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帮手”

体内藏着一尾鱼

有一阵子，一位中年男人，常常来我家门前的小河边垂钓。我不止一次地发现，他的身影，是一尾鱼。

千真万确，他的影子，就是一尾鱼，时而安静，时而在河边草木中穿梭着。而当中年男人起身，那一尾鱼影，一刹那就不见了。

之后，中年男人的影子，又回到了中年男人身边。

一直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中年男人，怕他不信，我几次开口，又咽了回去。也许，我得找个恰当的时机。

这一天，中年男人像往常一样，在河边垂钓。我看见他钓了很多尾鱼，他身边放鱼的水桶，却空空的。

走近时，我发现，每当他提起鱼竿，那鱼，就化作了涟漪。

这一回，我没有发现中年男人的影子，像一尾鱼。让我惊讶的是，这中年男子，慢慢地长出了鳃，像鱼一样地呼吸着。

他也是一尾鱼么？我这么想着时，有一尾鱼，突然从中年男人的体内，跃出，人了小河。但看不见有水花溅起。

从那以后，小河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垂钓的中年男子。一些年以后，我开始怀疑，这或许是我曾经的一种幻觉。

邂逅白鹭

步行上班，刚好可以沿着城河走。有一段时间，在上班路上，我常常会遇见一只白鹭。

的确，只是一只，倘若你要说两只，其实也可以，白鹭和白鹭的影子，就构成了一对。

倘若时间充裕，在途经城河边绿化带时，我常常会歇一会脚儿，和白鹭打个招呼，或者看她，在水面上翩翩起舞。我羡慕的是，从河东到河西，我需要走过桥，而白鹭，只需拍动一下翅膀。

有次，迎面走来一位少女，我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在我身边，停了下来，说求我一件事，让我把我家墙上的一幅画，取下来，拿到室外的阳光下，晾晒一下。

说完，她便消失了。

那是一幅山水画，周末，依少女所托，我把画取下来，晾晒。过了一会儿，有一只白鹭，从郁郁葱葱的草木中，破画而出。

此后，在上班路上，我再也没有邂逅过那一只白鹭。这个故事，我也从来没有跟他人提起过。

鸟鸣

早些年，在夜深人静时，我喜欢写点东西。在键盘上打字，每按一次，都会听到一声鸟鸣。其实，按键是无声的。

这鸟鸣声，是从哪里来的？我很奇怪，这个时候，窗外早已安静下来。只有一些路灯，还在无精打采。

相信鸟儿，也早已进入梦乡。

渐渐地，即使我不再敲击键盘，鸟声依旧。

没有人被我吵醒，也许除了我，谁也没有听见鸟鸣。

我正在写着一篇有关山水的文字。当写到“鸟鸣山更幽”时，我看见，满屏的文字，都变成了鸟儿，在飞翔。紧接着，鸟声又四起。

不知道这些鸟声是怎么响起的。我检查了一下，并没有打开电脑的音响。

忽然感觉，成群结队的鸟儿，正从我的电脑中，飞出来，进入了我书桌上的一本书，然后，就不见了。

我把书打开，书中并无鸟影。

只有鸟声，依然萦绕着身与心，伴我入梦。

第二天早晨，我看见楼下的公园里，开满了花朵。记得我在一首诗中写过，清晨的花朵，都是鸟鸣所化。

活石

说的是小时候的事儿。村里的小伙伴老跟我说，老院子门口的那块石头，是活的，它会说话。有时，还咳嗽，她经常被吓一跳。

听见石头说了什么吗？我问。

她说，当然不知道，你要是能听懂，你也是石头了。石头说着石头的话。

怀着好奇，我经常去看那块石头。我所听见的，有时是风声，当然，风是吹不动石头的；有时是雨声，雨正在石头身上滴答着；有时是村里人家的说话声，在唠叨着柴米油盐。

我听见的不是石头在说话，又好像也有着石头的口音。虽然，我也不清楚石头的口音是怎样的。

有一次，我去的时候，没有看见石头，或者石头，就是在我的视野中，一下消失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石头了，谁知第二天，发现石头仍在原地，一点没有挪动过的痕迹。

既然石头是活的，它当然也会外出，如同我们出去走亲访友一样。

事实上，我可能一次也没有听过石头说话。但直到如今，我依然相信，那石头是有生命的。

被老院子的烟火，浸润了那么多年，石头，不可能不懂得人间的冷暖。

我的童年

恍惚间，有一个孩子，闯入了我的记忆。

他朗朗地说，他是我的童年。

说着，孩子从行囊中，取出一根竹竿，竹梢头挂着一个网兜，说是用来捕知了的；又取出一把蒲扇，说它是我弄丢在草丛中的；他甚至还找到了一件打了补丁的衣裳，说有一天，我在上学路上，摔了一跤，然后，这件衣裳就被摔破了。

他说他是我的童年，还跟我说了许多我童年的趣事。可是，这些事情，我老早就不记得了。

我的童年说，每个人都一样，总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将往事弄丢。要是将往事都带在身上，人就走不动了。

只是时间，会替你保管着往昔，以及往昔的每一个脚印。当你需要时，依旧可以把它们找回来。

说完这些，我的童年，悄然退出了我的生活。我清楚，在另外一天，我的童年，又会悄然潜入我的生活。

听雨

自从练习写诗之后，我忽然发现，听雨比看雨，更有诗意。

不知从哪里翻阅到一篇文字，说雨本身是无声的。我们所听见的，只是雨与某一物品，相触那一刻的声响。

雨，落在瓦片，落在枝叶间，落在水中，落在我的身上，那声响，都是不一样的。

因此，雨声，丰富多彩。

但不管怎么说，雨声，肯定与火的燃烧声不一样，与石头和石头的碰撞声不一样，与我的脚步声，也不一样。并且，无论哪一种雨声，都带着滴答的回声。

雨声，终究是雨声，它是由雨的本质所决定的。

雨声，不可听太久。

不过，真的听久了也无妨。听着，听着，你就成了雨声中的一滴。

也就是说，你会把自己弄丢在雨声中。

影子的“帮手”

这是一面神奇的镜子。

从镜子中，我可以翻阅到许多的影子。

是的，是翻阅。一屏一屏的影子，在我的指尖，跳动着。

这是一棵树的影子，我用水的影子，给树的影子浇水。当我在镜子外发现时，这棵树的根部，湿漉漉的。

这是一栋老房子的影子，突然发现有火苗的影子冒了出来，我赶紧用手影将火影遮了。随即，他们告诉我说，老房子上的火苗，被扑灭了。

这是我童年的影子，我在故乡的田垄上，奔跑着。那一刻，曾被定格在一张旧照片中。

而当影子走远，我忽然想到，这张旧照片，已在多年前弄丢。

我知道，在影子的故事里，镜子是“帮手”，它帮助影子，做了许多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这镜子，所带给我的影子，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或许，所有的影子，都是真实的。

只有镜子外的现实，才会用各种“表象”，迷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