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哲学与艺术表达的交融

【摘 要】 "作为动画大师宫崎骏的封笔之作，《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宫崎骏，2024）以熟稔又陌生的姿态闯入观众视野。这部长篇动画延续了宫崎骏一贯的手绘技巧和画面风格，丰富深邃的意象点缀其间，但却背离了其以往顺应市场的叙述逻辑，以更为私人化的艺术表达方式来面向沸腾火热的市场。从影像主人公到导演本人，再到同名书籍中的人物小哥白尼，作品打通文本内外部界限，塑造了一个层次鲜明的三重人格结构体系。电影主题在隐晦而纯粹的表达形式的包裹中尤显生涩，但却拓宽了人们对生命终极意义和真正价值的探询。

【关键词】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人格结构； 艺术表达； 生命哲学

一、人格结构视域下的三重世界

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弗洛伊德（Freud）结合临床医学经验和心理学理论提出一种内部心理机制，来解释人的某些行为模式，这种机制后来形成完整的人格结构理论，从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面对个体心理潜意识分层做出细致分析。[1]本我由生理性物质力比多控制，它存在于一个混沌自然的世界，仿佛生活在蒙昧之中的原始人，缺乏伦理和道德的概念，一切由自由自在的欲望控制；自我受现实原则限制，但又无法完全摆脱欲望，因此处于摇摆地带；超我则更像一个完美的符号，它代表人对完美人格的想象和追求，永远去接近但无法完成。“从道德的观点来说，可以说本我是完全非道德的；自我力求是道德的；超我能成为超道德的，然后变得很残酷。”[2]《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从影像内部到影像外部，结合电影主人公的视角、导演视角以及同名书籍人物的视角，阐释“三我”体系，极力延展故事内涵，让外部世界与内部世界连接，建构出一个丰富的内部心理体系。

（一）本我：作为欲望本体的真人

弗洛伊德（Freud）认为本我“属于潜意识中的无意识”[3]，它完全遵循快乐原则，仅仅满足于浅层的感官愉悦，是人的原始欲望的外化。在电影中，真人这个角色实际上就是“本我”的完美复刻，他通过一场充满虚拟色彩的冒险来象征欲望本体的游走，与现实世界拉开距离的同时让观众能够通过角色了解本我实质。

电影开头，刺耳的警笛长鸣声响起，昏暗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似乎显示着什么东西正在复苏，紧接着下一个镜头就是少年从睡梦中醒来，这两个镜头不仅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出现，更重要的是，昏暗混沌的氛围里的苏醒暗示了本我在潜意识世界中的行动正式开始。真人这个名字颇有意趣，它直接点明了创作者的意图：尚未经过成人世界洗练的少年是人的内心真正纯粹的表征，这种纯粹指向毫不遮掩的欲望。因此，我们可以看到真人对战火的恐惧、对母亲久子的思恋、对父亲的疏离以及刚开始对继母夏子的排斥。

本我是纯粹而任性的，因此电影以少年真人为主人公，通过他的种种行为来展示坦诚的欲望。在影片中，真人的很多行为都是源自内心的自由意志，本我在他的一次次任性选择中得到释放，因为是动画，也因为是历险，所以观众理所当然地以更宽容的目光来看待真人的一些行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做法似乎成为情理之中的必然选择，这在一定程度上与观众需求适洽，而又能更好地隐藏本我欲望。例如真人经过苍鹭的多次呼唤才进入异世界，这实际上是一个让人费解的行为，按常理来说，母亲的死亡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损伤，如果有重见母亲的机会，他必然毫不犹豫，但最终让他决定进入异世界的导火索却是继母夏子的失踪。这个设定看似不可理喻，实际却源于本我欲望的复杂纠缠状态：母亲死于战争带来的火灾，真人逃避的是童年里灰烬纷飞的战火，因此尽管想念母亲却拒绝寻找母亲，继母的失踪再次牵扯到他丧母的敏感神经，于是生母和继母成为本我渴慕的一体两面，带着对生母的悼念和对继母的孺慕，本我生发，苍鹭的呼唤终究见效。

（二）自我：导演宫崎骏的矛盾叙事

不同于本我的混沌复杂、难以辨析，自我是一种在否定与肯定间来回徘徊的矛盾状态，它源于创作者的表达欲望和表达习惯的对抗。自我需要“从本我那里提取力比多，把本我的对象精力贯注改变为自我结构”[4]。本我希望永久地沉湎于快乐原则，但总有一些外在因素会禁止本我的无休止欲望，规训其服从于现实原则。

自我在本我与外界的拉扯中逐渐形成，这一点体现于导演宫崎骏的在电影中的矛盾叙事。作为一名动画大师，宫崎骏总能够将自己的坚守和市场的期待相结合，在他以往的作品里，故事层层递进、情绪饱满、跌宕起伏，尽管隐喻颇多，却总能在保留个人表达的基础上将故事以简单方式表达，力图让青少年和成人都在影片中找到趣味，从而维持其表达欲望（快乐原则）和市场期望（现实原则）的平衡。然而在这部影片中，可以明显看到创作者主动放大表达欲望，故事节奏不再精心规划，而是随意挥洒，视觉意象亦是散播于影片各个角落。更重要的是，他更加大胆地将自己的童年经历和家庭结构展现给观众。然而有趣的是，这种任性却又处处透露着熟悉的表达习惯，仿佛戴着镣铐跳舞的纤弱女子，带血的残酷美感在本我与自我的斗争中流露。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市场对宫崎骏的要求已经让他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叙事习惯，当他企图背叛习惯、完全依从本我时，讶然发现自我的力量从本我中生发，已然无法再被完全湮灭。天马行空的想象仍旧盛放在明晰的镜头话语之中。

（三）超我：小哥白尼的规训与教化

以真人为符号的本我在艺术世界中反复纠缠，自由意志与交叉时空共同创造出本我欲望的五彩缤纷；由影像内延伸至影像外，掌握画笔的上帝在快乐和现实两边彷徨，造就矛盾的自我符号；从影像内的书本到影像外的书本，当真人翻开《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小哥白尼的世界便就此打开，一面是代表本我的真人在城堡内冒险游历，另一面是代表超我的小哥白尼在舅舅的教导中寻求世界的真谛与内心的平和。超我是道德原则对自我与本我的规训，要求人之品质的尽善尽美。

吉野源三郎的文学作品《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因表述的鲜活性和主题的深刻性被选入日本教科书，影响了一代又一代日本青少年。文本以小哥白尼的视角和经历为主线，辅之以舅舅的思想启迪，探讨了友情、贫富、歧视、霸凌、人与社会以及勇气等多个主题。宫崎骏曾提到自己受此书影响颇深，他为书籍和电影搭建了互文通道。这本小说情节和影片情节的关联性其实不强，但宫崎骏却采用了书名为电影名，显然是因为其中有隐秘相连的关系——一方面，书本作为道具将电影划分为两部分，即现实世界和异世界；另一方面，真人在翻开书本的一刹那，真人、宫崎骏和小哥白尼这三个不同次元的符号暂时存在于同一时空，实现了“三我”在具象层面的交融。不同于真人的肆意和宫崎骏的矛盾，作为超我的小哥白尼在小说文本里实现了对灵魂的规训与净化，于是不能存在于现实时空的超我得以在小说文本里建构起来。

二、在承续中反叛的艺术表达

影片的人格结构体系以一种细密而新颖的方式直抵观众内心，其关键在于宫崎骏特有的艺术表达方式给予了“三我”更为具体的意涵。从1963年进入东映动画公司到1985年创立吉卜力工作室，从2013年的引退风波再到2023年的新片上映，宫崎骏在长达60年的动漫制作历程中渐渐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这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在意象群的塑造方面延续了他之前的拍摄风格，但又在叙述节奏和留白构造等方面做出了革新。

（一）宫崎骏印记：意象的接续

在计算机技术高度发展的当今社会，CG动画和AI动画大行其道，已经渐渐侵占了大部分传统手绘动画的发展份额，传统手工绘画正在成为长篇动画电影逝去的历史。在这种背景之下，出生于1941年的宫崎骏以一种近乎固执的热爱坚守着传统手绘动画，这使他的作品在浮躁的时代里保留了匠人心气，也让他的作品具有了以手绘动画为核心印记的连续性特征，印记在漫漫的时光长河里不停加深，最终成为一枚艺术徽章镌刻在这位动画大师的人生经历中。“传统手绘动画保留了动画制作中最原始的绘画工艺，即从前期的概念设定图、分镜头绘制、故事板绘制，到中期的原画与背景绘制，都由传统手绘完成。”[5]这种原始的“绘画氛围”使创作者主动沉浸在整个制作过程中，每个单独的意象都会经由创作者的多次审定，于是达到精神和肉体全部与作品进行融合的境界，意象的深幽和画师的心血之结合更能让观众身临其境。

电影中出现的视觉意象很多都是宫崎骏动画王国中的常用元素，熟悉的意象群在视觉感官层面激活观众神经，如同一串串古老的咒语，在众多粉丝群体的内心深处激起涟漪。例如蓝天青草和微风，几乎在导演每一部作品中都对这三种意象采取了组合表达的方式，《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也不例外——真人寻找母亲的过程、与舅公的深入交谈和与父亲在时空转换门前的两次相见都设置在这样的背景下，三种意象代表田园生活的静谧和春天万物萌发的生机，是真人在与亲人相处时内心活动的具象化，也表明了导演本人对恬淡安适的自然环境的钟爱。光影的细致处理也是一种承续下来的意象，电影里的真人、火美、雾子和夏子等角色在室内与室外穿行，阳光充足与否和角度变化导致画面呈现中阳光在人物脸上留下不同程度的阴影，光影的晃动在动画电影里往往会被忽视，但宫崎骏却执着地用手绘原画对光影进行一遍遍微调，使得整个故事更加动态化。

（二）反叛式的纯粹私人化叙述

当对宫崎骏的作品做一个简单回顾，会发现他以往的叙述风格与观众需求更为贴近——主题明晰、叙述节奏缓急适中，情节高潮迭起，更容易吸引观影者注意力。例如《天空之城》（宫崎骏，1986）中神秘少女希达和巴鲁从相遇相识到一起历险，情节张弛有序，少女身份的神秘提高了观众的观影兴趣；《哈尔的移动城堡》（宫崎骏，2004）同样在苏菲的身份上做文章，以增强故事的奇幻色彩，反战主题在哈尔与苏菲的交往中凸显；《龙猫》（宫崎骏，1988）则以小学生的视角讲述了一个充满温情的田园故事，母亲的病痛给主人公带来淡淡阴霾，乡村里的精灵与猫汽车则为童年世界增添亮色。

如果说意象体系的建构和手绘动画的坚守是属于宫崎骏独有的徽章，此二者在他的一系列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呈现，那么对市场的反叛则是《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区别于宫崎骏其他作品的核心所在。在该片中，导演充分遵从内心，主题繁杂深奥，隐喻也充满多义性和迷惑性，私人化的叙述让故事留白随处可见，并且不再对叙述节奏进行合理控制，反而刻意扩大叙述反差感。因此，与其说这部新片是一部面向大众、老少皆宜的商业动画，不如说是一部更注重个人表达和思想性的独立电影。

电影时长全长124分钟，前半部分（近50分钟）的叙述基调偏缓慢，主要介绍真人母亲去世、随父亲搬家一同和继母生活的情节，母亲逝去的哀伤和对新生活的不适应让故事略显沉闷严肃、叙述节奏的缓慢更是加强了沉重氛围，直到真人进入舅公建构的异世界，背景音乐和画面设计开始转换，节奏逐渐紧凑快速，哇啦哇啦、鹦鹉、雾子、亡灵、火美等角色一一出场，真人开始接收越来越多的新信息。异世界和原有世界的叙述节奏具有明显差别，情节起伏迥然不同，这种反差在某种程度上与观众的接受惯性相悖，容易产生前半段乏味无聊、后半段人物过多的感觉。时代和个人的关系话题太过宽泛，其中有足够多可以衍生和深思的细节值得观众和电影评论者去探讨，主题的模糊性和深奥性本身就是导演采用私人化叙述的必然结果。宫崎骏的其他作品虽然也有很多隐喻细节，但喻体意象和本体事物都较为明晰，给予观众一定的想象空间又不至于晦涩难懂，《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却设置了更为曲折的隐喻和艺术留白，使得叙述偏向私人化，这也是其反叛市场的一个表现。例如真人卧室里腐朽到一碰就碎的木棍，导演没有给出具体解释，仅仅用雾子婆婆的一句“庄园里总是发生奇怪的事情”直接带过，那么便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木棍是否来自异世界，或者是另一个时空（比如火美曾经所在的时空）？它与舅公的积木又有什么关系？当然，导演没有用镜头给出答案，而是留待观众自己联想。再例如，进入产房空间时，夏子唯一一次对真人口出恶言，紧接着故事转入逃亡情节，导演没有对夏子的反常表现作出镜头阐释，而是留待观众思考她的真实动机。还有舅公构建异世界的过程、受伤鹈鹕短暂仓促的自白、年轻雾子的那一句“我一直都在这里”都布满迷雾，如同一块不完整的拼图，缺失的部分总让人遗憾。然而，情节的留白虽然会削减故事的表现力度，但却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创作者庞杂深邃的意图。

三、“哥白尼式”的生命哲学

电影情节与吉野源三郎的长篇小说《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毫无相似之处，却沿用其书名，其根本原因在于生命哲学的一致性，简单来说，就是宫崎骏这部电影的价值观底色实际上与吉野源三郎的理念如出一辙。哥白尼提出日心说，震动中世纪的欧洲，狭隘的地心说成为历史，启蒙的阳光照进人们脑海，吉野源三郎则借舅舅之口讲述了“哥白尼式”思维方式对儿童成长的重要性。“哥白尼式”的思维方式指导书中的本田润一对校园生活和自然事物展开实践，也通过宫崎骏的镜头触及真人的生命体验，从而向观众展示一种脱离桎梏、超越自我中心的生命哲学。

（一）从陷入个体到超越个体

在舅舅的笔记里，小哥白尼得到这样的启示：“人习惯以自己为中心思考、判断事物，这种想法根深蒂固，即使长大后也很难改变。长大后你就会明白，能够摆脱这种想法的人在广阔的世界上实在少见。尤其是在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候，要客观地做出正确判断十分困难，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坚持哥白尼式的思维方式，可以说非常了不起了。绝大多数人都会陷入自私自利的考量，所以无法看清真相，只看得到对自己有利的部分。”[6]“哥白尼式”的生命哲学之一在于对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体的突围，从沉溺于个人利益到跳出思想束缚，看到个体之外的各种影响因素，是宫崎骏想要借真人之奇妙经历传达给观众的哲思。

影片开头，真人对夏子虽然礼貌但略显疏离。在真人的个人思维中，母亲久子的死亡让他无法轻易接受一个代替者出现，于是在潜意识中将年轻温柔的继母视为家庭的入侵者。到后期夏子失踪，真人翻开书籍《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仿佛顿悟，开始跳出自我世界，从夏子的角度思考家庭关系，于是他做出了进入异世界营救继母的决定。书籍作为一个重要工具影响了影片的剧情发展，真人从沉溺于个人悲伤到超越个体，从他人角度思考事件性质。

片中还有一个很典型的转变，揭示了真人对超越自我中心主义生命哲学的体悟——刚刚到新学校不适应与同学相处的主人公打破自己的头颅，这个行为实质上出于两种意图做出，一是为了与怀孕继母抢夺父亲注意力，二是暗存陷害同学的私心。尽管后续情节中真人告诉父亲是自己打破头颅，这一表现似乎否定了第二种邪恶意图，但从他与舅公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他深知自己的伤疤是邪恶意念的证明，甚至为此拒绝触碰象征着完满圣洁的积木。这说明在真人做出自残行为时，确实怀有极大的邪恶念头，而第一种意图显然仅仅出于某种小孩子的意气之争，还未达到邪恶之标准。从完全从私心出发、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到拒绝舅公给予的对全新世界的全部掌控力，真人在探险的旅程中跳出了个人利益，开始思考他人以及群体的生存权益。

（二）人之至真品质：高尚与勇敢

吉野源三郎在《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一书中多次强调“高尚”和“勇敢”两种人之为人的至真品质，其在小哥白尼的生活事例和舅舅的多次叮嘱中表现。电影也对“高尚”和“勇敢”有多维度的阐释，与书本形成了深入的互文关系。

书中写到：“我和你母亲都与你去世的父亲一样，希望你能成为高尚的人，希望你对这个世界、对生而为人这件事抱有了不起的想法，并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重要的是，你必须从灵魂深处真正明白人究竟是什么地方高尚，而非依靠世人的眼光。”[7]人必须自觉地高尚，依靠自己的意志力主动培养思考并且实践符合内心道德的规范，才能称之为真正的高尚，对于吉野源三郎和宫崎骏来说，这有别于社会和他人约束下形成的行为准则，因此其关键在于我们要自觉高尚而非展现社会胁迫下的伪善。这种对高尚的理解体现在电影宣扬的反战主题，对和平美好的倡导一直是宫崎骏电影的核心理念，该片中，火美误入城堡，自愿留在虚拟世界中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象征着芸芸众生的哇啦哇啦，纯真的少女脱离世人的眼光，以自己内心生发出的力量来保护弱者，驱逐吞食民众的鹈鹕和引起战争的鹦鹉。真正的高尚是平视一切、保护美好，因为理解了高尚的核心要义，所以舅公、火美和真人三代传承，各自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内心的善良与宁静。

“勇敢”这一品质看似通俗，实际上在电影中的指向更具有社会性和宽泛性，其不仅是人面对未知事物和危险事物时表现出的匹夫之勇，而且是对一个国家历史罪恶的承认与接纳。对于宫崎骏而言，勇于面对真实且邪恶的世界，并在认清其残酷本质之后依然能够走进这个世界并且努力改变它，才是“勇敢”这一生命哲学的终极内涵。

宫崎骏曾在战争年代长大，在他回忆自己的童年时，提到战争对于个人和国家的影响，并对此产生思辨，在面对战争和恶意时，建造一个积木搭就的虚构世界并不能完全解决现下的困难，唯有走进这样一段令人难堪的历史，走进一个掺杂邪恶的真实世界，才是真正的勇敢。这也就能够从更高的层面解释为什么真人最终选择拒绝继承舅公志向——因为建造积木世界实际上是一种对真实世界的逃避，况且，舅公以为的完全美好和平的积木世界也产生了鹦鹉和鹈鹕等邪恶因子。所以，面对真实的历史，走出自我欺骗才是宫崎骏所认为的“勇敢”。

结语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几乎以零宣发模式横冲直撞地进入全球电影市场，物料极其稀少，却创下首周末三天票房达到15.7亿日元（约合人民币8092万元）的亮眼成绩。①不同于票房飘红，影片口碑两极分化，晦涩难懂、节奏成为人们所诟病之处，但这部偏向独立电影性质的长篇动画内涵深邃，仍值得细品。总体而言，商业性质的动画电影同时面向成人与青少年，其成功需要画面设计、情节建构和主题表达三者的完美结合，更需要导演对故事与观众契合程度的把握，而《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充满隐喻的表达和精微的哲思，更偏向于一场创作者与小众接受者相互奔赴的艺术狂欢，它以动画长篇的外壳诉说独立电影的深层本质，呼唤人性自觉自发的真善美。

参考文献：

[1][2][4][奥]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M].张唤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9：199-201，233，235.

[3]潮莉.斯芬克斯因子系列术语的哲学溯源与阐释[ J ].华中学术，2023（02）：20-28.

[5]王李璇.理性下的执着——宫崎骏坚持传统手绘动画探因[ J ].文化艺术研究，2015（04）：131-138.

[6][7][日]吉野源三郎.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M].史诗，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19：20，4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