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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介技术助力下《感动中国》的故事讲述、仪式展演及文化引领

2024-12-19张超靳迪

传媒 2024年23期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打造的《感动中国》是一档以仪式庆典形式传承文化方式的文艺节目,具有引领民众文化精神和巩固民族记忆的功能。《感动中国》的持续制作播出和与时俱进的精神文化意识,对我国精神文明建设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节目以个体仪式形式为基石,以群体精神汇聚为桥梁,形成感动华夏儿女的精神记忆,实现洗礼受众心灵、提升民众精神文化内涵的目标,从而讲好中国人自己的故事、树立精神榜样、增强民族文化自信。

笔者将《感动中国》系列节目二十年的媒介实践置于文化记忆理论框架内展开考察。研究遵循“个体记忆关联——媒介符号聚合——仪式互动展演”的理论路径,从时代中被记录的精神史诗、媒介技术与感动初心融创、仪式塑构中的文化引领三个层面出发,探究《感动中国》铸构民族精神记忆的驱动原力。时代中被记录的精神史诗作为客观文化符号,在技术载体的作用下超越时空局限,升格为现实文化与历史记忆间的媒介。过往与当下拟合的文化空间中,具有奠基性意义的个体实践与现实社会的集体文化框架交互关联,从而在双重记忆模式的整合中凝结集体精神文化、稳固社会感动初心。持续处于文化仪式盛典中的受众进而被纳入民族精神记忆谱系,在社会文化引领下筑牢精神信仰之基、赋能时代文化符号再生产。

一、时代记忆与个体精神史诗

记忆具有社会整合功能,是人与人、个人与群体以及群体与群体之间关系的凝结,这种关系一般建立在拥有共同的经历或记忆、共同的情感体验以及共同的理想信念之上,也可以建立在社会生活需求、功能依赖以及相互依存的关系之上。扬·阿斯曼指出:“特定的机构(政府或组织)在历史记忆的基础上通过文字、节日、纪念仪式等媒介形式建构文化记忆。”利用象征符号的文化表征可形成社会的“记忆框架”,逐步上升为“精神正典”。《感动中国》自2003年2月14日播出以来,在通过新闻报道讲述个体精神史诗的同时,也建构着国家精神记忆及文化认同。

1.聚沙成塔的情感故事。《感动中国》播出以来,在受表彰的对象中,有像姚明、成龙、濮存昕、苏炳添等频繁出现在荧银幕中耀眼的文体明星,有像钟南山、袁隆平、屠呦呦、杨振宁、钱七虎这样辛苦耕耘、潜心科研的学者,有像张蓉锁、张顺东、王顺友、邓小岚一样平凡无私的普通百姓,还有像杨业功、阿布列林·阿不列孜、杨宁这样的党的好干部,更有像赵新民、张超、李建英这些为了保护人民与国家安全献出宝贵生命的民族英雄(如图)。这一精神仪式盛宴将个体故事诉说至城市乡村,感动着每一个中国人。个体事迹通过国家级仪式盛典进行传播,而且这种仪式具有稳定的时间延续性,促成文化精神源源不断地汇聚,从而促使《感动中国》成为中国文化精神的代表性文化品牌节目。集体是记忆的主要来源和保障,个体只有在群体交往与互动中才有机会产生回忆。《感动中国》的精神文化仪式持续,已经形成稳定的情感记忆,媒介技术变革下的仪式典礼活动可增加受众与活动的互动,提升受众的参与感,增强个体内心对精神文化的悸动,从而形成日常生活的精神谱系。

2.个体生命史对群体记忆的精神建构。偶像具有补偿、投射、认同的作用,在现实中个体的生活情感或事业处于压抑状态时,就会在追寻某个偶像的过程中寻求连接、理解或抚慰;同时,通过对个体的膜拜也可以增加自我感知和向上心态,榜样具有强大的引领力。感动自己、感动民众、感动中国,正是一个个无私伟大的个体,才共同铸就了如今强大的中国。《感动中国》已经推出近两百位各行各业的精神领袖,他们平凡而伟大,他们都是在各自行业默默无闻、辛苦耕耘的工作者。文化记忆是从个体参与到社会框架的角度来认定的,而非从本体论和形而上学的视角。每个人不仅以第一人称“我”的单数形式存在,还以“我们”的复数形式存在。个体同时归属于不同群体,会采用不同的“社会框架”,每种“社会框架”都意味着共同的关注点、价值观、经历以及叙事策略等隐含的结构。正是因为个体来自不同行业群体,个体生命中的精神光辉才极具代表性。《感动中国》中每位获奖者的精神事迹都是对他们所在群体的激励,也是对社会群体的精神慰藉。《感动中国》通过盛典仪式将“我”的个体精神成功转化为“我们”的文化精神追求,从而更好地建构我国民族文化精神和提供精神文化食粮,实现社会框架中的精神文化风尚。

二、媒介技术助力节目融合创新

自2003年的仪式盛典开始,《感动中国》就以其独特的文化表达方式“出圈”,其成功的关键正是恒久不变的精神与日新月异的媒介技术相融合。

1.“新闻”和“散文”融合下的情感流露。《感动中国》颁奖词的叙事文体独具一格,形成了自己的文体风格。《感动中国》的颁奖词语言既是新闻报道,讲述客观真实,又是诗歌散文,表达疏朗错落。例如,在2023年《感动中国》颁奖典礼上,钱七虎院士的颁奖词中写道:“什么才是安全,不是深藏地下,构筑掩体,是有人默默把胸膛挡在前面。什么才是成就,不是移山跨海,轰天钻地,是奋斗一甲子,铸盾六十年,是了却国家天下事,一头白发终不悔。”简短、凝练、形象的颁奖词诉说了我国现代防护工程理论奠基人的精神品质、职业贡献、君子气度以及日常生活。

《感动中国》颁奖词自诞生之日起,就被国内各中小学语文教学纳入必备文本范围之中,个体精神叙事作为作文素材被广泛使用,融入青少年通识教育之中。《感动中国》颁奖词作为仪式的符号表征与受众之间的互动媒介,促进个体叙事的社会融入,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年轻人。正是《感动中国》节目组不断的努力与耕耘,通过个体精神叙事、集体仪式以及精神文化符号凝练,实现了国家代际之间的精神记忆建构与延续。高度概括化的文字精神符号具有易传播、易吟诵、好引用、辨识度高以及情感真挚的特点,也促使了《感动中国》颁奖词盛行于校园、社区、网络等场域。

2.新媒介技术助力下的文化空间创新。与其他电视节目相比,《感动中国》颁奖仪式空间更加鲜明,具有突出精神文化氛围、传达精神情感的作用。在仪式空间中文字、画面组合形成的精神文化符号,作为媒介形式在仪式中贯穿始末,是个体故事、集体记忆、文化精神与仪式盛典之间的联结桥梁。20年来,《感动中国》的“感动中国,感动你我”精神追求从未改变,但在引经据典、文化溯源和媒介技术方面一直推陈出新,以达到最好的节目观赏效果。从2003年舞台上的灯光炫彩形成的仪式空间到当下跨时空区域现场连线、AR技术的舞台虚拟使用,颁奖典礼的空间仪式一直秉承媒介技术的前沿展现。节目仪式利用形式美、象征、隐喻等表现精神情感的抽象手法,引发受众思考与共情,触发人们对个体精神的集体反馈,在稳固个体记忆的同时延续并建构集体精神文化,并从中使受众受到教育与精神洗礼。

三、仪式塑构中实现文化引领

每一种精神文化都会形成一种“凝聚性结构”,它可以起到一种连接作用,这种作用具有社会层面和时间层面的表征。凝聚性结构帮助人与人相互取得联系,形成互通有无的亲密感和信任感,促使彼此形成一种“象征意义体系空间”。《感动中国》的持续播出,由个体形成的群体精神与节目仪式、符号表征、媒介技术相融合,持续重构人们的精神世界,创新性地发挥着文化精神的引领作用。

1.仪式展演:精神记忆的铸构。《感动中国》节目主要是以颁奖仪式的形式进行播出,仪式所营造的空间环境一直贯穿于整个节目始末,每年的颁奖仪式如期而至,对于民众的文化精神具有持续供给的作用。仪式是那些具有情感和意识的人类群体中瞬间际遇的过程,被视为文化记忆的范畴,因为仪式所形成的展演不仅是一个文化意义的传承,同时也是文化记忆的现实化形式。以仪式庆典为主形成的记忆之场,是建构文化记忆的主要阵地之一,仪式所铸构的现实空间与媒介景观,具有增强交往记忆、提高仪式符号影像传播、稳固记忆延续的作用。《感动中国》颁奖典礼具有重复性和稳定性特征,仪式内容关注的是过去历史事件中的某一焦点,这一焦点具有可供附着且容易形成象征物(Symbolische Figuren)的特点,它建构了一个时空范围内的模仿性、重复性记忆,音乐、文字符号、个体交往记忆都可以或多或少地无缝对接到这一空间中。

在日常生活中,仪式作为表达性艺术,具有显著性的规则,呈现出程式化、重复性的特征。《感动中国》节目设计分为两部分:前期为感动中国人物的海选及投票,后期则为颁奖典礼。颁奖典礼大致由四部分组成:主持人开场、个体或群体事迹视频、颁奖词、访谈及颁奖,这四个环节构成了整体的颁奖仪式。《感动中国》的颁奖仪式具有“操演”属性,但仪式中明确涉及的原型人物或事件,其真实性毋庸置疑。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仪式将个体精神或群体事件的文化内涵进行了再深化和群体情绪的渲染,从而以仪式为媒介实现个体精神通往群体文化精神的桥梁功效。

《感动中国》延续性的获奖奖杯、颁奖背景音乐、熟悉的文本表达方式等表征形式,最后都汇聚到颁奖典礼,这时的仪式已经超脱原有的仪式形式,上升为具有“象征物”特点的仪式展演。在纪念仪式中,情感、记忆、文化意识通过共情元素实现传播,这种传播除了身在仪式现场空间内的受众深受影响,透过媒介所形成的次空间同样具有相应的效果,从而帮助受众将个体精神向媒介转化,实现群体回忆、文化记忆、精神铸构的民族认同。

2.精神符号:记忆的升华与铭记。人类大部分记忆在日常处于“休眠”状态,需要外部的刺激才可以唤起。人们往往在记忆被唤醒时才会意识到某段记忆的存在。同代人共享着“对社会或是世界共同的理解和把握”,《感动中国》在个体生命史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种定时、持续的仪式化,尤其是中学阶段其文字符号的研读、背诵成为每个个体记忆中较为牢固的部分。日积月累的精神文化符号,加速了《感动中国》的精神符号外化,节目所表征的精神符号已经通过媒介输送至千家万户,从而形成精神记忆的升华。

《感动中国》颁奖典礼不仅是一档连续性的电视节目,还是为国家持续输送精神文化的源泉,伴随年度颁奖仪式的举行,节目本身已经形成了一种“精神符号”。这种符号不仅包含“大我”的爱国精神,还具有“自强不息”的人生情怀。《感动中国》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精神价值,通过颁奖仪式、媒介建构、文化凝练为个体的精神符号,又将个体精神符号汇聚成感动中国的精神文化符号。这些精神符号贯穿社会的发展史,横跨祖国的大好河山,纵跨新世纪中国发展,包含了中华儿女的各行各业,是国家发展中的精神文化见证,也是为国家持续健康发展提供的必备精神食粮。

3.社会整合:持续性的文化认同。社会整合是人与人、个人与群体以及群体与群体之间的联结关系,这种联结关系一般建立在共有的生活经历或记忆、共有的情感体验以及共同的理想信念之上,也可以建立在群体的生活需求、功能依赖以及相互依存的关系之上。记忆是由“载体”(Carrier)和“环境”(Environment)以及“支撑物”(Support)三个要素互动构成。就个体记忆而言,载体是大脑神经系统,环境指代社会背景或是社会互动过程,支撑物则包括重复的记忆策略、仪式、符号等媒介。文化精神记忆的载体依赖于可以传递的、世代相传的文化客体,如大众媒体、社会化仪式以及文化符号等实践形式,同时也依赖于权力机关和机构。从个体记忆、集体记忆到文化记忆的转化伴随着记忆的割裂与重新建构。

中国传统文化的时间路径表现为记忆的整合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文化记忆帮助实现了从我到我们的认同。记忆是一种物质文化资源和社会文化实体,文化记忆是现在对过去的重构,具体表现为群体意识的权力统摄。持续稳定的庆典仪式作为记忆的“承载物”是构成场域的核心标识,能够强化记忆与人之间的互动、文化延续与传播关系。《感动中国》的记忆整合已经实现了几代人的精神灌溉,“感动”的精神、榜样的力量、信仰的记忆已经逐步渗透到基因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

《感动中国》所塑构的精神文化记忆已经形成一种文化资源,通过历年感动中国人物的精神符号凝练。精神记忆建构及整合所形成的精神信仰有助于人们回忆过去、形成共识、增进认同,从而促进社会稳定和谐。《感动中国》作为精神仪式的形式载体,它不仅是个体精神记忆的汇聚与升华,更是集体精神记忆的书写者,在今后发展的道路上,应与时俱进,在不断满足民众情感精神文化需求的前提下,发挥记忆的国家叙事、民族文化认同及社会整合的功能。

四、结语

媒介是记忆主要的承载形式和传播途径,仪式盛典作为文化记忆的核心传承媒介,在互联网技术的加持下,摆脱了时空的束缚,被赋予了仪式及其附属符号记忆的传播与再传播功能。从个体精神故事、文本符号表征再到仪式庆典场域,《感动中国》已经实现了个体记忆、集体记忆、文化记忆的进阶,逐步形成由“感动”形成的民族信仰与文化认同,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媒介桥梁。

(作者张超系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河南大学口语文化传播研究中心副主任;靳迪系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新时代河南黄河文化空间的数字化建构与传播研究”(项目编号:2023CXW018)、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中国式现代化背景下的河南语言形象建设研究”(项目编号:2024-ZZJH-31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编辑:钱尔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