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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敏感地怀疑,去顽固地探寻(创作谈)

2024-12-05顾骨

山西文学 2024年11期

写作前,我总爱散步,这是没有朋友时候养成的习惯。现在开始有一些朋友了,但这个习惯还是保持住了。日子一天天死去,散步运动恒定不变。我每天都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发呆、散步、跑步,以此让自己的精气神趋于稳定。这些动作都离不开耳机,两年来,我戴着耳机听着歌,在我们学校的湖畔一次次给自己蓄起一股气来,然后扑进小说里,飞蛾扑火,一次次被文字海所淹没。到头来,我早分不清散步到底是在为写作蓄力还是在为防沉湎文字海中而“让自己上来喘口气”的手段了。

上来喘口气时,我对生活感到失望,又把自己拽回了文字海里。这是写作的好处,它能以另一种方式保护我的真挚,不让它从碎片化作齑粉。我一次次捧出我的真挚,它们在现实中被形形色色的人摔得稀碎,我只好捡起它们的碎片,拼到小说里。我的写作一开始是这样的,是自我疗愈,是找一份答案。现在不太是了,我有想怀疑与探索的方向,但这条路的终点在哪,我尚不知晓。

《成为那匹马》中的“我”也在怀疑与探寻,他探寻如何成为合格的哥哥,探寻逃离父亲的路径,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胜任哥哥的职责。我替他找到了一条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我想他至少接回了弟弟。

这篇小说是我在2022年写的最后一篇小说,它是一个系列的开端,也是我写作之旅的一个开端。从某种意义来说,它是我的处女作,至少是被“选用”的处女作。这个系列我完成得很快,三个月就写完了五篇。用两个学期的时间在湖边一点点推敲构思出来的五篇小说,就这样子被我一口气写完了,这未免有些一泻千里。以至于现在我再回到学校的湖边散步时,总感觉空落落的。我想,完成“成为”系列,对我来说未必是一种解脱,更像是一种寄托被夺走了。

在这个系列里,我希望探寻出一条通往父亲的道路。我预设了种种关于通往父亲之路的答案,让孩子通过一次次异化通往父亲或背离父亲。可以说,成为系列根源是对“是否要通往父亲”以及“通往父亲之路该怎么走”的探寻。秉持着这一观念,我在《成为那匹马》中给出了这类题型的第一份答案:不要通往父亲,甚至要像母亲那样逃离他。故而,小说中的我成为那匹白马,完成了对弟弟的追忆,也完成了自己的逃离。

写作的快感在于此,我可以预设想要的答案,让小说里的人物在无止境的变形中脱胎,仿佛真能破茧成蝶。这个系列我总共写了五篇,分别用了猿、蛇、马、蜻蜓的意象,我的素材库足够支撑我写十来篇这样的小说,但是我发现这不再是探索,而是复制走过的路。我害怕这种重复,它将使异质性消失,并让本该是刀俎的小说变成流水线上的鱼肉,故而我停笔了,让这条流水线停产,转而怀疑与探寻新的人心熹微之处。

题外话是我的师长给我看过的一段话,它是卡夫卡写的:“某一个人,他的生命并没有生机勃勃便完结了,他需要一只手去稍稍地击退对他命运的绝望——这种发生很不完美——,但他却能用另一只手记下他在废墟之下看到的东西,因为他比其他人看到的东西更为异样,以及更多,可是他在生前已经死了,而且是那种真正的幸存者。”

我常记起这句话。于我而言,那个人的一只手代表了坚硬,另一只手代表了敏感。我想当这样的幸存者,去敏感地怀疑,去顽固地探寻,去描摹万象,把它们塞进壶天。在这过程中,无数的人心熹微之处就在眼前,需要以真挚的情感面对它,才能做到精确地剖析。我怀揣着某种书写的野心,不留余力地扑进每一次的创作里。我并不害怕我会力竭。我是坚定的,至少在“写”这一件事上,我会坚挺。

最后,我想感谢顾拜妮老师的知遇之恩。我在邮箱里等一句:“作者你好,小说写得不错,送审了。”

等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