。《大河志》是其中的部分。我从故乡出发,努力通过对一条河流尤其是新中国治淮历程的回顾,来展示一条大河与国家的关系、与民族的关系、与人的关系,重现河流原始伟力、自然禀赋,当年治淮场景,激情燃烧岁月,未来美丽憧憬。同时对人与水、人与自然、治理和生态、区域与整体、地方和国家、上游和下游、河流和我们等等,进行文学的考量和反思。
新年了,春天就要回到淮河两岸,想象里已是种子拱土,大地惊蛰,草长莺飞,桃红柳绿,长空一注鸟鸣,有如泉水,有如春水,有如美酒,日子就醉了,我在淮上故乡送给你们流水的滋润和祝福。
评论:
墨白,河南淮阳人,当代先锋小说家,剧作家。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开始在《收获》《钟山》《花城》《大家》《山花》《人民文学》等刊发表先锋作品,至今已出版长篇小说《梦游症患者》《映在镜子里时光》《来访的陌生人》《欲望》三部曲等多部;发表中篇小说《光荣院》《讨债者》《风车》《局部麻醉》《隔壁的声音》等四十余部;短篇小说《失踪》《街道》百余篇;散文、随笔《lt;洛丽塔gt;的灵与肉》《博尔赫斯的宫殿》等百余篇;出版有小说、散文集《爱情的面孔》《重访锦城》《事实真相》《霍乱》《墨白作品精选》《梦境、幻想与记忆》《癫狂艺术家》《告密者》《鸟与梦飞行》、访谈录《小说的多棱镜像》等多种。有作品译成英文、俄文、日文或收入多种选本。有电影、电视剧作品《船家现代情仇录》《当家人》《家园》《天河之恋》等十余部,曾获“飞天奖”优秀编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