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汪特工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粉色窗帘照在屋内，窗台上摆放着两盆仙人掌，和一个足球大小的生态缸，几只小鱼正悠然地在生态缸中游泳，柔软的水藻像是迎接阳光一样舒展着身体，这是小月的生物课手工作业，她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制作完成的。

雪球睁开了眼睛，他跳上小月的床，看到这个圆脸的少女还沉浸在梦乡之中。他用舌头舔舔小月的脸颊，小月在迷迷糊糊中揉了揉雪球毛茸茸的头。

“别闹，雪球。我再睡会儿……”

雪球又拱了拱小月的下巴，见她没有反应，只得作罢。闹铃响过几遍，小月终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快速地穿好衣服，背上书包。

“迟到了，迟到了……不行不行，要迟到了。”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给雪球的食盆里加满狗粮：“不行不行，雪球，我真的要迟到了！我路上发短信让白阿姨一会儿遛你！”

雪球乖巧地蹲坐在门口，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略带失望地望着小月。

“抱歉啊，雪球，你最乖了！”小月背着书包向院门口跑去，关门前又探头给了雪球一个飞吻。

唉，真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估计她又只能在路上随便买个鸡蛋灌饼匆匆吃掉了。

小月今年十三岁，正上初中，却已经有了一年半独自生活的经验。

她的父母在新能源研究院工作，因为工作太忙碌，一个月只能轮流回家一次，因此请了家政阿姨来照料小月。

而雪球——一只通体雪白、举止优雅的小体型贵宾犬，则是小月在十岁生日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确认小月离开后，雪球轻轻一脚拨开了放着狗粮的碗。他走到智能音响前，轻轻一抬脚，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在音乐声中，雪球用头部优雅地顶开冰箱，灵巧地叼出一块牛排，解冻后放在平底锅中煎到六分熟。

品质生活，当然要从精致早餐开始，光吃狗粮这种粗糙寡淡的食物，怎么能迎来热情满满的一天呢？

吃过早餐后，雪球悠然地跳上了书房，他打开小月爸爸的电脑，飞快在键盘上敲击，很快便开启了一个隐藏页面，雪球向前一低头，把自己的鼻子贴在了触屏上，确认过鼻纹后，雪球的上司G女士出现在了屏幕上。

雪球对着电脑摄像头说道：“调研员雪球，汇报人类文明的新能源研发项目。收集的相关数据都储存在这个U盘里……”

完成与上司的例行汇报后，G女士又问了一句：“你们隔壁的杨奶奶怎么样？”

雪球回答：“身体倍儿棒，腿脚硬朗，昨天还喂我吃了一块大骨头。”“不错不错。”

在那之后，便是雪球的独处时光，他横卧在平板电脑前，舔着碟子里的牛奶，专注地看着金融和科技板块相关的新闻，直到白阿姨上门，才又匆忙把平板锁屏，回到床上装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小雪球！想阿姨没有？”白阿姨冲过来把雪球抱在了怀里：“诶，你碗里的狗粮怎么都没吃掉？挑食可不是好狗狗哦，小月说还没遛你，走，阿姨先带你去遛遛，回来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我的柔顺、雪白的毛发！雪球暗自痛惜道，虽然雪球也很喜欢白阿姨，但她的热情总是太盛，撸狗的手法也并不温柔，总是把雪球的一身狗毛揉得乱七八糟。

跟着白阿姨散步的路上，雪球又见到了隔壁拄着拐杖出门的杨奶奶，那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但看起来平平无奇，不知道上司G女士为何总是这么关心这位老太。

就在回家时，雪球注意到了家门前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那人踮着脚似乎正想往院子里张望。

坏人！坏人！雪球心里警铃大作，“汪汪汪汪”嚎叫着冲了上去。“你是？”白阿姨问道。

“哦，这儿是张院士家吧？”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白阿姨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是啊。你找张院士有什么事？他现在可不在家。”白阿姨说道。

“哦，是这样。”那男人揉了揉头，堆笑着说道，“我叫阿龙，是张院士的远房表弟。我从老家来带了点特产给他，他要是不在家，我就把这些东西放下吧。您放心，已经和张院士打过招呼了。”

白阿姨笑着说道：“哦哦，原来是这样。看你刚才的样子，我还当是小偷呢。干吗不大大方方按门铃呢？”

阿龙笑着说道：“这不是按了门铃，没人接听。我就想着张望张望，看看有人没。”

“东西呢？”

“嗯？”阿龙看起来没听懂白阿姨的话。“你不是来送东西的？”

“哦对对对，在我车上，我去拿！”

阿龙果然拿来了许多大包小包，他把这些东西放进客厅，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到处走走看看。

这人绝对有问题！雪球卧在自己的狗窝里，一双眼睛却在紧紧地关注着阿龙。可惜白阿姨的警惕心太差，都没有想到给张院士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来送东西的表弟。

白阿姨送走阿龙后，就开始做家务，等一切都忙完，白阿姨也该回家照顾孩子去了。

白阿姨一走，雪球立马冲到了阿龙送来的东西前，他挥舞手爪一袋袋地拆开了包裹，果然都只是一些土特产……等等，这是什么？这是——一个窃听器！那个阿龙果然居心不良！

“乱翻主人的东西，可不是好狗狗哦。”悠然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雪球猛地抬头，看到一只橘猫从打开的窗户越了进来。

“是你。”雪球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警惕地盯着这个外来者，“不，应该说，又是你！”

窗台上的有年轮状浅棕花纹的橘猫笑了笑，微微发福的身材并不影响她身手矫健，她轻轻跃到地面：“相识该有几千万年了，我们的身体都换了几十轮，但每一次执行任务，都能与你遇见，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是不是有缘我说不好，但遇到你肯定没好事。”雪球浑身紧绷着。这也不怪他这么紧张，在他漫长的调研员职业生涯里，曾无数次见过这个捣乱者，她来自对手公司，若论她的业务素养，并不亚于雪球自己，因此她绝对可以说是他的死对头。

橘猫继续说着：“说起来，你的小人类给我起名叫橘子，还总是拿你的零食来喂我呢。那么这一次相遇，你不妨称呼我为橘子小姐。”

雪球不禁心里有点发酸，埋怨小月是个猫猫狗狗的中央空调。在小月抱回来一箱猫咪食用的咕噜酱时，他就早已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这次又来干吗？”雪球质问道。

那只橘猫依然悠闲地踱着步：“别紧张啊，雪球先生。倘或是在二百万年前的更新世，那时的您拥有无与伦比的肌肉，我也拥有全世界顶级的毁灭刃齿。那时的我们，还寄身于恐狼和刃齿虎的身体，完全可以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然而现在……看看吧，我们的身材都是如此娇小软萌，您过着养尊处优的宠物生活，而我则靠卖萌换取一些食物，我们都已经离顶级掠食者的位置太远了，最好还是别动用武力。”

“橘子小姐，您说得没错。”雪球伸展了自己的身体，做出一副放松戒备的状态，“我的小人类虽然去上学了，但是家政阿姨很可能随时会回来。如果被她发现闯入了你这个外来者，我想你的下场并不会好看……”

“雪球先生，你不必威胁我。”橘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如果我不小心踢掉了这个精致的花瓶、损坏一些脆弱的家具，然后从窗口离开……你的人类主人只会以为是你顽皮地弄坏了那些东西。”

“你这邪恶的猫型亚目！”

“怎么样？愚蠢的犬型亚目。”

“雪球、橘子，你们……你们会说话？”

看着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小月，雪球和橘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空气刹那间凝结。他俩光顾着拌嘴，怎么都没人注意到小月已经回来了？这可真是调研员生涯的重大失败！

“这是魔法！”橘子率先开口了，“无知的少女啊，不必大惊小怪，我和你家这只愚蠢的狗其实都是魔法生物。会说话也是很正常的吧。”

小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橘子：“魔法？我又不是七岁小孩了，还用这么老套的骗术来骗我！你不会是机器猫吧，内置AI语音的那种。”

说着，小月一把把橘子揽在了手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橘子奋力挣扎：“放手，放手，你这个无知的小人类。我不是什么机器猫，我是彻头彻尾的碳基生命，喵啊啊啊啊啊啊，别摸肚子。呼噜呼噜呼噜……”

“雪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月把目光投向了雪球。

雪球的大脑高速运转，他构想了说辞以及之后带来的可能性，最终还是决定对小月实话实说：“先放开这只猫，小月。实际上，我和她都不是普通的猫狗，我们两个是分属不同公司的调研员，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潜伏在地球上的特工。我们的意识被投射在这两具猫咪和狗狗身上，以便在你们的世界行动。”

“我的狗狗，竟然是一个特工！这……”小月喃喃说道，她的双眼迸发出光彩，“这也太酷了！”

“不过小月，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雪球赶忙补充道。

“否则我们两个就不得不制造一些痕迹，证明你患了妄想症，来摆平这次泄密。”橘子从小月怀里跳了下来，她一边踱步一边威胁道，“小人类，你不要看我们这么娇小软萌，就低估两个顶级特工的实力。为了维护自己的不败业绩，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别听这只邪恶猫咪的，小月。”雪球安慰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但是你确实需要签一份保密协议。”

“我会保密的，雪球。”小月满眼都是小星星，又继续问道：“可是你们干吗潜伏在我身边呢？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初中学生而已，难道说你们专门来我身边保护我，是因为我将会成为影响世界格局的重要人物？”

“小月，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为了收集相关数据，计算出你们这个物种的未来。”雪球说道，“你就把我来自的那个地方称为汪星好了。”

“为什么是汪星而不是喵星？”橘子反驳道。

“好，那就代称它为喵汪星。”雪球投给橘子一个深邃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些细节纠缠。”

小月蹲了下来，她疑惑地望着雪球和橘子：“好吧，喵汪星的两位来客，可我还是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计算人类的未来？”

橘子率先开口：“我嘛，当然是怀着神圣的目的接触你的种族。但是这只狗的目的，很可能是搜集数据、出具做空报告，他就职的蓝雾研究院可是喵汪星知名的做空机构。”

“做空报告？”小月摇了摇头，“我不懂。”

橘子笑得两边的胡子都一翘一翘地：“这都不懂？你们人类不是也有股市吗？地球上的一个个物种，可能向着繁盛发展也可能逐步消亡，就像一只只股票，可能涨也可能跌。你们地球对于喵汪星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股市，每一个物种，在喵汪星都是一只股票。所谓‘做多’就是看好某个物种的发展，而所谓‘做空’则是看跌物种行情。你们人类种族被知名做空机构盯上，甚至派出了王牌调研员前来收集数据，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我们发展得并不好……难道说，我们，就要灭绝了？”小月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吞了一个橄榄，“可是我们是地球上最有智慧的生物啊，难道你们不应该大量买入我们人类这只股票吗？”

橘子讥讽地笑道：“在白垩纪末加持霸王龙股份[1]？这是什么投资天才才能想得出的奇计妙策。”

雪球用头蹭了蹭小月的手：“不用忧心，小月。即便人类的发展前景并不好，也不至于就在你这一代，或者你的子孙这几代人中发生重大灭绝的情况。”

小月依旧惊魂未定：“可是，这怎么可能啊，人类的发展明明很好。”

橘猫继续用优哉游哉的声调打击着少女的自信：“怎么不可能？从地球生态圈38亿年前开盘以来，就出现过很多次因环境改变，优势物种忽然全军覆没的情况，寒武纪的奇虾，奥陶纪的房角石，石炭纪的巨脉蜻蜓，中生代的恐龙，曾经冠绝海洋的海栖爬行类，哪一种不是盛极一时？哪一种不是瓦解冰消？像是二叠纪-三叠纪灭绝事件时期[2]，这是地球历史上规模最庞大的灭绝事件了吧，那在喵汪星简直就是金融龙卷风，多少喵汪星人输得倾家荡产。”

“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小月举起了一根手指，向一猫一狗发问道：“为什么你们喵汪星的人要拿地球生态圈的物种们来当股票呢？你们难道不应该有自己的产业股票吗？地球物种的发展也不会对你们那个世界的经济造成什么影响啊！”

橘子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小人类，刚才用买股票来打比方，只不过是顾虑到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我们的文明早就实现了资源的无限量供应，没有人再需要为了生计而工作了，我们的生命也很漫长，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旷日持久的无聊，于是有人发明了这种，用一颗初始星球的物种竞赛进行赛马，或者说斗兽押宝的游戏。你们地球对我们而言，就像是赛马场或者斗兽场，这游戏在喵汪星拥有绝对热度，每个人都在猜测下一个赛季地球上会崛起什么物种，人们需要更多地球上的详细资料，因此也催生了相应的‘做空机构’和地球物种发展调研员这样的工作岗位。”

雪球接着解释道：“我们能够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地球的一些生物上，调研员就通过这种方式采集地球上的物种数据。但是我们每个调研员的意识投射有不同的偏好，而每一次投射的物种，都最好同先前投射过的物种有较为密切的亲缘关系，这样投射的效果才会更好。在食肉目的猫型、犬型分家之后，我和橘子小姐的投射偏好也有所固化。”

“所以……我们人类就只是喵汪星的一个乐子，一匹不太被看好的赛马，是这样吗？”

“大体没错。”橘猫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我们是万物之灵长。”小月失落地说。

“这是个很大的宇宙，小人类，每个物种都渺小如尘埃，你总会习惯的。”

“也别太难过，小月，这些太宏观的事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雪球用爪子轻轻拍了拍小月。

“而你，雪球。你竟然还要做空我们。”小月睁大了无辜的双眼看着雪球。

“不不不！小月你听我说，我的行为不叫做空，”雪球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他紧张地向小月解释道，“我只是负责收集一些关键节点的资料，我们并不是要故意做空……哎呀，总之，你不要听信那只邪恶猫咪的话。”

橘子依旧微笑着问道：“难道你们没有为人类灭亡估算出一个X年的倒计时？”

“有是有，但是！”雪球的话忽然止住了，他意识到这只橘猫在做什么，她故意挑拨自己和小月的关系，就是为了让自己焦急之下把相关情报说出来。

小月是个聪慧的少女，她搂住雪球说道：“雪球，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即便你的真实身份不是一只狗狗，但我们依然是好朋友。我就是无法理解，明明人类的科技发展得这样好，却还是被你们看衰。”

橘猫围着小月踱着步：“小人类，这只狗不愿意告诉你，我来告诉你吧。大自然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类的过度采伐、过度消耗、过度污染，已经造成了很多环境问题。比如全球气候变暖、冰川融化、水土流失、大气污染、物种消亡……根据这只狗所在的做空机构的评估，人类无力解决这些问题。而每经历一次环境突变，能够活下来的物种，大多是那些体积小、消耗少、繁殖快、环境依赖程度低的物种，人类经历过漫长的演化，已经不再具备这样的优势了。所以灭绝，是最有可能的结局。”

“那如果我们现在开始爱护环境呢？”

“可能会有一点儿用，但用处不大。也就能给那个数值X添上几年吧。”橘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悠然说道。

小月摸了摸雪球的头，忽然站起身，双手拍在了一起：“我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潜伏在我身边了。我爸爸妈妈正在研究的新能源项目，很有可能会对那个倒计时X造成一些影响，对不对？它会为人类争取来一些时间。”

雪球点了点头，认可了小月的猜测。

小月开心地说道：“既然倒计时X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数字，那么就还有希望！我太开心了！雪球，橘子，我来给你们准备晚饭！知道你们两个能说话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斗地主、三人麻将、你画我猜、跳棋……以后我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在小月忙于做饭的间隙，雪球联系上了G女士，火速汇报了今天发生的意外。

“你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G女士痛心疾首地说道，“你把我们的机密泄露给了人类，你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吗？”

雪球低垂着头，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会被扣光季度奖的！”

G女士愤愤地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你发现了那个叫阿龙的人有问题，还找到了他送来的窃听器并做了相应处置。这个行为还是可圈可点的，我会在你的年度报告上为你粉饰一下，美言两句。”

“谢谢您，G女士。不过，您知道那个阿龙到底是要做什么吗？”

G女士点拨他道：“在现在的地球上，谁最不愿意看到新能源技术的使用呢？”

雪球恍然大悟：“是那些化石能源巨头！因为新能源一旦市场化，就会严重侵蚀他们在能源领域的市场份额，还可能完全颠覆他们的商业帝国！”

G女士点头道：“小月的父母是新能源研究计划的领军人物，而作为他们的独生女，小月如果出现人身安全问题，那么这将是挟制小月父母的最大筹码。那些人很可能就是冲着小月来的，调研员雪球，你需要保证你自身的安全，并在此基础上，尽量保证你的人类的安全。”

“我明白。”雪球有些怔神。

G女士看出了他的异常，便问道：“怎么了？”

雪球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置身事外，毕竟我们是空头机构。人类新能源的使用推迟，会让倒计时X的数值减少，有利于我们出具做空报告。”

“我也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儿的。”G女士笑着说道：“那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小人类，她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舍不得吧。我曾经也当过调研员，我明白那种感受。”

“感谢理解。”

“藏好自己，保护好她。”G女士最后嘱咐道。“我会的。”

就在这时，橘子也轻手轻脚地溜进了书房。

雪球感知到她就在身后，冷冷地警告道：“你别想伤害这个小月。”

橘子也干笑了两声：“愚蠢的犬型亚目，现在对你的小人类而言，最危险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类。他们的车就停在院门外，等一会儿夜深了，他们就会动手。我刚才卧在他们的车顶，全都听见了。”

雪球疑惑道：“难道你不是来窃取我的情报的？”

橘子喵喵地叫了两声，轻笑着说道：“当然不是，现在我只是伪装成家猫在地球上度假而已。小人类的咕噜酱真不错。所以，至少在今夜，我并不是你的对手，而是你仅有的盟友。”

雪球点了点头，虽然他与橘子的立场不同，但她确实没理由去帮助那些想要绑架小月的坏人。雪球主动说道：“小月现在只有我们了，橘子小姐。我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很多对抗，但是这一次，我希望我们可以联手。看在小月曾喂了你那么多咕噜酱的份上。”

橘子走到了雪球身前：“是的，雪球先生。我们的确有很多分歧，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虽然供职于不同公司，但是我一直很认可你的业务能力。我想，如果不是我们任职在对手公司的话，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我也是，橘子小姐。”

“好啦好啦！让我们击个掌吧，雪球先生，纪念一下这个伟大的合作时刻。”

“好。”

月光之下，一只橘色的猫爪和一只白色的狗爪拍在了一起。

既然小月已经知晓了雪球和橘子的身份，他们也不再隐瞒，直接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了小月。小月拿起手机要报警，却发现信号已经被屏蔽，固话打不出去，电脑的网线也已经被人破坏。

小月焦急地说道：“所有能和外界联络的东西都被破坏了！”

“他们一共五个人，已经堵在院门口了，就等着架梯子翻墙。”橘子提醒道，她站在窗台上，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雪球尽量保持情绪的镇定，可他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别怕，小月。一会儿我和橘子会拖住他们，你从后院翻出去，到隔壁杨奶奶家报警。”

小月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又不是攻击性很强的猛兽。去了也只能白白送死。”

橘子依然微笑着：“要是在更新世，那就好了！就凭我那双毁灭刃齿，也能瞬息之间置敌人于死地。”

小月这时却冷静了下来：“这群小蟊贼想来我家撒野，他们还没那个资格！你们两个有看过《小鬼当家》吗？”

“看过。”“没有。”

小月古灵精怪地一笑：“没关系，你们两个都听我的安排。这里可是我的地盘，看我不玩死他们！”

阿龙带着手下一号、二号、三号率先翻入了院墙，仅留了一个四号守在门口。

阿龙白天踩点时，得知小月的卧室是在二楼，他们见屋内灯光已熄，悄声开锁后，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

轻声推开卧房的门，卧室正中摆着一张床，被单下是少女的隐约轮廓，阿龙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麻醉面巾，要把它按在少女的口鼻处。

“啊！”忽然阿龙大叫了一声，掀开被子一看，那里哪儿有什么少女，明明是两个枕头和一盆仙人掌。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房间内，智能音箱忽然以最大音量放起了《好汉歌》，吓得几人为之一颤。

“中计了！快撤！”

阿龙带着手下向外逃，却忽然听见一阵叮叮咚咚，一下子，阿龙和手下们全都摔倒在地，二号和三号还滚下了楼梯，阿龙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全部都是圆溜溜的跳棋棋子，让人站都站不稳。

摔下楼梯的两人“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原来竟是有人在台阶和一楼地板上撒满了图钉。

留守在院门外的四号也听见了动静，院门猛地打开，他原本以为是老大，正要相迎，却忽然被一团橘色的东西扑在了脸上，尖利的爪子乱抓乱挖，腿上也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咬了好几口。他好不容易挣脱了脸上的橘色物，才看见原来袭击自己的是一只贵宾犬和一只橘猫。

好在那一猫一犬并不恋战，簇拥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向着邻居家去了。

邻居家的门很快被敲开，白发苍苍却眼神坚毅的杨奶奶把小月和雪球、橘子让进门，又认真地锁好了门窗。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杨奶奶给小月煮完热粥，又给橘子和雪球简单处理了刚才被四号打伤的地方。

小月到底也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儿，在惩治恶贼的兴奋劲儿褪去之后，只剩下了后怕。她喝着杨奶奶煮的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不在家呢，他们知道我今天经历的事吗？”

杨奶奶心疼地抚摸着小月：“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但是你真的很勇敢，面对生活，面对坏人，你都是个最勇敢的孩子。”

小月擦了擦眼泪：“没事的，奶奶。我有雪球和橘子陪着我，他们俩可厉害了！刚才就是他俩保护我。我爸爸妈妈工作太忙了，他们的事业很伟大，我能够理解。”

杨奶奶拿出了相册，放在膝上给小月看：“奶奶知道，有时候，猫猫狗狗会是你最忠实的伙伴。我曾经也养过一只狗狗啊，给你们看它的照片。”

那是一只神采奕奕的柯利犬，雪球从那只狗的神态中有了新发现，这不是他的上司G女士嘛！原来G女士在做调研员的时候，就是在杨奶奶家！

杨奶奶偷偷地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我家小G是七年前不在的，我儿子宽慰我，说小G回汪星享福了，如果真的有汪星就好了。”

雪球在心里默默说道：奶奶，真的有汪星啊！小G她已经升职加薪当领导了，而且……她一直都很关心你。

杨奶奶继续说道：“其实我平时睡得挺早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我们小G了，就睡不着了。如果不是小G，我还没法这么及时地给你们开门呢。”

雪球在心里默念，感谢您，G女士。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天晚上，警察赶到后将重伤的五人抓捕，经过媒体的大肆宣传，又牵连出许多隐秘的事。小月的爸爸妈妈从单位赶回家，紧紧地把小月搂在了怀里，无数次地说着对不起。

半个月后，新能源项目召开了全球发布会，小月捧着自己制作的生态缸登上了发布会的舞台，她进行了一场关于人与自然的演讲，在发布会的最后，研究机构领导表示，这项最新技术将在半年后无偿分享给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用以建立全球生态共赢的局面。

也许她真的会成为一个能够影响世界的人吧。雪球也被带到了发布会现场，当小月在台上演讲时，他欣慰地想着。

“雪球，我说得好吗？我好紧张，差点就忘词儿了。”下台后，小月拥抱着雪球说道。

“你说得好极了，我的小人类，我真为你感到骄傲。”雪球用头在小月的颈部蹭了蹭，又凝视着小月说道：“不过，我就要走了。我已经暴露了身份，也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必须撤回意识投射，离开你的身边。从今以后，你身边的雪球就是一只真正的小狗狗了。不过，它也与你度过了四年快乐的时光，所以，它依然会是你最好的伙伴。再见啦，小月。”

“不，别走，雪球！别走，求你了……”小月哭着搂住了雪球，仿佛只要抱得足够紧，雪球的意识就不会离开。

“汪汪汪。”小狗雪球焦急地叫着，它不知道小主人为什么哭泣，只能一下下舔着小主人的泪水。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小月再次误了起床的闹铃，她一边刷牙一边给雪球倒狗粮：“我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发短信让白阿姨遛你啊，雪球，你最乖了！”

少女走后，一只橘猫轻轻跃上了窗户，她态度悠然自得，仿佛踱步在自己家一样，她俯身对着那只贵宾犬说道：“你的小人类那么难过，你干吗要骗她你已经离开了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惩罚不是扣除全部季度奖吗？谁强迫你撤回意识投射了？”

雪球叹了口气：“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吧，毕竟，我们要确保她不会把这一切都泄露出去，她也不应该参与太多我们的事。好在我现在，也依然可以以一只狗狗的身份陪着她。”

说起此事的影响，除了被扣除的季度奖外倒是还有一点——人类灭绝倒计时的X增加了一些，这当然让雪球的做空报告虽然不那么好看，但反正在喵汪星，生活根本不愁保障，所谓工作也只是出于兴趣罢了。

“呵呵呵，雪球先生可真是长情呢。”

“那你呢？橘子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橘子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一般：“我啊，我又不是来工作的，我是来地球上度假的。这十几年的猫生，我当然是浪迹四海，当一只自由自在的猫女侠咯。”

“也好，”雪球笑了笑，“也好，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橘子翻身越过窗户，消失在了雪球的视野中。她的嘴里衔着一个U盘，嘻嘻笑道：“愚蠢的犬科，真的以为本小姐是来度假的吗？哈哈资料到手，天下我有！真不知道他这么轻信怎么当的王牌特工啊！”

而在室内的雪球自如地放着音乐，品尝起六分熟的牛排来。而在距离它不远处，那个上过发布会的著名生态缸里，另一只一模一样的U盘正静静地躺在柔软墨绿的水藻中。

它知道橘子肯定还会再来。

而这场猫猫狗狗之间王牌特工的较量，还远远没有落幕。

至于地球这个大股市里，绩优物种层出不穷，也总有物种抱憾退市，悬在每个物种头上的倒计时X，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但未来太过遥远，每一部生命的史诗都冗长又庞杂，对于雪球而言，那些浮浮沉沉的数据，都不如这里的每一个清晨，徜徉在如同生态缸一样小小的、平稳的岁月里，欢快地跳在少女的床头，在心里无声地呼唤她。

“快起床上学啦，我的小人类。”

注释：

[1]霸王龙灭绝于白垩纪末期。

[2]二叠纪-三叠纪灭绝事件发生于古生代二叠纪与中生代三叠纪之间，距今大约2.514亿年。若以消失的物种来计算，当时地球上70%的陆生脊椎动物，以及高达96%的海中生物消失。

【作者简介】木羽，本名贾天轲，1995年生，山西晋城人。现任职于希望出版社。创作的科幻短篇小说《荣格之茧》获得第一届阳泉娘子关杯科幻文学大赛二等奖，科幻短篇小说《愚人船》获第十二届科幻光年奖三等奖，科幻小说《游园惊梦》入围第二届阳泉科幻文学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