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乐
2024-12-22陈纸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在她面前,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她一不高兴,我就觉得我是一个失败者。也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我真的没用啊,我又惹她生气了,我竟然不能让她高兴一回,哪怕让她脸上偶尔有一抹笑意。我心情低沉到了极点,我对自己产生了陌生感。
那个熟悉的母亲,陌生的儿子。我在母亲面前时常恍恍惚惚。我的记忆时而停留在农村的老屋,时而辗转于城市的街道和小区。而母亲皆为一律的漠然、痛苦,甚至有时是愤怒。她表达这些情绪的时候,要么回忆她年轻的时候,要么否定我年少的时候,要么摔打抓在手上的东西……母亲眼里的一切都不合她的意——除非将她放回农村去,回到她亲手建起来的土坯房里去——那仿佛是她精心营造的宫殿,那里仿佛有锦衣华服。那里仿佛什么都有,包括母亲称心的一切。如果没有那些,不管我如何劝说、如何努力、如何顺从,都是徒劳。看着母亲赌气扭转的身躯,我一时也僵在客厅里。
我们同时静止在房子里,但是房子在动,只有我知道。那叮咚叮咚的声响从我的手机里冒出,就像夜空里不停喷薄而出的焰火,是一条微信消息:佳和城,农家乐,带上你母亲,有惊喜,快点来。
微信里赵经理发来的定位图我有点熟悉,而且“带上你母亲”定格在我眼帘。我像一只迟疑再三的鸭子,跳进冰冷的春水里。我试着搅起轻波,对母亲说:“出去走走吧,带你去逛逛。”母亲的回绝不假思索。我又说:“不是去逛街逛商场,是去乡下,去看果树看池塘……”母亲这才慢慢转过头,看着我的脸。我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角,母亲移动了一下步子。我马上去开车,暂时忘记了那个浑身受挫、信心全无的自己。我调整呼吸,加大油门,向佳和城的方向驶去。
母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窗外。她先前有点佝偻的身子这会儿直了一些。我对母亲说:“到了。”我的车开过一道用芦苇和松树皮制成的柴扉。我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忍不住又笑了,说:“像我们村外头茅厕的门。”这次,我为讨好母亲,特地在“门”前加上了定语“像我们村外头茅厕的”。但母亲的脸上却没有变化,她也许是没听懂“茅厕”的意思。
我好像自言自语:“那是龙眼树,那是荔枝树,那是杧果树,那是木瓜树,那是香蕉树,那是石榴树……”母亲仍面无表情,她像刚跨入学堂的门槛却面对的是初中的课本,那些名词就像“天外飞仙”,来自江西省井冈山下小山村、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压根儿就没听说过。我觉得我是自作多情了,或者说是难为母亲了,我看见她嘟起干裂而枯老的嘴唇,腮帮子像充塞着某种物质,微微隆起。但我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歉意。我沉默了六七秒,挖空心思想再一次活跃气氛,我指着果树绿叶深处,说:“在南宁,秋天了花还很多。”母亲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向了其他地方。我很想补充一句,“那是三角梅。”但母亲没问,我便没有说。
进了农家乐的门,路两旁有亭台楼榭,上面爬满了百香果的藤蔓。车旁草丛里流出一段段白花花的水,水上立着一两座水车,还有石磨。我往那片广阔的水域方向开,速度却越来越慢,路两旁时不时挤来三两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或嬉嬉闹闹,或嗔怪喊叫,或说说笑笑,或蹦蹦跳跳。隔着车窗玻璃,都能感觉到嘈杂。
车挪到大水域的岸边。我知道,我的朋友,农家乐的主人赵经理,称那地方为“莲花荡”。我第一次去时,嫌那名字土。他说:“就是要土。名字不土,城里人不爱。”他又说,“‘莲花’这个词老人喜欢,小孩也喜欢。”我指着水域中间种的那些芦苇说:“那里就是‘荡’吧?”他说:“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可青年男女喜欢,划着船在那里绕圈,别提多浪漫。”我说:“叫荷塘更恰当。看荷花,品茶闲谈;赏晚霞,烧烤、打扑克,是多少城里人的理想生活。”
赵经理看见我母亲下了车,撇下我,直接奔过去,双手搂住我母亲的双手,热情地说:“老人家,欢迎欢迎啊!”松了手,他转向我,好像是向我下命令,“要让你母亲高兴啊。”我说:“她反正不会喜欢你的荷塘,她年轻时养过荷挖过藕,都累怕了,现在见到荷塘都怕。”母亲在旁好像没听见,阴着脸,不说话。我问:“不是有个挖红薯的项目吗?”赵经理说:“有啊,你小子上次没完成任务,没有在规定的十分钟内挖出十斤红薯,空手而归噢。”我说:“满十斤免费带走,不满十斤,想买回去,三块钱一斤,你小子原来在这里设了个陷阱、挖了个坑。”赵经理说:“这个项目最受城里人欢迎,尽管很少有人能在十分钟内挖到十斤红薯,但前来挑战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他说完,瞅了我母亲一眼,对我说,“是啊,带你母亲去挖红薯吧,她老人家准喜欢。”
我对母亲说:“我带你去挖红薯吧,你喜不喜欢?”母亲说了走出家门后的第一句话,而且似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简短问话:“挖什么红薯?这里有红薯挖吗?”母亲问后,脸上绷紧的肌肉松弛了一些。我趁热打铁说:“就是我们老家的那种红薯呀,你喜欢,我就带你去挖,就在后面。”我说完转了一下身子,背对着荷塘,指了指果园的山坡上。母亲先迈动了脚步,她迟疑地丈量着脚下,喃喃自语:“还是以前在家种红薯的时候挖过……”我连忙赶在母亲的前头,引导着她向山坡上走去。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和我们擦身而过,他们的脚步充满着兴奋与自信,速度比我们快几倍。我牵引着母亲脚下的“马达”,使蹒跚的她也加快脚步,但她的脚步还是被后来居上者撞着。她的脚后跟被别人碰到,她“啧啧”地叫着。我知道,那是母亲特有的表达不满甚至愤怒的方式。撞到她的大多是小孩子,他们奔跑着,全然不顾我母亲的情绪与感受。他们的父母也不管,他们只管自己的小孩是不是赶在前面,他们知道,前方有红薯地,红薯地里有一个个红薯。他们信心满满的脚步,将七十八岁的母亲甩得远远的,母亲在我不紧不慢的牵引下气喘吁吁。
红薯地在半山腰,红薯地旁能领到挖红薯的工具。田埂上站的都是人,人像开闸的水,四处漫延,有的倾泻到红薯地里去了。红薯地里,看不到多少土,地被黑压压的人及零星的苗叶覆盖了。红薯地旁,有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甚至连年纪与发型都差不多的女子在分发工具。但很少有人从她们的手里拿,而是直接去抢,在她们手上抢、在地上抢,那些工具惊慌失措。我隔着一块红薯地,看到一个统一着装的女子,一只手拎着一个簸箕、一只手拎着一把锄头正往前走。我忙跑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簸箕和锄头夺了过来。当我把簸箕和锄头放在母亲身边时,母亲双眼睁了一下,又眯了一下,眼角露出两抹笑意。
我不知道是这个狂乱的场面引得她发笑,还是她为我抢得了一副工具而满意地笑,反正,母亲笑了,但她的两抹笑意很快被那些狂热的喧嚣所吞噬。红薯地很快被海啸般的人潮席卷。农家乐的工作人员努力掌控着局面。她们看见有锄头刨进了地里,便马上制止。她们将人群分隔成一组一组,每组不管是一家人还是陌生人,一律不得多于三人,或者说三人以内。每组只有一把锄头、一个簸箕。很快,人群被分隔了开来,分组站在一畦一畦的红薯地前。我与母亲被一名工作人员拉到一畦红薯地前,她指着前方说:“你们就挖这一段,等我计时开始,你们才可以开始挖。”
这时,红薯地里的工作人员对我微笑了一下,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手机,四周看看,然后问我们:“准备好了没有?”周围的人像潮水一样激昂地回答:“准备好了!”工作人员还没有喊“开始”,地里便乱成了一团。我也奋力举起锄头往土里砸去。我将土挖开时,看见了一个红薯,但红薯被挖成了两半,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还在土里。母亲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样挖红薯,红薯遭罪。”停了两秒钟,她又说,“锄头要离红薯的根蔸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挖烂红薯了。”我朝手心又吐了一口唾沫,挺直腰板,听母亲的话,朝根蔸远一点的地方大力挖下去。土被掀翻了一大块,却没有看见红薯。我不甘心,又使劲地挖了几下,仍然不见红薯的影子。母亲终于笑了一下,说:“你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完了,也挖不到红薯。”接着,她又慢慢说,“要找有裂缝的地方挖,裂缝是泥土下的红薯撑开形成的,裂缝越大,说明下面的红薯越大。”
我听了母亲的话,顺着红薯的藤蔓,寻找有裂缝的泥土,朝着有裂缝的泥土往下面挖,果然挖到了红薯。我惊叫了一声,仿佛发现了宝藏。我扭头看看四周,那些大人与小孩虽然个个满头大汗,但收获不多。以前的大喊大叫、欢声笑语,被气喘吁吁代替。顽强的,一声不响,艰难地举着锄头在挖;软弱一点的,干脆丢了锄头,坐在田埂上唉声叹气;还有的干脆恼羞成怒,双手使劲地拔红薯的根蔸,或者扒泥土,但收获不多。
我的惊叫声在地里成了难得的喜悦,对旁边几位家长却是刺激。或许他们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放弃,便增加快挥动锄头的速度与力度。红薯地里的人,男女老少,东倒西歪。母亲笑出了声来,说:“像你们这样,累到天黑,都挖不到十斤红薯。”她否定的不只是他们,还包括我。她夺过我手中的锄头,她不是将锄头高高抡起,也不是往泥土里狠狠地挖,而是拨开红薯叶,顺着泥土有裂缝的一端,将锄头挖到泥土里,顺势慢慢用力拉扯。只见一块块泥土顺着锄头被翻起,一串串红薯从泥土里跳了出来,露在了地面,而且没有一个红薯有伤痕。我拎着一串串红薯,像小时在农村一样,快速拧断根须,去除沾在上面的泥土,一个个放进簸箕里。
母亲仍不疾不徐,仔细地在红薯地里查找。锄头在她手里好像慢板音乐的指挥棒,轻轻地在泥土里划着弧线。她的周围不知何时聚拢了一些人,人越聚越多,先是三四个,再是五六个,然后是一群,将整畦红薯地都包围了。我也被包围了,我蹲下身子,盯着母亲的锄头,看着一串串红薯随着她锄头的运动轨迹翻滚了出来。人群一阵阵欢呼了起来。母亲的手臂似乎开始在暗暗增加力量,她手中的锄头在泥土里更加刚毅、更加有力,也更加勇猛。锄头的势头不可阻挡,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人群继续活跃,有的小孩兴奋地蹲下来,捧着簸箕里的红薯“哇哇”地叫起来。母亲笑着摇了摇头,用土话说:“城市里的小孩真的没见过世面。我们在村里时,哪一年不要挖几百斤红薯?你小时候哪一年不要跟我和你爸到地里去捡红薯?”我说:“是啊,他们比起我们小时候,是有点可怜……”我说这话是想逗母亲开心,我又说,“那时我穿开裆裤呢,还不照样在红薯地里打滚?”
人群中有家长模样的人问母亲:“您老人家是怎么挖到红薯的呢?一挖一个准,一挖一大串,地里的红薯被您一个人挖光了。”母亲手不停,嘴也不停:“你要找到一个小包,或者有裂缝的地方,那些地方的下面才藏红薯呢。”有人一听,散去几个,纷纷回去继续挖。人群中有老人“啧啧”羡慕说:“人家挖得多,还不出汗呢,好像玩呢。”接着,有人添一句问话:“您老人家高寿?”母亲终于停下锄头,支住下巴,拢了一下耳边的银发,得意地笑着说:“今年七十八呢。”人群一听,“啧啧”声又多了几个。母亲似乎不想挖红薯,而是想说话了。她声调也越来越高:“在我们村,我们这么老的老太婆,哪个不是还在田地干活?有的割禾,有的种菜,还有的上山找柴,都能自己养活自己呢。现在我来到城里,什么都做不了,人都要坐出病来了。”
人群沉默了下来,慢吞吞地散了,回到了各自的地盘里。他们似乎都精疲力竭了,有的坐着,有的踢着空空的簸箕,还有的拿着锄头追人玩,他们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太阳蒸发了、稀释了。工作人员一个个走到红薯地,盯着各自负责的组别催促:“快到时间了,怎么样了?成绩如何?”她们一一巡察每一个簸箕后,脸上泛着笑容,嘴里却说:“重在参与,开心就好。”
真正开心的是母亲与我。规定的十分钟到了,大家要将簸箕里的红薯过秤。母亲挖的红薯有十二斤,超过了十斤,也就是说,母亲在规定的十分钟之内,挖了十二斤红薯。这一轮挖红薯活动成绩经现场公布,仅有两组选手完成了目标,母亲与我是其中一组。按照活动规则,如果超过了十斤,所挖到的红薯免费赠送。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当然母亲更是没有准备。我们甚至都没有准备一个小小的塑料袋。但现场的工作人员很热情,她们纷纷为我寻找可以装得下十二斤红薯的袋子。
十二斤装在簸箕里的红薯重新被人群围了上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沮丧。而我与母亲则强行压抑着开心与兴奋,目光不敢与围观的任何一个人对视,我怕与他们的目光相遇。母亲突然说:“红薯也值不了几个钱,何况还不好拿回去,干脆送掉算了。”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怎么?送掉?你晓得这红薯在城里多少钱一斤吗?两三块钱一斤呢,怎么能随便送人?”母亲一听,眼睛睁得比我的还大,说:“吃金子噢,两三块钱一斤的红薯。在我们老家,五六毛钱一斤都了不起了。”我抢下母亲的话:“五六毛钱一斤也不送,这是你的功劳,全是你的功劳,怎么能送人呢?”母亲这次是真正开心地大笑了,她斜了我一眼,眼神生动,表情有点嗔的意思,就像她年轻时受到父亲或村民表扬时的表情。
母亲从簸箕里拿起两个大大的红薯,朝前走去,她追上一个挎着一只布包的老阿姨,将红薯放入她的布包里。老阿姨起初很慌乱,她紧张地扭过头,看见两个红薯,她怔了两秒,马上换成了感激。老阿姨身旁的男子也停住了脚步,他将怀里的小孩从左边换到了右边。他看了一下身旁的老阿姨,说:“妈,人家好意给你,你就收下吧。”接着,冲我母亲说,“谢谢,谢谢啊。”老阿姨见母亲要转身,轻轻地拉住她,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苹果给母亲。母亲说啥也不肯要,说:“我要是要了,一个苹果换两个红薯,你划不来呢。”说完,笑眯眯地摸了一下男子怀里的小孩的脸蛋,说:“我孙子读大学了呢。”
工作人员帮我找到一个纸壳箱子,说这个箱子装三十斤红薯都没问题。我笑着说:“那再给我十分钟,再挖十二斤红薯拿回去。”工作人员笑着说:“上午挖红薯的活动结束了。”我问:“明天还搞吗?”工作人员连忙说:“明天也没有了。”我说:“你骗人。我认识你们这里农家乐的赵经理,今天就是他叫我来的。你们的挖红薯活动持续到下周,我下周再来。”
工作人员将目光转向我母亲,说:“你妈太厉害了,比另一组都是青年男子的还多挖了一斤。你再多带你母亲来几次,我们的农家乐就要亏本了。”母亲可能听懂了意思,她笑着将一个个红薯往箱子里放,每放一个笑一下,乐呵呵的。
我抱着箱子往回走时,母亲超过了我,她脸上的肌肉完全放松了下来。她的眼角折着,藏着隐隐的笑意。赵经理在我的车旁等着。他接过我的箱子,掂了一下,说:“收获不小啊。我听山上的服务员打电话来要箱子,今天你妈妈出名了。今天上午,很多人认识了你妈妈。”
赵经理将正想上车的母亲往下拉,说:“不要急,吃了中午饭再回去。”我客气地说:“不了吧?”赵经理说:“叫你来是特地要你拉你妈妈到我们农家乐来吃午饭的,想不到你们还有意外收获。”说完,又笑吟吟地对我母亲说,“再次恭喜老人家。”
恭敬不如从命。我跟着母亲,被赵经理引着,走过一段四五十米长的浮桥,钻进一座用茅草搭盖的、类似蒙古包的房子里。里面摆着一张大圆桌,圆桌上摆了几道菜。赵经理指着菜说:“中午,随便点了几道菜,但都是产自我们的农家乐。有韭菜炒鸡蛋,鸡蛋是土鸡蛋;有白切土鸡,土鸡是我们散养的,满山庄都是;还有小白菜,是在旁边的菜地里撸的;丝瓜肉片,丝瓜种在池塘边,也是现摘的。”
我笑了一下,说:“就这盘白切鸡值钱些。”赵经理说:“你吃人家的,嘴还那么尖酸。”我正要劝母亲先吃,却不见母亲在桌上。赵经理走出屋外,看到母亲,他说:“还是我了解你妈妈的心思。本来开饭之前要先征询你妈妈的意见,问她想不想到我们农家乐来给客人们表演挖红薯——当然,还有栽红薯种菜……包吃包住,每个月我还给她开三千块钱工资,怎么样?”
表演?我不解。赵经理说:“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你看,现在的城里人,哪懂得挖红薯、种菜哦?放心吧,你妈妈来这里表演,我除了给钱,还管吃住,我会照顾好她的。”我说:“只要不是太累,她老人家巴不得种菜呢,可能身体会更好也说不定呢。”
我们走到母亲身旁,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赵经理的想法对母亲说了。母亲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里的地太荒了,不知要下多少肥呢。何况,这里太闹腾了,每天那么多人来,而我,一个也不认得呢!”
【作者简介】陈纸,本名陈大明,一九七一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理事。发表长篇小说《下巴咒》《逝水川》《原乡人》,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天上花》《少女为什么歌唱》《玻璃禅》《问骨》《寻找女儿美华》,随笔集《拨亮内心的幽光》《舍陂记》等。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刊物上发表中短篇小说若干,作品曾被《散文选刊》《小说月报》转载。曾获第十一届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第六届《北京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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