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编校工作中的“溯源”思维
2024-12-12李展鹏
摘 要:编校工作是出版工作的重要环节,其表现出的溯源性,反映了编辑出版工作的本质属性,因而“溯源”思维,是编校工作思维的重要特点。本文结合已有的相关研究和工作实践,对编校工作的溯源性特点、编校工作中的“溯源”思维以及“溯源”思维缺失的表现进行梳理,进而阐明在编校工作中系统构建“溯源”思维的路径。
关键词:编校工作 “溯源”思维 溯源性
编校工作是编辑出版的核心环节,它承担着对出版物内容进行筛选、提高、规范、修正的重任,其实践则表现为审稿、编辑加工、校对等几个环节。这几个环节的工作任务各有侧重,背后有着一套复杂的思维规律。笔者曾有拙文指出,出版物的编校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其思维具有整体性、层次性的特点,并对这一特点进行了剖析和总结。[1]本文则拟结合工作实践,对编校工作体现出的溯源性进行论述,并尝试对编校工作中的“溯源”思维进行梳理总结。
一、编校工作的溯源性及“溯源”思维
编校工作中的“溯源”,通常即指寻索文稿内容的源头出处,以之为依据,对内容的准确与否进行判断,从而对错误内容做出修正,保证文化信息真实准确的过程。这种“溯源”,在编校工作中十分常见,如查核专有名词、专业术语、数量、时间信息,又如核对引文及注释、参考文献信息,再如在古籍整理中校对底本原文、查核参校本异文等,不一而足。
编校工作表现出的这种溯源性,是由编辑出版工作的本质属性决定的。传播学原理表明,信息在传播过程中,往往由于技术或人为的原因而被层层扭曲,以至于面目全非。这种传播扭曲现象,是普遍存在的。编辑出版,其本质属性正在于对传播过程中的信息进行“调控”,或者说“把关”;作为编辑出版工作的主体,编辑、校对人员是文化知识传播过程中的“守门人”“把关者”;这种把关的任务,则主要由编校工作来承担。因此,溯源性是编校工作的一个突出特点:对于传播过程中的信息,常常需要准确追溯其源头,以之为依据,才能进行有效的把关、修正。
需要指出的是,编辑出版工作对信息所进行的调控、把关,不仅限于保证信息的真实、准确方面,还在于对信息质量、导向、伦理等方面进行价值判断进而对其进行筛选过滤;因而编校工作的这种溯源性,虽然主要表现在对内容进行保真上,但在进行价值判断方面,有时也会体现出来。比如对文稿内容进行事先查重,其目的就是审查内容是否为作者原创,这无疑是进行价值判断而非为了保真,但也表现出了溯源性。
编校工作的溯源性,要求从业人员具备“溯源”思维,在当今信息爆炸的时代背景下,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的重要性更加凸显。对出版物内容进行筛选、提高、规范、修正,都必须重视“溯源”,否则,工作必然流于表面、浮于形式,无法深入,难以发现文稿信息中隐匿的问题,实质上等同于“把关者”的缺位;更有甚者,不经“溯源”核实,率尔操觚,改不误为误,犯下编校工作的大忌。
二、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缺失的表现
在当下网络传播的大环境中,出版物质量问题频繁成为关注焦点。其中不乏引文、注释、参考文献、图表错误等常见问题。这固然主要与作者本人疏于校核有关,但作为“把关者”的编校人员,也应负相当的责任。这些差错,一般来说是在通读的过程中难以直接发现的,需要具备“溯源”思维,有意识地进行查核,方能发现并修正。不妨对其中较典型的几类差错进行讨论,以此一窥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缺失所导致的种种问题。
最为典型的是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的差错。作者在写作过程中,主要精力必然集中于资料的查找、内容的构思、结构的安排、段落的衔接上,难以对引用内容进行细致的校核,其间更存在仅凭记忆“信手拈来”的情况;在完成写作后,作者心理上已然偃旗息鼓,通常疏于对引文、注释、参考文献信息进行全面细致的校核,即便进行校核,也往往因为心理上的疲劳而草草了事,同时由于熟视无睹、“想当然”的影响而纠错率不高。因此,查核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的任务便有相当一部分落到编校人员身上。然而,在工作实践中,编校人员常常也很难做好这一项工作,姑且排除工作态度的因素,分析其原因:一是时下出版节奏加快,工作量过大,导致编校人员难以投入时间精力去核对,而恰恰校核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相对来说正是耗时费力的环节。二是作者在交稿时,往往忽略书中引文需要由出版社进一步校核的问题,未将引文的原始材料整理并同时交到出版社,给编校人员核对引文造成了很大的障碍:有些材料是作者多年研究积累下来的,如非作者有意提供,编校人员很难进行查核。三是出版社没有做好应有的资料积累和建设,例如没有购买适合本社使用的电子资料库,这也给编校人员的工作带来了较大的困难。上述种种因素,导致编校人员在工作实践中习非成是,疏于校核引文、注释、参考文献等信息,“溯源”思维缺失,出版物质量的下降由此而发生。
以笔者工作实践为例,进一步说明问题。笔者曾组过一部稿子,是以晚清某著名人物为主题的史料汇编。史料汇编这一类书稿,属于古籍整理,其溯源性十分明显,在编校工作中,必须对史料逐条进行“溯源”核对。因此,在组稿时,要求作者必须提供史料的底本,并在审稿中首先对底本的质量、完整性进行检查。然而,作者在交稿时,仅交了文字稿而未交底本,而且在编写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将底本进行拍照或截图保存;笔者在预审后,也没有要求作者必须将底本材料汇集交齐,仅看中该书题材的价值,就接受了出版,与之签订合同。如此一来,在进入编校工作的时候,作者、笔者都重新花费大量精力,将史料底本找回核对,以至延宕多年,该书仍未能出版。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教训,是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缺失的典型案例。
除引文、注释、参考文献信息的差错外,表格也是因“溯源”思维缺失而产生错误的高危区域。表格往往是文稿中信息量最为密集的区域,虽然表面看来篇幅不大,但需要进行“溯源”核对的数据、出处等信息却不少。一旦从源头引用的数字出错,计算出的相关数据便产生一连串的差错。
图片差错是媒体上曝光率较高的一类,这一方面是由于图片在出版物中较为显眼,另一方面也由于图片中的信息隐蔽性强,容易出错。很多与图片相关的差错,正是由于“溯源”思维的缺失、疏于查核而致。此外,图片与说明文字、图片与正文所述内容不相对应,也屡见不鲜。应该特别指出的是,图片也是版权纠纷问题的高发地,对于作者采用的图片,应特别注意审查授权问题,而这一点,也有赖于“溯源”来解决。
还有一类相关差错,特别值得注意。文稿中作者的论述,有些是依据所引用的材料、数据而来,但其说法可能与所引材料存在不相符的情况。这类差错,大体可以看作是间接引用的错误,十分隐蔽,假如缺乏“溯源”思维,则难以发现。有同行曾撰文讨论该类型的差错,将其称为“与引文相关的隐性差错”,并概括道:“潜伏于相关语境,不属于直接引用,但与被引用内容相关的信息里隐含的差错,因不易发现,故称隐性差错。”文中列举了多个引文和相关论述不对应的例子,并将这种“隐形差错”划分为三大类九小类,对编校人员的工作实践具有启发意义。[2]
三、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的运用
对于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的运用,有同行曾撰文进行论述。[3]该文用“回到原点”这一说法,来表述编校工作中的“溯源”思维,开门见山地指出“原点,就是原始材料”“回到原点就是通过核查、考证,找到或无限接近所引原始材料的过程与结果”,并对原点的属性特征、偏离原点的成因及负面影响进行分析,进而对“回到原点”的工作步骤进行概括,最后探讨了“回到原点”的工作方法,以及对编辑学理论建设和学科发展的意义。同行的这篇文章,总结了编校工作中进行“溯源”的思维规律,对编校实践以及出版学科建设,具有十分积极的意义。
编校工作中的“溯源”,是贯穿始终的。编校工作中的审稿、编辑加工、校对三个环节,都表现出一定的溯源性;无论在哪个环节,都需要运用“溯源”思维,方能高质量完成工作。如审稿中,对文稿进行事先查重,避免剽窃情形的出现,至关重要,这在上文已经提过;又如在审稿中,抽查参考文献、引文的准确性,以之作为稿件质量的判断标准,也是“溯源”的典型运用。“溯源”思维更加集中地表现在编辑加工、校对两个环节。在编辑加工中,需进行大量“溯源”核实的工作,如:查核引述内容,包括对直接引用的文字进行核对,也包括对间接引用的准确性的检查;对数量、时间、序码等数字信息的查核,对专有名词、专业术语的查核;在古籍、翻译图书,对底本、原文进行逐字逐词校核,更是一种典型的全面的“溯源”。而在校对环节中,传统的校对以“校异同”为主,本来就应视作一种系统、全面的“溯源”工作,即以经过编辑加工的原稿为依据,对校样进行修正。在今天,校对工作早已变为以“校是非”为主的通读校样的过程,如此则和编辑加工同理,也需要进行大量的“溯源”工作,对编辑加工进行更加微观、更加细致的查漏补缺。
这里结合笔者工作实践,试举学术图书的编校为例,说明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的运用。对一部包含引文、参考文献、注释等内容的学术图书,审稿时注重查重,同时注意对引文、参考文献、注释等进行抽查,如情况不佳,应作退稿或退修处理,这在上文已经提及。在编辑加工中,第一步不妨集中力量,先从“源头”抓起,将参考文献信息进行系统查核修改,使其中信息准确无误;第二步则对引文、注释进行系统查核、编校,同样尽可能确保其达到出版水平,在这一步中,此前已修改完成的参考文献,则可以成为对引文、注释进行“溯源”的可靠依据,有利于减少“溯源”的工作量;在引文、参考文献、注释等带有“源头”性质的信息都编校完成后,第三步才对全文进行通读加工,如此,在第一、第二步的坚实基础上,第三步工作的效率和质量会有明显的提高。
综上所述,“溯源”思维在编校工作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大体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有意识地找到依据,对文稿内容进行把关、修正,保证内容真实准确,这是最为主要的作用;二是有意识地对文稿进行价值判断,审查其原创程度以及作者的创作态度、创作水平。值得一提的是,具备“溯源”思维,还能够帮助从业人员在审稿中对工作量进行有效预判。同样篇幅的文稿,需要进行“溯源”的内容越多、内容的来源越复杂,意味着实际的工作量越大,因此,在审稿中运用“溯源”思维进行工作量的预判,有助于更加准确地对工作的投入产出进行预测,也有助于更好地制订工作计划。
四、编校工作中“溯源”思维的系统构建
在编校工作中系统构建“溯源”思维,能够有效增强编校工作者发现差错、修正差错的意识和能力,这对提升出版物的整体质量和出版从业者的职业素养,都具有积极的意义。更进一步讲,“溯源”思维的提出,也是从思维学的角度对编校工作进行规律总结,对其进行较为全面的讨论,有助于出版学科理论,特别是编校工作理论的建设。
应当说,是否具备“溯源”思维,是编校人员成熟与否的重要衡量标准,这是意识问题;具备意识以后,是否在日常工作中自觉运用“溯源”思维解决问题,是编校人员工作态度的重要衡量标准,这是态度问题;是否具备支撑“溯源”思维的各种能力,是编校人员基本功的重要衡量标准,这是能力问题。
首先谈谈意识和态度两个方面。对于编校人员而言,系统构建“溯源”思维,要认识到“溯源”思维与编辑出版工作本质的密切相关性及其在编校工作中的重要价值,树立正确的编辑观念。需要补充的是,这种“溯源”思维,还体现在对作者创作的“提前介入”上,如果条件允许,在作者开始创作的阶段,出版者就应当提醒作者注意“溯源”问题,为后续的编校工作打下良好基础。当然,在具备意识的基础上,还应当秉持职业操守,本着对作者、读者,对社会负责的态度,在工作中自觉运用“溯源”思维。这里需要提出的是,编校工作者的态度问题,也与出版单位创设的工作环境密切相关。具体而言,出版社的工作节奏、工作强度,出版物质量保障制度的建设和实施,资料(主要是各种可供查阅数据库)建设情况,以及企业氛围中对文化的敬畏之心、对自身品牌的重视程度等方面,都在不同程度影响着从业者的工作态度。因此,对于“溯源”思维的系统构建,出版社的管理者也应当密切关注,并尽可能创造良好的从业环境。
其次谈谈支撑“溯源”思维的能力。总体而言,一是对各类文稿中需“溯源”的内容进行识别的能力;二是“溯源”所必备的文献检索能力。这两方面能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从业人员应在树立意识、端正态度的基础上,注重对书稿中各类“溯源”相关问题的整理总结,同时注重保存积累数据库、电子资料等可供查核的内容,不断提高自身的文献检索能力。
(作者单位系广东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