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出一条河的前世今生（组诗）

拔地而起的水

路过多少斜倚的丘陵

读过多少摊开的草原

才遇见这拔地而起的水

是为了看清影子

河把自己立起来

是为了走得更远

桅杆洗净乡愁

他举起右手，擦亮巡航的满天星斗

她双手合十，像合上水的眼皮

烹出一条河的前世今生

巡航艇上的新兵一下连

眼睛里就发了芽

好奇地张望每个犄角旮旯

好让自己的热情快把根扎

灶台上的半盒秘密

成了新兵最后解不开的疙瘩

到底是什么调料

让炊事班长看一眼

就能做出美味笑如花

每次巡航前存进歌曲的音箱

巴掌大的地方

接龙五十四次平安愿望

把昨天炒进今天

也把兵的青春

从此岸渡到对岸

湄公河在一把炒锅里

从前世翻身到今生

打结的桥

一定有什么将澜沧江大桥打了个结

越使劲抻直，越把往昔的辛酸挤得越紧

我站在一河水做的历史书前，与你

四目相对

贫穷衔在乌鸦嘴里，喂养枝头

饥饿的苍茫

看商船从傣家的朝阳走向暮霭

却没有逃出异域夜的沼泽

一定有什么剪裁了阳光的形状

缝补，联合执法的燕尾破开雨丝

趁夜色织就的网

照耀遮天蔽日的两岸稻谷飘香

让麦芒也学会齐心表达思想

尖锐的指尖削瘦

一声鹰鸣的嚣张

子弹飞得快过翅膀

我却仍能在一双蝶翼尖上

辨明山川水江

一定有什么不可掩饰又无法逃避

就像飞翔的影子

或是被长胖的绿色挤掉

或是把长高的春天，拦腰割断

重新分娩出一个和平的金秋

弥补

老友走了

他把老友的泊位

用自己的货船弥补

假装看不到，河面被撕掉的那块皮肤

河水走了

他把降低的水位

用多装上船的货物弥补

假装听不到，水和岸生离死别的呜咽

儿子走了

他把空旷的驾驶室

擦亮玻璃多盛些干净的阳光弥补

假装能看清，哪艘巡航艇上的兵是儿子

昨天走了

他把今天捣碎堵进缝隙

再不够就割一块明天弥补

假装记不起，假装水都忘记

这个老船长一整个下午都在船尾

叼着烟斗，像咬住历史的鱼钩

并寻思着一旦掉落，拿什么弥补

和一条江相濡以沫

北极村和一条江相濡以沫

村让水有了呼吸

水把村的故事洗成浪花几朵

洗进一条江的心窝

潮湿的心思拧干了泪水

晾晒在时光岸上

苍穹之下，心生百舸

一座军营和一条江相濡以沫

石头被软磨硬泡成江的软骨

一声号子却能站成中流砥柱，把江站成

笔直的时代楷模

逆流蹉跎，兀自高歌

一面国旗和一条江相濡以沫

坚守，挂在零下五十三度冻不落的五星上

彼此诉说

埋在北极村与黑龙江的缝隙里书写

来生再当一次边防兵的运簿

一念千年，终流成一条江的因果

像一树飞雪煮沸满山歌声

在大兴安岭

一切量词都可以被辽阔得弱化

就像一树春天煮着一壶莺鸣

都撼动不了天枰右边一朵雪花的心情

像身体里一场找不到出路的大雪

纷飞着，熬煮着

沸腾山坡上一座军营

溢满山谷的歌声

浇灌这些行走的绿意

很快结出比松塔还硬的坚定

冷

天上的云朵，守着一浪一浪高过它的寒冷

这些凝固的冷，脸色煞白

对季节飘落的秘密三缄其口

对北风左摇右摆的教唆

它们前仆后继守住纯洁的底色

而柈子里劈裂的冷

是否真能分解冬的寂寞

而村口，探着脖子守望春日的警务室里

独自不停打着擒敌拳的战士

早已习惯了冷，并把军营里的雪花

训练成队列整齐的上等兵

作者简介>>>>

臧思佳，文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文学作品刊发于《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数十种刊物。获共青团中央和中国作协举办的第三届“志愿文学”征文一等奖、工业与信息化部和中国作协举办的第三届中国工业文学作品“光耀杯”大赛一等奖等。出版诗集《橄榄树的红果实》《住在云朵里想你》《爬上云朵采阳光》《摘一朵云送给你》等四部，出版长篇报告文学《极殇》《丹心》《鱼山壮歌》《全海深》等四部。

［本栏目责任编辑 陈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