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跟头的白云(组诗)
2024-12-05李遂
意外
这里的冬天尽管枯燥,但墨绿色
却令我对松柏肃然生敬,瞧吧
积雪斑白,像是掩饰什么
山坡上,季节提刑官勘察着案发现场:
将雪微抛,枯黄色小草上
有瘦死的森林、冻僵的野兔,还有
不堪重负的小溪
我萌生出,刻碑想法,但立马
否决了。对这片山坡而言
我才是意外
寡欲咖啡馆
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写诗是在透支
未来话语权。我爱喝咖啡,或许是因为
我喜欢延续从开普敦到成都,从印度洋
到太平洋的漂泊状态,我甚至愿意
让这杯咖啡少一点朋友,它的单身刚好
给了我眼睛歇脚的机会,我会耐心看着
早秋的橡树林,从我亲吻过的杯沿
生长出来,红铜色是我三十岁的座右铭。
是走了多少弯路,我才学会将世界整理成
一座咖啡馆,雅乐有着清澈的目光
或许还会有人规劝我,不要过早安静
但我想说,我也还在努力着,看着糖
慢慢溶解,慢慢拨动咖啡的脸色
家庭废品观察
家里要规整的东西太多
首先要处理的便是杂物房里
积攒的废品。恰好来家串门的
丈母娘看到我很是高兴
在她眼里,这些废品就是
一对新人婚后生活的
金灿勋章,箱子或大或小
装满了这半年多的瓶子
酱油瓶、矿泉水瓶、红酒瓶……
每个瓶子都装有一部生活纪录片。
时间仿佛是从郎中那开来的
治病良药,因为积攒与回收
都建立在勤俭身上
这些被关注的废品也有了
干大事的想法。它们被
分拣,然后投胎,崭新的
命运,让每滴雨水都留下了
天空的基因。生活的病痛,
并不局限于我们的遭遇,是否
足够悲惨,而每一份经营,
都让带光的眼睛搭上了
有舵手的航船,吃过苦的人
都知道,我们都曾作为
一个瓶子,被放弃过。
摔跟头的白云
“受过苦的人,才理解善良。”
十年,足够大风将天空折叠几次,也
足够令白云摔几次跟头了。
如果您想问我,风的颜色与模样
那么我会请您看看眼泪里的村落,以及
手掌上如五子棋盘的,残局闯关。
未削皮的土豆,与粉条、茄子,
炖着吃,这是您理解的意义归宿
这些食物依赖于木铲的自律,也曾与
铁锹、锄头一起,作为睫毛上的舞者
并列于风暴前。蓝布帽则是陆地上,
幸存的海洋,它常怀揣热切的期待
席卷泛黄的旧事,这样脚步声就有了
轻盈的处事语气,以及倔强的委屈:
您的骨头里安顿着透明的同理心
外祖父,每次想起您,我都能想到
那顶蓝布帽,以及帽子里,温柔的风
太谷红灯笼
夜幕租赁灯笼,给等待年味的人
寒风如撕扇的晴雯,对城市抛出
哲学家的和解。这是场瑞雪,大街上
无数双脚步悠然地许下心愿
数百年前,这里的商号也曾远征欧洲
信誉绑紧中枢神经穿过生意的针孔
开拓,则是先人对商学的持久性下注
布匹、绸缎、药材……是祖上勤俭的轮廓
雪落无声,远走异乡的声音总会被
配戴望远镜的黄土牵肠挂肚
好在,内敛的榆树从不失耐寒耐旱的品质
放心,我们不会去赊一场太久的承诺
待我们归来时,一定有
更多灯笼,涂满鲜艳的红色
秋风体验
钢筋混凝土建得再多,也不如
一株小草,令人牵挂、心疼。在秋天
金色是我在人世受屈多年的眼泪
先是手脚对收获的上瘾渴望,接着
是从耳朵滑入的落差冷流,若心再硬点
还能在我脑髓中翻出孤单王朝
纸质海报发黄了,抽屉里的MP3放坏了
一些熟悉的名字也不会再常常念叨了
清晨是凉爽的碑文,你说光的属性,都是
简朴的,出于怀念,我将这场风也看作
布衣的孪生,像我们的信仰——
它有枯黄的背影,令我深深沦陷
风是幸运的,至少还有垂暮的树叶,
充当听众。母亲啊,如果不是
您泉水色的眼睛,我也许连自己的牙齿
都看护不住,您怀揣大海的绝艺
造就了更多亲近尘埃的星星,也让
被风拂过的世界,留下了芝士玛芬的香味
【作者简介】李遂,90后,写诗兼评论,山西长治人。作品发表于《诗刊》《文艺报》《十月》《当代》《草堂》《四川文学》等刊,曾获首届涪江流域新诗之星,入选第十三届十月诗会,现居四川遂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