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阳飏《大环线行旅笔记》随记
2024-12-06人邻
读这些文字,想想跟阳飏的交往,忽忽已逾四十年了。想想,四十年可谓漫长,可也似乎只是一瞬间。四十年前,我们在古典文学家也是诗人的孙艺秋的讲习班上听课,因而结识。四十年前我们合影的照片尚在,四十年后我们在湖州再次合影,这两次的合影,究竟哪个是真的?时间主宰一切!
阳飏多年前就喜欢法国诗人圣-琼·佩斯。1960年,因其作品 “凌空飞跃及丰富联想的意象,以梦幻的形式,反映出我们时代的境况”,圣-琼·佩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看看他的诗句,“他,在戒严期间巡逻到各处的大展厅者,厅内展出的蛱蝶和竹节虫标本在玻璃板下都成为碎片;他又提灯照着青金石槽,槽中那位易碎骨质公主别了金针,一头剑麻披发顺着世纪长流而下……”我们就知道那里面有着阳飏的影子。阳飏这一组散文诗即是一种圣-琼·佩斯式的再现。而这种写作,亦与阳飏早年习画有关,大约是写生观察的必须,无意识间成为了习惯,他的眼睛时刻向外侦伺,警觉而又有近乎夸张的幻化凝视。除了一些“点”,阳飏亦是习惯于从大处着眼——大而小,小而大,真与幻,辅之以个人情感的带入,形成了他的诗风。
读读这些句子吧。“嘉峪关,悬壁长城云梯一样悬挂在云朵上。攀上去,看看云朵的后面还隐藏着什么。”阳飏关心的不是长城的实有,而是虚。云朵的后面究竟藏着什么?他是不管的。他只是带上一笔,尔后自家就逍遥去了。
“横穿马路的母牛晃动着特别通行证一样鼓胀的乳房,行驶的车辆依次刹车让路。”“特别通行证”一词,绝妙!这上苍赐予的htmtfSQFAW3WJVHYfvlEzlqlffwx9JvX/7UBxkNFMLI=滋养生命的,万物自然都要让开。
“赛里木湖的蓝居然让我产生了色彩的错乱。”对色彩格外敏感的诗人,才能写出这样近乎匪夷所思的诗句。一个“错乱”,直取“蓝”那未曾揭开也无法彻底揭开的神秘。
“去那拉提的公路上,看见一只估计低飞时被迎面疾驰的汽车撞死的不知名的鸟,正被一群同类鸟围着,难道这是它们的一种悼念仪式吗?”一只死去的鸟,一个小生命,经常为人所忽视的,却因为“一群同类鸟围着”,“悼念仪式”一样,而为诗人深深感慨。
“喀什,晚上十点多了,天还亮着。这么长的白昼,可以浪费,就像是那么多的白纸,暑假快乐的孩子们,写作业还是不写作业随意吧。”长长的白昼,在诗人的眼里不是时间,而是悄然转为视觉,成为不可浪费的“白纸”。那么,在白纸上写点什么吧!截住这些白纸上流逝的时间,按住它们,下笔,使它们显现虚无的另一面。而尤为有趣的是,诗人却又转而写道,“暑假快乐的孩子们,写作业还是不写作业随意吧。”在短暂的文字间,将一对似乎矛盾的情景,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而“喀什古城一户临街的宅院,买买提家的毛驴啃吃白云去了,木头车轱辘挂在墙上,等着毛驴吃饱了回家”,不仅显现了阳飏惯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更是渗透了他的趣味和幽默。寻常人眼里的木头车轱辘,在诗人的眼中,一路联想到拉车的毛驴,到吃草,尔后吃白云去了。读到这儿,我们只能会心一笑。而那个写作者阳飏,亦藏在一边悄然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