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芝的诗

邕州冬至

冬至。祖母在湖乡，胞兄在东莞

父亲不通音信，也无人问津

世界坐落在远方，遥不可及的天上

像热气球。一直在飞升，穿过沉睡的森林

云的疑团和冰块里的雨，飘，攀登

直到快要离开悬挂大海的星球

今夜，有许多人注定不能团聚

浇筑的城市既不温柔，也不喧哗

既幸福又空灵

我——我们，是一群虱子

还是天外来客的后裔

天暗下来，所有事物终于失去亮色

高龄的明月成为真正的神

蓝色的影子

孩子们在栏杆俯首观鱼

无数橙黄色的鲤鱼悄然跃集

挥手抛去零碎的食物

鱼群隐身，朝对方身体游去

孩子们使出的力量

没有在空中、水面消失

短暂落在静息的池中

直到六点，孩子们陆续散去

一个绿颜色上衣的男孩还留在原地

他弯腰寻找一条不受惊吓的鱼

而此刻，池水浪静，风平

倒映出被水吞没的蓝色柔软的影子

桂西土堡

桂西一千七百米的石山上，灌木繁茂

一山幽静。昔日土堡早已闭目

墙壁精雕的人物、花卉、鸟羽，被撬

颠簸下山，须臾不知所终

与土堡对抗无声洪流

是刻在大门边石栏上的两句匿名诗——

枝夺洛阳花富贵，层台石上缀红莲

石山中，牡丹、红莲，它们纤弱

却在时间深处无限奔涌

写下这十四个字的人，某天独自从山间下来

向风跑去，在他眼里世间显得依旧幸福安宁

在海鲜市场

波士顿身上披着大海的蓝

小龙虾背壳蔓延开淤泥

北极熊的白，遐想终年在下雪

我的躯体

微弱地吸附着另一个躯体

谈论动物的相似性

却炫耀灵巧如手的部分

那些穿过神经的快意

走完古老的充满荒荆的路程

它释放诱惑，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交出

大闸蟹交出自己的钳子

食用的鳄鱼交出咬合力十足的牙齿

丧失这些，它们在水池还是原来的样子

到花鸟市场，买一只八哥

它交出天空和自由，却不愿交出寂静

吐出难解的词语

这两处相连的集市，在安宁的时刻拔去体内的刺

在噪声中看到栅栏被拆除

所有人离开，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已不完整

如果有一天让我交出一些东西

首先是梦，它给了我很多灵感。其次是药

它治愈了我的痛苦和心结

龙象塔远眺

太阳是宇宙的一片上嘴唇

梦想着和月亮紧闭

大地是一头远古的巨兽

从这里向远流动，隐匿着什么的邕江

成为它的心

风在残缺的天空飘行，虚无如此安静

一滴雨停泊在几个世纪的夜晚

宽阔开始加速

转瞬即逝间，它将冥想显现

【作者简介】李道芝，一九九一年生，湖北监利人。广西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青年文学》《作品》《广西文学》《红豆》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