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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泉界趣事

2025-01-24金鉴

北京纪事 2025年2期
关键词:古钱通宝光绪

我爱古钱,如入骨髓,应了张岱《陶庵梦忆》的那句话:“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当您手中把玩着千年前的古币,似乎与千年前的古人交流,它见证着我泱泱大国生生不息的历史画卷。

既谈民国北平泉界趣事,那肯定要援引这方面的专业书籍(民国时期,1928年首都迁往南京,改北京为北平),或从资历丰富的钱币学家口中得到线索,从中管窥百年前北平泉界盛事。我国古泉界民国时期最发达的上海,搜集钱者众,有钱币组织,会员定期活动;有公开的活动场所,相互鉴赏与交流;有公开的刊物发表研究钱币的文章。在民国时的北平,王茂田、王希贤父子确是全国珍稀古钱币的批发者(如钱仓一样),因而北平在全国泉币界的历史作用举足轻重。

《泉币》总编辑郑家相先生旅居京城一窥泉币见闻

《泉币》第24期有郑家相《梁范馆谈屑》(十一),这是《泉币》总编辑郑家相先生谈及北京泉界之雪泥鸿爪,让我们一窥当时北平泉界之事,为飨读者引缀如下:北京于每年旧历正月,自初六至十五,在此十日间,凡九城各处古肆地摊以买卖古物为营业者,皆集会于海王村及其附近,亦有自津、保间及远地来者。沿琉璃厂一带路之两旁,设摊陈列,凡瓷铜玉石,碑版书画,或旧或新,或真或伪,莫不有之。好古者辄巡游于是,见所爱,即购之,时有谨化少数之值而得珍稀之品者,亦有化高贵之价而得伪造之物者,是则在乎识与不识而已。十三年(1924年)春正月,予旅居北京,适逢会期,时作巡礼,见所陈列,多属伪品,真者百不得一。予尝购雍正官窑霁红大碗一对,康熙黄绿紫小碗四只,差强人意。古泉摊间陈列亦不少,惟名誉钱多伪造,真古泉多普通,少有惬心者。一日见大冯(北平夹包兜售古钱的钱商)亦设摊其间,大冯见我至,即出其内藏一串相示,予选购中泉三十,幼泉二十,及壮布,第布,阜昌通、重宝各一。再视其所陈列者,多普通泉与伪品,内有永通泉货一品,大如小平,精美绝伦,轮郭平整,色泽古旧,叹为创见,问其价,答三十,予以为不贵,遂亦购之。及归仔细审视,虽毫无痕迹可寻,而文字终嫌少力,遂疑为大冯用旧钱改刻。然而能改刻如此工致,大冯之技亦精矣哉。后予在沪,钱为叔驯(我国钱币大王)所见,爱不忍释,即请相让。予曰此钱得诸大冯,初颇自喜,后疑其伪,君何爱此耶。叔驯曰,爱其精耳,愿以五十金易之如何?予曰此钱果真,值不止五百金,果伪则不值五十金,然予终疑其伪,不过尝化三十金,今得五十金,已沾其润矣,准如命,钱归齐斋……郑家相先生在《泉币》《梁范馆谈屑》(十二)也谈到在北平觅钱过程,感兴趣者不妨找《泉币》读读,趣味与泉识并重,不失为北平泉界趣闻是也。

由以上文字可知当时北平地摊钱币大有作伪币者,甚至真者百不得一,原来古钱币造伪者民国时期已相当普遍。当然,古钱作伪可以追溯到宋代,现在更甚矣。从以上郑家相所反映,北平当时琉璃厂古玩铺的古钱,刀布和圜钱均有之,虽然当时的价位并不便宜。

京城最早发现的

天顕通宝小平钱

关汉亨著《中华珍泉追踪录》中以《天显通宝存世极罕》为标题阐述了这枚古钱币在北平发现的经过,为飨读者引缀如下:“30年代后期,北京古董商骆泽民先生曾获得1枚天顕通宝平钱,视为至宝。据骆氏哲嗣骆骏先生撰文忆述,骆泽民获此珍泉系得自北京王春福。泉价600大洋。而王春福最先系以100元购自周某。此珍泉周身绿锈,间有红锈斑驳在其中,‘天顕’二字之间自钱外缘向中心有裂纹一道,用放大镜方可看出。骆氏随身携带此珍泉六七年,其间方若、方天仰、方子才、戴葆庭、李东园、马定祥、杨成麒、李庆裕、程伯逊等诸位泉家及钱商,均先后观赏过此珍泉,一致认为真品。大约1942年前后,此珍泉卖给了日本收藏家大川铁雄先生,泉价合日本金7000元(相当于银元3000元)。大川氏得此珍泉后便有‘天顕堂主’之称号。”

我有一枚辽太宗耶律德光天显通宝钱,直径2.3厘米,重3克,光背,它在我手中已有不少年了。它得自于北京钱币市场,我与售钱的长者逐渐熟悉后,曾让他帮我寻找所缺之钱,这枚辽太宗耶律德光铸造的“天显通宝”,就是他帮我找到的。只是这枚钱币被多年使用过,字迹被磨得不甚清晰,但您仔细辨别还是能够看出是“天显通宝”的。

向全国批发古钱的王希贤

据马传德先生《泉坛往事》记载:王希贤的父亲叫王茂田,早年间曾在北京“老钱局”工作,是个雕母手,后来在光绪年间吉林机器局担任雕模师兼领监,民国初年,卸任回京。民国后即在北京东安市场内自建一间房屋开业,店名义启斋,经营古董、古钱、纸币、邮票等。希贤自幼即在店内帮衬着父亲,直到王希贤30岁时才开始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义启斋”古玩铺。王家藏泉有两个途径:其一,是来自“鬼市”“晓市”“琉璃厂”和德胜门西水关的“铜局子”等市场。货源充足,各地出土的古钱一到北京,皆被王希贤成箩筐地收购。譬如说齐国三字刀,他那时是用麻袋装的,足有几百斤之多,据说收购价仅比铜价略高些。其二是来自王希贤的邻居香饵胡同5号“瑞府”,这里住着满清的皇亲国戚,这户人家五兄弟当中,有一个曾当过晚清户部尚书的官,家中聚敛的财富,可谓山堆海积,光绪丙午、丁未年间所铸的“大清金币”他家里不少,最终王希贤购买了26枚大清金币,要知道这些金币均是未正式流通的试铸样币。王希贤还在“瑞府”买到了一大批咸丰纸币,光“户部官票”就有十余斤,大清宝钞竟达30余斤。王希贤淘到“瑞府”一大批清代“钱树”,当时竟买了260多枝,最为难得的是“祺祥通宝钱树”仅有大小两枝,大枝为当十钱,小枝为当一钱(小平)。闻悉“辛酉政变”失败,“祺祥”年号即被慈禧太后废止,改为“同治”,祺祥钱树存世仅此2枝,弥足珍贵,应为国宝级文物。王希贤说:早年他从“瑞府”所得到的这些钱树,后来大多被上海王守谦购走,王又将它们卖到国外。

大藏家的淘宝之地

20世纪30年代,王希贤在钱币界风光一时,他家的藏品之多,如同“钱仓”一样,曾吸引全国各地收藏家和经销商,如大藏家张絅伯、张叔驯、陈仁涛等都先后拜访过他,钱币商中除王守谦外,戴葆庭、房良、杨成麒以及张璜等人都经常去他那里“淘宝”。马传德记载:1933陈仁涛首次到王希贤家,见到其父王茂田,他父亲得知陈仁涛是大名鼎鼎的收藏家时,故拿出所藏的“雕母四宝”,即“顺治小平钱”“祺祥小平钱”“祺祥当十钱”,以及“光绪元宝户部当十”红铜雕母四枚钱币。陈仁涛看后十分欣赏和喜爱,便请其父出个价让给他。他父亲说:“这‘四宝’张叔驯先生早就想全部买走,也未答应。”陈听了之后,就选择了一些其他的稀罕古钱,还选择了一些名誉品的银币以及银锭等等。待交易后,陈仁涛却再次提出,要求王希贤将雕母四宝能割爱其中一宝,让他留作纪念。其父感到不好意思再次拒绝,无奈之下把“光绪元宝户部当十”红铜雕母出让给了陈仁涛。当时该币即以一根大条,即十余两黄金之价成交的。当年陈仁涛买一枚“江西省造辛亥大汉铜币”是1200大洋,已被称之铜元中的“天价”了。这枚“光绪元宝户部当十”红铜雕母,马定祥先生说可称得上是“绝品”。

两个50两银元宝

换两枚银币

马传德在《泉坛往事》中说,北京王希贤的家中除了吃饭的那个房间,其他几乎每个房间都堆满了钱币,从橱柜到案桌,甚至在地上都可见一串串的古钱,真可谓琳琅满目。马定祥曾对马传德说过王家的藏品之多,如同“钱仓”一般。如果不是马传德先生指出,笔者还真不知道北平原有位“驻京办大员”,为何北平人总说“天子脚下”,真是“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占全了。

王茂田对我国近代机制银币颇有研究,他生前曾有三枚“壹两”银币,分别是“光绪十六年山东制造局足纹壹两”“光绪八年吉林机器局厂平壹两”“中外通宝关平银壹两”。这三枚壹两银币是他心爱之物,平时一直随身携带着。光绪十六年山东壹两和光绪八年吉林厂平壹两币,这两枚孤品后来被其老友崔季高(崔家平之父)要去了。据王元芳告诉马定祥,当年其祖父因患重病卧床,崔季高闻讯后,特地从大连赶来探望,并带了不少水产品和土特产,王茂田见到老朋友十分感动。二老在言谈中,崔老要求再看下这两枚银币,王茂田说:“这两枚币是宝贝,不可能再得到的,你既然如此厚爱,就拿去玩吧……”崔老开始执意不肯夺其所爱,但在王茂田的坚持之下,崔老就请王茂田说出买进时的本钱是多少,王茂田说当时是以两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换的,崔老接口说:“好!我一定去找两个银元宝来换,算是归你的本钱。”后来崔季高果然觅到了康熙浦城县进贡的两个五十两大元宝,但此时王茂田已经去世了。由此可见,泉界两位同好之间的情谊是高于一切的。马定祥告诉马传德,上面提到的这两枚稀世珍宝均被崔季高之子崔家平卖给了日本收藏家。耿爱德在美国时,他又将光绪十六年山东壹两那枚银币从日本买来收藏,此品据说现已流往台湾,而另一枚光绪八年吉林厂平壹两银币,却一直未知下落。

臆造币

据王希贤之子王元芳说,其祖父(王茂田)自吉林机器局(吉林造币厂前身)设厂开始,到光绪末年,其间二十年均在该厂任职,所以对造币的整个工艺过程颇为熟悉。民国后其祖父回到北京后,开始经营钱币生意,那时他曾请原吉林造币厂的一些制模和铸币的技师,共同设计铸造了多种清代和民国人像的“纪念币”。这些臆造币中,有光绪帝大婚对币、道光皇帝大婚对币,慈禧万寿币,光绪、宣统恭进币等;民国的有袁世凯平天冠丙辰飞龙、团龙对币;还有黄兴、倪嗣冲、冯国璋、肖耀南、李景林等人像币,可谓五花八门。这些臆造币大多用银来铸造,也打了一些金质和铜质的。当时一对光绪皇帝大婚臆造金币,竟然超过了一对光绪丙午、丁未年造的大清金币价格。而一枚袁世凯平天冠的臆造金币,比一枚洪宪元年袁世凯大飞龙金币价格要贵一倍多。这是因为当时外国人喜欢富于中国传统的“皇家喜庆”的古董币,而不论其真伪。

马定祥珍藏

“同治通宝”牙样

据马传德《泉坛往事》记载:王希贤从“瑞府”中得到一枚“同治通宝”象牙样钱,这钱是由宝泉局雕制而成,象牙钱是仅供朝廷御览之用的,流往民间极罕。存世象牙钱,所见大多为咸丰或光绪年号,极少有同治年号的(同治仅存13年)。当年陈仁涛、张絅伯和罗伯昭等几位大藏家,他们都曾不惜巨资,寻觅这种象牙样钱。王希贤珍藏的这枚“同治通宝”象牙样钱被我父亲看到以后,父亲爱不释手,就恳请其割爱。王希贤虽然与我父亲关系极好,但当时也考虑良久,才割爱于我父亲的。我父亲说他后来曾把这枚同治象牙样钱拿给黄鹏霄先生看过,黄先生说:“民国后我在故宫整理清钱多年,只是听说过有同治通宝牙雕母钱,但还从未见过实物呢!”朝廷开铸一种新年号的制钱时,铸钱局把钱样式设计出来后,呈请皇帝过目,不可多得,一般只雕一枚或几枚,以供选用,所以大凡牙样大多是孤品,何况还是皇上御览之物。

北京是六朝古都,有三千年的建城史,到1928年民国迁都以前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北京一直是祖国的首都。在泉币界涌现出许多大藏家以及像王茂田、王希贤父子这样向全国批发的大钱商,还有上述在《古泉学》《泉币》发表研究文章的北平泉币学者。当然还有历史上与北京关系更为密切的“永安”钱系列,并多次在北京出土。

以上涉及到的民国北平泉学大家,他们在振兴近代中国文化及钱币收藏和研究上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的功绩绝不应该被历史所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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