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传统色的“重归”

关键词：地域传统色；活化；色彩评价；文化基因；情感联结

中图分类号：U29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24）24-0025-05

引言

中国是最早使用色彩的国家之一，早在战国时期便形成了“五色观”的概念，经过千年发展，创造了以“意向文化”[1] 为核心的独具特色的传统色彩体系。传统色的活化具有极高的应用价值，能够拉近人们与历史的距离，建立更深厚的文化共识与情感联结，实现与传统文化的“隔空对话”[2]，为传统色的“重归视野”创造机遇。

然而，在受到西方文化冲击的当下，当代设计很难找到并传承中国传统色的色彩基因，色彩和搭配联系性欠缺、传承不到位，暂未形成一套完整的传统色应用的流程与方法。

本研究以荆楚地区楚乐文化在地铁内饰中的应用为例，提出可供参考的色彩应用路径，如图1所示。

一、文化背景挖掘

楚文化是中国古代楚人所创造的一种有其自身特色的文化体系[3]。

楚乐发源于现今的湖北、湖南等地，是中国古代音乐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楚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楚乐源远流长，历史悠久，经过多代乐人的不断创新与传承，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

地铁内饰是指地铁车厢内部的设计和装饰，包括座椅、扶手、吊环、地面、天花板、照明等元素。近年来，各地区愈发重视在地铁内饰设计中的城市形象塑造，通过在内饰中融入地方文化元素、名胜景点图案等，突出地域特色，让乘客感受到城市的独特魅力。如武汉地铁设有山海经专列，8号线（省博站）站点显示均为编钟形态；上海地铁10号线（豫园站）以传统园林风格作为设计灵感；西安地铁1 号线（三爻站）融入了易经文化，营造出古朴的氛围，如图2 所示。

其中，色彩作为构成文化领域设计的重要部分，不仅具有装饰性作用，更重要的是具有功能性，能够影响乘客的乘坐体验[4]。将楚乐文化色彩引入地铁内饰设计中，能够在色彩创新与应用等范畴进行跨领域的设计交融，为轨道交通的内饰设计注入新的活力。合理运用色彩可以展现城市的特色与风貌，使地铁成为城市形象展示的窗口，增强视觉吸引力，提升乘坐体验。

二、基于K-means的楚乐色彩提取

楚乐的色彩分为青铜器色彩和楚乐舞台及服饰色彩两大类。青铜器色彩源于古代楚国的青铜器文化，包括编钟、鼓、罄等，以绿、赭、黑等自然金属色彩为基础，展现出古老而沉稳的历史质感；而楚乐舞台及服饰色彩则以鲜艳夺目的红、黄、紫等色彩为主，反映了楚乐的宏大感与节奏感，体现了现代文化对楚乐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古今色彩相互辉映，共同构成了楚乐文化独特的视觉表达。

在楚乐图像的选择上，遵循“楚乐特征明确、图像清晰、杂色少”的原则，选取楚乐青铜器色彩15 张及楚乐舞台与服饰色彩15张进行色彩聚类，如图3、图4 所示。首先将照片导入Photoshop 去除背景，以保证色彩聚类的准确性，再使用k-means 法进行色彩聚类。

K-means 聚类算法是由Steinhaus 于1955年、Lloyd于1957年、Ballamp;Hall于1965年、McQueen 于1967年分别在各自的不同的科学研究领域独立提出的计算机图像处理算法。其基本原理是从数据集中随机选取k 个点作为初始聚类中心，计算数据集中每个点到初始聚类中心的欧式距离并作为相似度评判标准，将样本点分配给相似度最大的聚类中心所代表的类簇。根据数据集与聚类中心的相似度，不断更新聚类中心的位置，直至聚类中心不再变化[5]。由于聚类算法具有原理简单、可操作性强、处理速度快、易于实现等优点，故此次选用聚类算法来提取楚乐色彩。

根据聚类结果，便可以初步得到两类色彩的色彩库。如图5 所示，人为规定占比最多的颜色为核心色，编号为A；与核心色色相相同的颜色为调和色，编号为B；与核心色色相不同的颜色为点缀色，编号为C。由此便得到了楚乐色彩的分类色彩库：核心色2 种，调和色5种，点缀色2种。

三、构建色彩方案可用性评价模型

色彩评估模型指分析和评估设计中色彩方案可用性的模型。张耀的城市有轨电车涂装设计研究采用“流畅的、有地域代表性的、现代的、和谐的”4个维度进行李克特量表评分[6]；李子叶的智能厨房产品设计评估以审美艺术属性、技术功能属性、社会文化属性作为3 个维度[7]；江浩波等的上海城市色彩评价以协调度、丰富度作为评价维度[8]；戴雨婷的无名山公园夜景照明色彩评价以整体满意度、美景度、安全感、清晰度作为4个维度[9]；张军等的养老机构居室色彩评价以安全感、归属感、愉悦感、温馨感作为评价维度[10]。笔者查阅文献发现，目前的色彩评价模型集中在建筑领域，针对传统文化色彩数字化及应用的普适性评估模型仍存在空白。

（一）模型搭建

故笔者结合前人文献中的模型，提出色彩方案可用性评估的普适性模型——ACPP模型，包括审美度、文化度、适用性、偏好度4个维度，能够适用于不同场景下的方案评估，如图6所示。

审美度（Aesthetic Appeal）：审美度指的是设计所呈现的视觉美感和艺术价值。在地铁内饰设计中，审美度的高低会直接影响乘客对环境的感受和满意度。一个具有高度审美度的设计能够提升地铁乘客的舒适感和愉悦度。

文化度（Cultural Relevance）：文化度指的是设计与当地文化相关性的程度。在地铁内饰设计中，文化度的高低体现了设计是否能够传达地域特色和民族文化。一种具有高文化度的设计能够让乘客感受到当地的历史、传统和独特之处。

适用性（Practicality）：适用性指的是该设计是否适用于特定应用环境。其具体问题可根据不同应用场景进行调整。在地铁内饰的设计中，色彩的选用应适用于地铁本身的场景，即色彩设计应遵循安全标准和规定，不得影响乘客的视觉警觉性或引起干扰，提供舒适的乘坐体验。

偏好度（Preference）：偏好度指的是乘客对设计的个人倾向和喜好程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审美偏好和文化背景，因此在地铁内饰设计中，考虑乘客的偏好度十分重要。一个符合大多数乘客喜好的设计将更容易被接受和认同。

（二）赋予权重

层次分析法（AHP）最早由美国运筹学家Saaty 于20 世纪70 年代提出，是一种将定性与定量分析方法相结合的多目标决策分析方法。该法的主要思想是通过将复杂问题分解为若干层次和若干因素，对两两指标之间的重要程度作出比较判断，建立判断矩阵，通过计算判断矩阵的最大特征值以及对应特征向量，就可得出不同方案重要性程度的权重，为最佳方案的选择提供依据[11]。AHP 层次分析法灵活、简洁、结构化、易调整，广泛应用于各类决策评价之中。

邀请6位专家针对色彩方案可用性评价模型，使用AHP 层次分析法的1-9 标度表进行各维度的两两对比与权重打分。将所得数据取算术平均值导入SPSSPRO中，得到各维度权重如表1 所示。其中CR=0.017lt;0.1，满足一致性要求。

因此，能够得到色彩方案可用性的计算公式：

U=0.0952×A+0.1480×C+0.5838×P_t+0.1730×P_f

其中U 为色彩方案的可用性总得分，A 为审美度得分，C 为文化度得分，P_t 为适用性得分，P_f 为偏好度得分。

四、色彩方案评价

（一）用户地铁内饰区域关注度调查

为了调查用户对于地铁内饰的关注度，对地铁内饰进行分区，确定色彩应用侧重点，采用问卷调查的方法对用户关注度做以初步了解。调查问卷由4 部分组成——基础信息（性别、年龄、乘车情况）、关注度（首要关注区域及最常注视区域）与基本看法（喜爱度及接受度）。在设计问卷时，将地铁内饰分为座椅、扶手、吊环、地面纹样、显示屏5 个主要区域。其中地面纹样来自楚乐乐器的典型代表——虎座凤架鼓，如图7所示。

此次问卷共收集到108 份有效问卷，克隆巴赫系数为0.841，问卷信度良好。被调查者男女比例约为1：1、设计及其他艺术类专业与其他专业人士比例约为1：1、约有66.7% 的用户平均每周乘坐3次及以上的地铁。根据调查结果，如图8、9所示用户关注度最高的区域为座椅，其次为地面、扶手、显示屏、吊环。同时，67.6% 的用户认为地铁内饰颜色应该和所在城市的历史文化背景相关；72.2% 的用户表示喜欢与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内饰设计，其中有28.7% 的用户非常喜欢。由此表明，此次传统色彩的活化与应用是具有研究价值的。

根据问卷调查的结果对地铁内饰进行分区，如表2所示：

根据第二章提取到的色彩结果，将3类色彩对应填到3个地铁内饰区域中（A-a、B-b、C-c），共产生20种配色方案。对方案进行编号，如S2-A1B2C1指：第2种方案，使用1 号核心色、2号调和色和1号点缀色。接着通过建立地铁模型并渲染生成效果图的方式，探讨不同色彩方案对地铁视觉表现及乘坐体验的影响。首先，构建了详细的地铁模型，包括车门、座椅、扶手等主要结构，赋予不同材质与纹理，增强模型的真实感，确保后续色彩方案评价的准确性。随后对模型进行渲染，生成多种色彩方案下的效果图。如图10、11 所示，这些效果图提供了丰富的视觉信息，通过比较和分析，能够评估不同色彩方案对地铁整体美感和用户体验的影响，从而为设计优化提供数据支持。

（三）实验设计

在实验中，选取设计背景用户20 名+ 天真型用户20 名作为实验对象，均为地铁的高频率乘坐用户。使用工作站与问卷星软件进行20 种色彩方案的打分评估，并根据40 名用户的评分结果进行SPSS 分析+图表绘制。

1. 实验任务：实验被试在填写问卷前，阅读问卷介绍以及配色评价指标的定义，并对20 种配色方案的样本图片进行仔细观察，针对实际的主观感受，对各方案进行李克特五点量表的量化评价。

2. 实验被试：本实验选取设计背景用户20名+ 天真型用户20名作为实验对象，被试视力正常，色觉正常，均为地铁的高频率乘坐用户。男女占比各50%。共发放问卷40份，全部有效收回。

五、实验数据分析

（一）信度分析：对问卷数据进行信度分析，使用SPSS Statistics26测量数据的内部一致性，作为验证量表的相关依据，结果如表3 所示，克隆巴赫系数α=0.946gt;0.8，信度极高，有着良好的一致性、稳定性及可靠性。

（二）加权得分统计：在上文中已使用AHP 层次分析法得到了专家对于4个色彩指标的重要性权重值，见表2，将各方案在各指标评分的平均值乘以各指标的重要性权重值，得到色彩评价指标评分结果加权平均值以及各方案的加权总分，如表4 所示，制为折线图如图12所示。由图、表可知，可用性最高的方案为S5-A1B5C1，总得分为3.750；可用性最低的方案为S9-A2B4C1，总得分为2.749。20个方案的平均分为3.272。

（三）方案得分的性别差异研究：被试由20 名男性、20名女性组成。使用SPSS 统计不同性别人群的方案得分，如图13 所示。男性和女性对各方案得分趋势总体相同，男性群体的得分方差更大、对方案的喜恶偏好更明显。男性对20 个方案的可用性得分均分为3.262112，女性均分为3.303664，略高于男性。对不同性别的可用性得分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5 所示，F=0.265，p=0.696gt;0.05，因此，男性和女性的可用性得分之间并不存在显著的差异。

（四）方案得分的专业背景差异研究：被试由20名设计背景人群、20名非设计背景人群组成。使用SPSS统计不同专业背景人群的方案得分，如图14所示。设计背景和非设计背景用户对各方案得分趋势总体相同。设计背景用户对20个方案的可用性得分均分为3.136487，非设计背景用户均分为3.443832，略高于设计背景用户。对不同专业背景用户的可用性得分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结果如表6 所示，F=2.206，p=0.007lt;0.01，因此，不同专业背景用户的可用性得分在0.01 显著性水平上存在差异。

（五）主体间单因素方差分析：首先对加权得分最高的5 个方案（S5-A1B5C1、S10-A2B5C1、S11-A1B1C2、S12-A1B2C2、S6-A2B1C1）使用SPSS 进行主体间单因素方差分析，以5 个配色方案作为因子，以4个指标维度得分作为因变量进行分析，方差齐性检验结果显示p=0.769gt;0.05，方差齐性。齐性子集分析结果如表7 所示。由分析结果可知，5个高分方案被作为同一类分入同一子集，方案间不存在各维度之间的显著差异。

加权得分最低的5 个方案为S9-A2B4C1、S8-A2B3C1、S4-A1B4C1、S18-A2B3C2、S19-A2B4C2，观察可得这5 个方案使用的调和色均为B3/B4，故试对20个方案调和色之间的差异性进行分析，方差齐性检验结果显示p=0.278gt;0.05，方差齐性。齐性子集结果如表8所示。经验证可得，B3/B4 颜色的可用性较差，对于B2/B1/B5 均具有低分显著性，被归入同一子集。B5 得分最高，但不具有高分显著性。

为了探明可用性较差的原因，对使用B3/B4调和色的8个方案进行色彩评价维度的主体间单因素方差分析，方差齐性检验结果显示p=0.215gt;0.05，方差齐性。齐性子集分析结果如表9 所示，偏好度、审美度、适用性被归入同一子集，文化度被归入另一子集。在4个维度之中，文化度得分最高，具有显著性差异，说明B3/B4的文化度较好，但偏好度、审美度、适用性都较差。由此推测，可能因为B3/B4 色彩（深灰色及深红色）虽然能够代表楚乐文化，但明度较低，用户偏好度、审美度和对于地铁环境的适用性都较低。

（六）小结：本章结合第二章k-means 聚类的楚乐色彩提取结果与第四章对于用户乘坐地铁时的关注度的调研进行样本设计，生成20种配色方案，制作地铁内饰配色样本图片。随后，根据第三章专家AHP层次分析方法得到地铁色彩评价模型的重要值权重意见，编制评价量表问卷，对20种配色方案样本进行量化研究，并回收有效问卷40 份。

问卷结果分析显示，在色彩评价指标方面：6个方案在“清晰辨识度”指标的得分并不存在显著性差异；在“视觉疲劳度”“心理舒适度”和“审美度”这3个指标的得分存在显著性差异，其中方案5 在这3个指标维度的得分都最高，都显著优于大多数其他方案；结合AHP层次分析方法得到的各指标权重统计20 个方案的加权总分，可用性最高的方案为S5-A1B5C1，总得分为3.750；可用性最低的方案为S9-A2B4C1，总得分为2.749。

在性别差异研究中，女性对20个方案的可用性得分均分略高于男性，但并不存在显著的差异。男性和女性对各方案得分趋势总体相同，男性群体的得分方差更大、对方案的喜恶偏好更明显。

在专业背景差异研究中，非设计背景用户对20个方案的可用性得分均高于设计背景用户，在0.01 显著性水平上存在差异。设计背景和非设计背景用户对各方案得分趋势总体相同，不存在方差间的显著差异。

对高分及低分方案进行的主体间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低分方案很大程度上受B3/B4的调和色影响，B3/B4颜色的可用性较差，显著低于B2/B1/B5颜色。在使用B3/B4调和色的8个方案的4个评价维度主体间单因素方差分析中，文化度得分最高，具有显著性差异，说明B3/B4具有极高的文化度，能够体现楚乐文化的内涵，但可能因其明度较低、感受较为沉闷，使得其用户偏好度、审美度和对于地铁环境的适用性都较低。

结论

为了挖掘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性活力、实现传统色创新性地活化与应用，本研究以湖北特色的荆楚乐舞色彩为例，提出一条可供参考的色彩活化与落地路径。首先通过k-means聚类算法进行传统色基因的提取，形成文化色彩库；其次，根据聚类生成的文化色彩库进行样本设计；接下来利用构建出的色彩方案可用性评估模型进行样本打分，包括审美度、文化度、适用性与偏好度4个维度。本研究所提出的色彩活化路径从“文化基因”的角度出发，使设计有源化、科学化、规范化，并能够广泛应用于不同场景，为传统文化的发展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