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如何复活奔马
2024-12-06张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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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8年,被誉为“动态影像之父”的英国摄影师埃德沃德·迈布里奇(Eadweard J. Muybridge)在赛马场设置了触发相机快门的开关。每当绷紧的绳子在马蹄踏过的瞬间被触动,摄影机便能立刻捕捉到骏马疾驰的雄姿。十余帧极具动态的相片置于跑马灯(Zoetrope)上,构成一段连贯的定格动画。迈布里奇此举的初衷是探究奔马飞驰时四蹄是否会同时离地,却阴差阳错地缔造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电影”:《骑手和奔马》。这场无心栽柳的实验,不经意间拉开了“跑马灯时代”的序幕。此后,肉眼无法判断的细节,在愈发精密的仪器下无处遁形。摄影术以其锐利的目光,无情地祛魅,隳损着世界的神秘与朦胧。此后,技术爆炸为世界按下快进键,万事万物都在以迅疾之速演变,日新月异,目不暇接。那匹奔马和它背上的骑手,恐怕永远不曾料及,人们观看世界、记录万物与再现记忆的方式,会在这场普通的赛马后发生巨变。
事实上,作为人类的忠实伙伴,马几乎参与了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所有重要时刻。从远古的游牧岁月,穿越中世纪的烽火战乱,直至近现代的交通运输、体育博彩、文学艺术……马的身影始终贯穿其中。和人类驯服畜养的其他动物不同:“马首先并不是作为蛋白质的提供者,也不是作为拉车或驮车的牲口登场的,而是直接走到了人类历史的炙热的中心地带。”①人类借助马的力量,实现了速度与效率的双提高。在蒸汽时代与电气时代来临之前,马是速度的象征。它是至关重要的战争工具,助力人类在更广阔的疆域确立统治权;它亦是消除距离的通信使者,让广袤空间内的信息传递成为可能。然而,由于科技进步和工业化的发展,马在人类社会中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马日渐成为时代的弃置物。它桀骜的影子从战场、驿道、沃野迈向胶片、乐谱与打字机。艺术家们接过骑手的长鞭,让逝去的奔马连同记忆,在绘画、雕塑、摄影、电影、音乐、舞蹈、小说与诗歌等诸多艺术形式中复活。谷禾的《马说》便是一首意在“复活”的长诗。在这首精心构造的长诗中,诗人充分且巧妙地调动了自己关于马的知识与经验,使之在一气呵成的长调中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借助多重文本与艺术形式的互文,马的形象跃然纸面,重获生机;诗人以骑手之姿,将那些被时代遗忘、疲惫衰老、垂死挣扎的老马唤醒。那些源自阅读、观影、梦境与现实的记忆,如同生命之泉,源源不断地注入马的躯体之中——“他用词语复活了那匹马”,又用“马”的鲜活来复苏沉寂已久的长诗文体。
长诗《马说》的题目借自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千古名文。韩昌黎的《马说》以短小精悍、微言大义著称,寥寥数笔间,作者以千里马难遇伯乐为喻,道出贤才之士不被赏识和重用的现实困境,抒发自身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为古今“骈死于槽枥之间”的好马声援,言有尽而意无穷,有如蹙万里长江于尺幅之中。谷禾的《马说》虽在体裁上选择了短文背道而驰的长诗,却对诗歌的精准与凝练毫不松懈。他没有借助任何冗余的重复或堆砌来扩充诗歌的篇幅,而是通过情感的磅礴郁积与知识的密集广博,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这首小长诗的架构。在穿梭不同文本,搜寻全部记忆去凝望马的眼眸、傲骨与魂灵之外,这首长诗还隐匿着一个关于“不遇之叹”的主题。不过,诗人所表达的并非一种顾影自怜的哀怨,也不仅仅是为骏马时代的落幕余晖书写挽歌,而是通过书写这一行为本身,为长诗文体所受到的冷眼与误解而鸣不平。
是的,在行色匆匆的“跑马灯时代”,长诗这一充满悖论性的文体,一度被认定为不可能之物。比如美国诗人爱伦·坡(Edgar Allan Poe)坚信,冗长鸿篇难以延续诗歌原始情感的激荡与热烈,任何使诗成其为诗的刺激在长诗中都不可能持久②;而俄罗斯犹太裔的美国诗人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更是断言纯文学之精粹皆凝聚于短诗之中:“纯文学的实质就是短诗。”③长诗文体自身所蕴含的矛盾与悖论,以及由此引发的关于其合法性的犹疑与焦虑,都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它的成长。“跑马灯”是我擅自为这个日益迅疾的时代所加上的定语。就像那匹被摄影术定格的奔马以及由那些连续的时间切片构成的影片一般,我们所处的时代追求速度、效率,崇尚简洁,却拒斥诗意的栖居,显得耐心匮乏。在此情境下,“快餐文化”应运而生,人们也习惯于粗制滥造的文化快消产品,注意广度(attention span)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少有人能够秉持耐心进行诗性思考。长诗的篇幅与深度,对于许多读者而言,已然成了一种负担。不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长诗都需要他们付出极大的耐心,而在快节奏的时代,耐心恰恰是最为稀缺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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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跑马灯时代”是否需要长诗呢?生活从未像如今这般短暂易朽,“我们呼出自己,一去不返”④。时代似乎在不可避免地走向短暂和快速,人们的思维被限制于碎片化的资讯与信息茧房之中,沉溺于瞬时的狂欢和刺激,几乎丧失了沉思与探索的能力。而在这样一个“没有秘密、谜题和诗意”⑤的数字回音室中,我们更需要长诗带来新颖陌生的诗意,滋养我们日益枯竭的耐心,慰藉我们疲于奔命的心灵,抵御世界瞬息万变的冲击。从这一视角出发,哥伦比亚大学东亚语言与文化系商伟教授的观点显得尤为中肯:“新诗若要赢得这个时代,必须在长诗上有所作为”。⑥
近年来,当代汉语诗坛一度兴起长诗写作的潮流。尽管这一风潮来势汹汹,势头正猛,其中杰出的作品却仍屈指可数。一些草率、粗陋、浮夸、言之无物甚至胡乱拼接的长诗接连问世,无疑让诗歌读者大失所望。更为糟糕的是,这些作品往往被过度吹捧,它们的评论文章与其实际品质极不相称,进一步扭曲了人们对长诗的认知。特别是一些享有盛名的诗人,他们的作品本应成为标杆,然而其长诗却让人大跌眼镜,这无疑加剧了人们对长诗这种文体的误解。
在汉诗传统中,我们固然找不到像荷马史诗那样的鸿篇巨制,但这绝不意味着汉语诗人无法创作出与《荒原》《诗章》《太阳石》等现代经典长诗相媲美的杰作。症结的关键在于,到底什么样的诗是真正的长诗,以及评判一首长诗好坏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在这个问题上,谷禾以其通透的诗学理念与写作实践,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答。在《马说》的创作谈中,谷禾将真正的长诗定义为“交响乐”“语言的建筑群”与“诗神列阵的辉煌殿堂”。这样的长诗必将触及“存在”(being)的核心命题,亦即时间、生存与死亡等终极问题。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各种经验、信息、我们读过的书所想象过的事物等等的复合体”“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部百科全书、一个图书馆、一分器物清单、一系列的风格”⑦,而长诗用最恰当的方式混合并呈现出这一切。因此,长诗必然具备深刻的复杂性,它要求诗人不断挑战自我,突破界限,挖掘文体的深层潜能,从而展现更丰富的生活经验、严密的逻辑思维、稳定的结构框架及精准的语言表达。这不仅检验诗人的才华与造诣,更是对其知识储备的全方位挑战。正如谷禾所说,完成一首真正的长诗,“需要写作者调动多年和多重的知识积淀、生活和生命经验,对世界的思考和发现。如果不适时写出来,对写作者来说,简直就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恰似“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长诗亦是如此消耗着写作者的“精神食粮”,使之殚精竭虑,使之索尽枯肠。
长诗需要它的“伯乐”,需要能够真正驾驭它的骑手。长诗正迫切地寻找着那些文学底蕴深厚且洞察力敏锐的诗人。书写长诗,不仅是对瞬息万变的时代潮流的抵抗,更是在回应某种宏大元素的召唤。长诗的核心,某个浑身尖刺、不断刺痛肉身的词语或者某种根系发达、枝繁叶茂的形象,不断威逼或利诱诗人为之穷尽想象。这种需要透支诗人记忆与技艺的写作对于这个浮躁的时代而言,常常是费力不讨好的。谷禾的《马说》便是这样一曲回荡于“跑马灯时代”的“不合时宜”的长调。作为时代弃置物的“马”,借助英国诗人特德·休斯(Ted Hughes)的沉寂塑像、以色列作家戴维·格罗斯曼(David Grossman)的荒诞悬想、东晋史学家干宝笔下的志怪神话与匈牙利导演贝拉·塔尔(Béla Tarr)镜头里的平庸琐碎……将“散落在泥土里的马骨”重新聚拢,生出血肉,寻回魂灵,在长诗中复活。正如长诗以抵抗的姿态重新回归,拒绝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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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禾复活“马”与长诗的首要策略是向经典致敬,与前作对话。长诗《马说》的开篇就站在巨人休斯的肩膀上——这位被誉为“动物诗人”的巨匠,为世界诗坛留下了最摄人心魄的马群。在破晓前的荒原,这群巨石般屹立不动的马,构成了“一个灰色的沉寂世界的/灰色的沉寂部分”(休斯:《马说》,袁可嘉译)。肃穆、隐忍而自在的群马,与自然和谐相融,成为晨光或地平线的一部分。这是未被人类役使鞭笞的马,是从远古踱步而来,诞生自原初大地上的生灵。它们平静从容地任由曙光点亮原野,任由人类的目光逡巡,不做任何变化。休斯作为旁观者,只是遥遥地观看着马群,发出虔诚的赞颂与由衷的喟叹。这种对于存在本身的敬畏,亦昭示着诗人与诗之间的关系。谷禾从休斯笔下的马群切入长诗的远景镜头,通过展现马的力量和威严,与难以逾越的经典杰作对话,为这首关于“马”的交响乐谱下壮丽宏大、引人入胜的序曲。
这首以马为题的长诗,毫不掩饰自身“借马论道”的策略——诗人谷禾从一开始便明确地揭示出其主题是关于写作本身的。他以带有强烈肯定语气的否定句表明,再没有人能够复刻休斯笔下破晓前的马群。随后,他将读者的视线从破晓的柔光,巧妙地引向黄昏的暮色,以时序的颠倒为后续的书写转圜出一丝余地。曙光乍露,笔锋遂急转直入黄昏。这般跳跃,仿佛穿梭漫长历史的尘埃,从远古的自由之躯,一步跨越到英雄暮年——马退出人类历史炙热地带前夕最后的余晖。黄昏之马自带悲凉的底色,无法走近,不能看清。正因如此,当试图描绘它时,写作者无法精准地再现其雄健的肌肉线条和风中飘扬的鬃毛,只能隐约捕捉到马骨嶙峋的轮廓,透出一股不屈的力量。这些坚挺的马骨重合于守望故土者的脊梁,它曾是“聆听过马头琴的马”,见证过“翻阅马背的少年”,亦是马厩里衰老的母马,“像极了我们的母亲”……一系列马的形象与想象,接连为这副马骨赋形。诗人捕捉着“最初的记忆”与“最后的幻影”,不断还原或复苏着夕光下埋头于草丛的马与埋头于词语之中的诗。
诗歌接下来描摹的场景营造出一种超现实的氛围:一匹马走进酒吧,固执地向侍应生索要草料,而侍应生则递上一杯红酒,仿佛这是一场不寻常的社交仪式。马接过酒杯,便坐在靠窗的位置,望向窗外。但或许并没有一匹真实的马踏入酒吧,而是人们的视线中的某个身影被幻化成了马的模样。人与马的影像在这个特定时空交错,诗人的蒙太奇技法,让二者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一奇妙的场景源自戴维·格罗斯曼的小说《一匹马走进酒吧》。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当然不是一匹马。关于“一匹马走进酒吧”的荒诞笑话不过是书中卡车司机的信口胡诌。但正是这匹虚构的马,试图以怪异的喜剧色调掩盖某种巨大的悲伤。戏谑与欢笑背后,人类的悲哀被更加深刻地揭示,显现其复杂本质。诗人的想象也以此为转折,愈发天马行空,驰骋自如。
在酒吧窗畔,那匹旁若无人般兀自独坐、凝望夜色的“马”,瞬间唤起了诗人的遥远记忆——多年前,在尼勒克草原,他曾目睹两匹“低着头吃草”“昂着头交欢”的马。它们专注、投入,静享青草的滋味,沉醉于欢爱的愉悦,仿佛一切纷扰都与它们无关,对任何投来的目光都视若无睹。紧接着,诗人的思绪由对马的回忆,逐渐拓展到了“马”的读音、字形,再触及到那些名字中镶嵌着“马”字的人们。他随手拈来历史上的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挥洒翰墨的文人骚客,以及当代的杰出名流,乃至与马相关的植物和成语。这些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元素,在诗人的追问中获得共通之处,产生灵魂的共鸣。在诗人的想象中,马的原型在沉睡的夜色里若隐若现,如梦似幻,带着某种神秘悠远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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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神秘的色调延续到长诗的第14小节。这一小节以极为凝练简洁的诗句,重新讲述了《搜神记·女化蚕》的故事。早在20世纪20年代,诗人冯至就曾以“女化为蚕”的传说为原型,书写了叙事长诗《蚕马》。冯至的《蚕马》是借“故事新编”展开的爱情歌谣,而谷禾以旁观者的视角,对这个充满僭越与背叛的爱情传说进行了解构,剔除了其中的抒情元素。在这个传说中,一匹马爱上了它的女主人,并为少女营救了她的父亲。而女孩儿却未能信守承诺,其父更是将这匹马宰杀剥皮。谷禾在诗中既没有对马的遭遇表示出明显的同情,也没有对蚕女的背信弃义进行直接批判。相反,他更多地聚焦于马因为深情而坦然接受屠戮的壮烈,以及蚕马最终的结茧、吐丝如何将这份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升华。马的形象因爱与牺牲而更显厚重。
长诗的第16小节则与电影《都灵之马》以及哲学家尼采的真实经历相互交织,折射出生命、哲学、人性与动物性之间的复杂关系。这一节开篇的箴言“永远不要向着沉默的马匹落下鞭子”既是一个强烈的道德告诫,又激发出人类对于存在本身的深刻反思。法国哲学家吕克·费礼(Luc Ferry)指出:“动物受难让人类得以综合了两种观点,即为了不侮辱人类,人类必须尊重动物;动物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权利。”⑧以人类自身为尺度,每一种生命都不应因为它们的沉默而肆意对待。尼采的亲身经历印证了这一点。他曾坚决阻止车夫虐待马匹,并为之痛哭至昏厥。或许,尼采从那匹马的眼睛里洞察了生命的本质与哲学的深邃,这种震颤使他直至去世都未曾恢复清醒。电影《都灵之马》以一段耐人寻味的旁白开场,讲述了尼采与都灵之马的这段故事。而在序幕之后,导演贝拉·塔尔便将镜头转向一对父女与一匹老马共同度过的六天生活。影片中大量特写与仰拍镜头,精准地捕捉到老马眼中流露的苍凉与沉寂,从而象征性地映射出人类在无尽苦难中奋力挣扎的永恒困境。“对尼采来说,人在进化过程中是个过渡性的物种”⑨,因此,在他在看到那匹受难的都灵之马的瞬间,或许便意识到自己跟那匹马本身并没有区别。电影运用平淡而缓慢的长镜头,揭示了人类的苦难与生命的无常;谷禾则以连贯的长句,淬炼更为深沉的诗意——让那匹沉默的马带走属于尼采的所有秘密。
在后续的诗行间,读者还可以辨认出加拿大小说家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Alistair MacLeod)短篇小说《秋》中,那匹被父亲贩卖的老马的命运;以及卡夫卡(Franz Kafka)的小说《乡村医生》里,两匹看不清颜色的乌有之马。谷禾以“互文性”搭建长诗的框架,并非仅仅从既有的佳作中借势,而是在化用的基础上,以点睛之笔进行再创造。在谷禾的长诗中,我们可以看到经典作品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他个人对人性、存在与命运的独到见解。谷禾的长诗不仅是对经典的致敬,更是一种朝向经典的精神向度。经典文本润泽着真正的长诗,让语言从熟悉的土壤中生长出新鲜的诗意。在谷禾的创作理念中,他期望每一首诗都是对既有诗篇的一种创新和突破,是对过去的背叛和告别。
“日晷转过正午,从深处又浮现出另一张陌生的马脸”,从破晓至黄昏,历经漫长黑夜,长诗的尾声终于再次迎来正午的阳光。《马说》以“收拢了永恒交替的白昼与夜晚”作为结尾,寓意着时间的流转与生命的循环。在这流转的时间与交替的昼夜中,我们仿佛能听到那渐行渐远的蹄音,它以一种独特的节奏融入诗中,为诗歌增添了更深的意境:终于,枯索的马骨生出血肉,沉寂的肉体重获魂灵。一首长诗在昼夜不息的凝神聚力中诞生。
而马的亡魂仍在我们中间寻找它的骑手,骑手用词语复活了他的马。
注:
①[德]乌尔里希·劳尔夫(Ulrich Raulff):《渐行渐远的马蹄》,董璐译,北京:线装书局,2022年,第11页。
②[美]埃德加·爱伦·坡:《诗歌原理》,《爱伦·坡诗集》,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8年,第231页。
③[美]约瑟夫·布罗茨基;所罗门·沃尔科夫(Solomon Volkov):《布罗茨基谈话录》,马海甸,刘文飞,陈方编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8年,第267页。
④[奥]里尔克(Rainer Maria Rilke):《杜伊诺哀歌》,林克译,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44页。
⑤[德]韩炳哲(Byung-Chul Han):《他者的消失》,吴琼译,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9年,第82页。
⑥商伟:《二十一世纪富春山居行:读翟永明<随黄公望游富春山>》,《随黄公望游富春山》,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年,第85页。
⑦[意]卡尔维诺(Italo Calvino):《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杨德友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87页。
⑧[法]吕克·费礼:《既非人亦非顽石》,汪洪章译,《生产·第三辑》,汪民安主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80页。
⑨[美]阿方索·林吉斯(Alphonso Lingis):《尼采与动物》,汪民安译,《生产·第三辑》,汪民安主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