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机制与路径
2024-12-03侯毅赵华
[摘要:为研究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赋能效应,文章选取2007—2022年沿海11个省份的面板数据,构建海洋经济发展质量和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的指标体系,计量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实际效应,在此基础上,运用中介效应模型和门槛效应模型分析其理论机制与发展路径。实证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数字经济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效应、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和生产服务智能化效应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门槛效应。
关键字: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数字经济;中介效应;门槛效应
中图分类号:F49;P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097(2024)12-0076-10 ]
Mechanisms and Pathways of Digital Economy Empower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HOU Yi, ZHAO Hua
(Business School,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03, China)
Abstract: To investigate the empowering effe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this article utilizes panel data from 11 coastal provinces from 2007 to 2022, constructs an indicator system for the development quality of the marine economy and the development level of the digital economy, measures the actual effects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and based on this, uses the mediation effect model and the threshold effect model to analyze its theoretical mechanism and development path. The empirical result indicates that the digital economy significantly contributes to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The digital economy empowers the high-quality develepe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through the effects of human capital accumulation, industrial structure upgrading, and the intelligent development of production services.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a significant threshold effect on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marine economy.
Key words:marine economy;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digital economy; mediation effect; threshold effect
一、引 言
党的十八大以来,海洋经济快速发展,逐渐成为引领中国经济发展的新dU2s/K58P0gspyzPVV3STA==增长点。《中国海洋经济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07—2023年中国海洋经济生产总值从25 618亿元增长至99 097亿元,年均增速高达8.82%(1),成为稳增长的重要支撑。但当前中国海洋经济增速逐步放缓,面临着陆海融合不紧密、区域发展不协调、产业结构不合理等问题,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过程中急需新的发展动能。与此同时,伴随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快速发展,数字经济充分发挥自身低污染性、高创新性、强渗透性、广覆盖性的独特优势,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新引擎、提升经济发展质量的新动力。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要借助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机遇,赋能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海洋经济作为中国宏观经济长期稳定发展的重要支撑,必须充分发挥数字经济的引擎作用,才能突破现有发展模式的局限,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战略目标。具体来看,在席卷全球的数字经济浪潮下,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的融合创新,毫无疑问是推动涉海资源在更大范围、更深层次实现高效整合与优化配置的关键,也是发展海洋新质生产力的重要途径。在这一背景下,本文研究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机制、发展路径等问题,对加快海洋产业转型升级、推进海洋强国建设都具有重要意义。
二、文献综述
目前与本文研究内容相关的文献主要包括以下三类:数字经济的概念内涵及其测度;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发展。
20世纪90年代,Tapscott(1996)[1]在其《数字经济:网络智能时代的前景与风险》一书中首次提出“数字经济时代”的概念。目前广泛认可的数字经济定义源自G20杭州峰会通过的《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即数字经济是指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转型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经济的概念内涵问题逐渐成为学术热点。田丽(2017)[2]从数字化技术、商业模式创新和企业文化创新三个角度刻画了数字化企业的性质;裴长洪等(2018)[3]基于政治经济学视角分析了数字信息产品的社会再生产过程和数字产业的特点;戚聿东和蔡呈伟(2019)[4]对各国数字经济的内涵进行归纳,分析各国数字经济定义的理论分歧。在此基础上,诸多学者开始研究数字经济的统计与测度问题,刘淑春(2019)[5]参考国际数字经济统计指标构建统计监测体系;张雪玲和焦月霞(2017)[6]、刘军等(2020)[7]、王军等(2021)[8]分别从产业数字化与数字产业化、数字化投入与产出、信息化与网络化等角度构建数据经济指标体系,测度数字经济发展质量。
在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方面,Ehlers(2016)[9]、Wang等(2019)[10]、Stebbings(2020)[11]等国外学者分别聚焦于经济效应、可持续发展、海洋环境等问题,从海洋经济对国民经济的贡献、海洋经济对生态环境的影响等角度评价其发展质量。而国内海洋经济学者的研究则侧重于海洋经济发展质量的测度方式与提升路径。随着高质量发展成为中国经济新常态下的时代要求,学术界在高质量发展的概念内涵、评价指标及实现路径等方面已经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海洋经济学者积极吸取高质量发展的相关成果,将海洋经济与高质量发展有机结合。李大海等(2018)[12]基于动能转化探寻了提升海洋经济质量的动能;狄乾斌等(2019)[13]则从区域发展的角度分析了海洋经济的时空结构,并在指标构建、定量评价、模式分析等方面进行了富有成果的探索。
在数字经济影响其他经济部门发展的研究上,荆文君和孙宝文(2019)[14]、任保平和何厚聪(2022)[15]、张腾等(2021)[16]围绕数字经济对宏观经济发展的理论机制与政策路径进行了深入分析;李史恒和屈小娥(2022)[17]、王常军(2021)[18]、付文宇等(2024)[19]等则将研究进一步细化到具体经济部门,分别探讨了数字经济对制造业、新型城镇化、外贸出口等领域的影响,从理论和实证两个角度证明了数字经济既可以赋能宏观经济高质量发展,又能促进具体经济部门优化升级。
而进一步具体到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发展影响的研究上,国内研究主要分为两类: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的耦合度,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的机制。王嘉怡和常健聪(2023)[20]、杨卫等(2023)[21]分析了中国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耦合程度,通过构建两者间动态关联的耦合协调模型,测度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发展之间的相互关系。此类研究的基本结论是中国多数沿海地区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之间保持了良好的互动关系,且耦合度逐年升高,但并未涉及两者相互作用的具体机制。徐敏(2019)[22]、孙才志和宋现芳(2021)[23]、伏开宝等(2022)[24]、刘素荣等(2023)[25]通过构建中国数字经济和海洋经济指标体系,测度了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发展质量的影响效应;管红波和李盼盼(2022)[26]进一步分析了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发展的空间效应,相关研究都证明了数字经济能够显著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以上部分研究还提出了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中介变量,包括产业升级、科技创新与人力资本改善等。
综上所述,目前学术界对数字经济的研究成果丰富,对其概念定义与理论内涵形成了具有一定深度的结论,数字经济赋能高质量发展已成为当前学术界研究的热点问题。但与此同时,海洋经济的相关研究普遍理论深度不足,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发展的相关研究数量较少,且研究的全面性普遍不足,并未深入分析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发展的理论机制。因此,本文在现有研究的基础上进行以下改进,这也是本文的主要创新点。一是在指标构建上,本文充分利用现有数字经济和高质量发展相关文献的研究成果,基于新发展理念构建的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标体系更具理论深度,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数字经济的重要论述建立的数字经济发展指标体系也更具权威性[27],对既有研究进行了优化。二是在计量模型上,本文在基准检验和中介效应检验的基础上,根据数字经济的特性增加了门槛效应检验,使得本文的实证模型更具创新性和有效性。
三、理论机制与研究假设
(一)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
数字经济的特性与当前中国海洋经济发展的要求高度契合,已成为推进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动力。首先,数字经济具有显著的规模经济效应[15]。互联网可以将众多经济部门的边际成本降至接近0,而中国海洋农业、海洋装备业、船舶业等传统产业大而不强,急需数字技术企业降低在搜集信息、产品生产以及交易活动中的成本,突破生产技术和管理体制的限制。其次,数字经济的范围经济效应有助于企业扩大经营范围、丰富产品组合。目前中国各地区间海洋产业同质化竞争严重,新兴海洋产业与市场的衔接度有待提升,而数字经济能帮助企业适配市场需求,实现差异化的创新经营,并进一步促进海洋生物制药、海洋新能源、海洋新材料等新兴产业崛起,提高科研成果的商品化效率。
进一步来说,基于新发展理念的高质量发展要求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方面检验发展质量,而数字经济具备技术创新、产业融合、绿色环保、跨区流通、信息共享等特征,基本符合五大新发展理念的概念内涵[28]。但由于海洋经济发展有其特殊性,且数字经济的深度赋能尚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各方面高质量发展的作用可能存在差异,即仅显著影响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某些方面。
综上,本文提出假设1。
H1:数字经济能够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且显著影响发展质量的特定方面。
(二)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机制
1. 人力资本积累效应
中国海洋经济研究与教育起步较晚,高水平海洋经济技术人才储备明显不足,在海洋经济数据搜集、海洋高新技术研发等领域都存在人才空白。而数字经济作为利用数字信息、建设现代信息网络、使用信息通信技术过程中的经济活动,其伴随着数字基础设施的普及、数字技术的推广以及数字信息的广泛流通,有利于实现各类生产要素的跨区域、跨产业流动。中国海洋经济作为“大而不强”的产业部门,高质量发展面临着人力资本不足的困境。因此,数字经济带来的人力资本流通为海洋经济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一方面,帮助科研机构和企业实现与海洋人才更高效的供求匹配,壮大海洋人才队伍;另一方面,数字经济平台能打破海洋经济与其他经济领域的交流壁垒,海洋经济部门可以在更大范围、更深程度上享受其他产业的人力资本红利[15]。总之,数字经济通过实现海洋人力资本的优化配置,提升了海洋经济内部人才匹配效率,吸收了其他部门的技术人才,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起到显著的积极作用。
2. 产业结构升级效应
海洋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是中国海洋经济提质增效的重要抓手。通过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相结合,数字经济既变革了旧有的产业组织模式,提升了海洋产业生产效率,又推动了海洋产业跨界融合,催生了新产业、新业态。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帮助海洋传统产业实现数字化转型,推动海洋一二产业向智能化、集约化迈进。无人船艇、水下机器人等新兴海洋装备快速开发,海水淡化、海洋新能源产业规模化和智能化循序推进,提升了海洋中高端产业的比重[29]。另一方面,数字经济与海洋产业深度融合,在此过程中催生了海洋经济新业态,推动海洋新兴产业快速发展壮大。人工智能、大数据、5G等技术显著改变了海洋产业传统的生产运营模式,现代海洋服务业、航运业、文化创意产业借助数字经济拓宽经营领域,显著提高了海洋二三产业的比重[30]。新型数字技术和经济业态的支持将进一步增强中国海洋产业优化升级的动力。
3. 生产服务智能化效应
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数字技术渗透到海洋产业各部门,极大提高了各类信息的流通速度,显著降低了海洋经济的运行成本。同时,数字经济也大大加速了海洋高新技术的产生与应用,海洋各产业的生产服务智能化水平明显提升,海洋劳动生产率快速增长。数字技术与现有海洋产业逐步有机融合,助力海洋渔业、海洋装备制造业等产业增效提质。“北斗+互联网+渔业”打造的新型一站式渔业综合服务平台,促进海洋渔业的高效管理。海洋新能源、装备制造、海洋电力等产业依靠数字经济向集约化、高端化发展。海洋电力业以5G打造“光伏+风力发电”相融合的海洋牧场,现代海洋生物制药业则融合计算机和大数据技术实现产品开发。而海洋通信网络、海洋数据中心等新型数字技术设施,显著提升了海洋服务业的服务效率及海洋科研部门的创新水平。
综上,本文提出假设2。
H2:数字经济可以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效应、产业结构升级效应和生产服务智能化效应促进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
(三)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门槛效应
数字经济对其他经济部门产生显著影响需要满足诸多前提条件。首先,在硬件设施上,数字经济发挥作用依赖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在数字网络广泛拓展之前,其信息传递、要素流通的范围有限,促进各经济部门优势互补的协调作用难以发挥;其次,在软件基础上,数字经济的平稳运行需要熟悉数字技术的高素质劳动力,而普及数字知识与推广数字技能往往慢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最后,数字经济作为新兴经济业态,其发展初期在制度建设与法律体系上还存在较大的完善空间。综上所述,数字经济对其他经济部门发挥赋能作用需要自身发展超过基准水平,目前学界已经对相关问题进行了研究。胡艳等(2021)[31]认为要充分发挥数字经济的网络效应,数字经济网络内的数字基础设施必须完善。付文宇等(2022)[32]则通过模型计量,证明了数字经济要超出基准水平,才能显著赋能制造业优化升级。
因此,本文基于现有文献提出新假设: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门槛效应,即数字经济水平较低时,其对海洋经济发展的作用并不显著;而当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升,超出临界水平时,其促进作用才能得到充分发挥。在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阶段,由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不足,信息流通成本较高,数字技术对海洋经济的渗透程度不高,赋能效应不明显;但当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加速,数字经济规模快速扩大时,海洋经济部门才能应用数字技术,实现信息共享和创新升级,数字经济的赋能效应得到充分发挥。因此,要使数字经济显著促进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其自身发展必须超过临界水平,符合门槛效应特征。
综上,本文提出假设3。
H3: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门槛效应。
四、变量选取与模型构建
(一)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
中国海洋经济发展“十三五”规划遵循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为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提供了理论方向和原则指导。参考丁黎黎等(2021)[33]、仇荣山等(2023)[34]的研究,本文依据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评价海洋经济发展质量,构建包括5个一级指标,12个二级指标、21个三级指标的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具体见表1所列。
2. 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
本文根据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数字经济发展要求[27],结合中国电子信息发展产业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DEDI)》及现有研究成果[5-6],从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数字产业发展、核心技术攻关和政府数字经济治理四个维度构建包含13个二级指标的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具体见表2所列。
为避免主观因素的影响,使得决策分析更加客观,本文使用熵值法测算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指数与数字经济发展指数,用于模型计量。
3. 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主要包括经济水平(GDP)、行业规模(Sca)、政府支持(Gov)、环境保护(Env)、城镇化(Urb)和贸易开放度(Tra)。①经济水平。采用地区生产总值表示,并进行对数化处理。②行业规模。采用海洋经济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例表示,部分地区缺失数据以数字经济总量折算地区生产总值占比得出。③政府支持。采用财政支出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来衡量政府参与程度。④环境保护。用污染治理投入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⑤城镇化。采用各省份常住人口城镇化比例表示。
4. 中介变量
本文中介变量主要包括人力资本(hum)、产业升级(ind)和生产服务智能化(pro)。①人力资本,用人均受教育年限表征人力资本水平。先将各受教育阶段即小学、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学历年限分别设定为6年、9年、12年、16年,然后用各教育阶段受教育人数乘以受教育年限加总后除以6岁以上人口总数。②产业升级,对海洋三次产业分别赋予不同权重,构建海洋产业结构升级指标。[Is=1×C1+2×C2+3×C3] ,其中,[C1]、[C2]、[C3]为海洋第一、二、三产业占海洋生产总值比重。③生产服务智能化水平,用海洋劳动生产率表征海洋产业生产服务智能化水平。地区海洋劳动生产率=地区海洋生产总值/地区涉海就业人数。
(二)数据说明
鉴于数据的可得性和可比性,本文选取2007—2022年中国11个沿海省份(上海、天津、河北、辽宁、山东、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海南)的面板数据,研究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原始数据主要来源于2007—2022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海洋经济统计年鉴》《海洋经济蓝皮书》《中国海洋发展报告》及相关各省份海洋局数据、第一次全国海洋经济调查有关数据等。其中少量异常或缺失数据采用平滑法补齐。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3所列。
(三)理论模型
基于上文假设,参考廖信林和杨正源(2021)[35]、万永坤和王晨晨(2022)[36]的研究,本文构建以下模型分析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
[Hqdit=α0+α1Digit+α2Xit+ui+vt+εit] (1)
其中:i和t分别代表省份和年份;[Hqdit]代表核心被解释变量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Digit]代表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控制变量[Xit]包括经济水平[GDPit]、行业规模[Scait]、政府支持[Govit]、环境保护[Envit]、城镇化水平[Urbit];[ui]与[vt]分别代表地区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εit]代表随机扰动项。
为检验数字经济影响海洋经济发展质量的理论机制,本文使用中介效应法构建以下模型:
[Mit=θ0+θ1digit+θ2Xit+ui+vt+εit] (2)
[Hqdit=β0+β1digit+ρMit+β2Xit+ui+vt+εit] (3)
其中:[Mit]为中介变量,包括人力资本[Humit]、产业升级[Indit]、生产服务智能化[proit];[ui]、[vt]、[εit]含义同式(1)。
五、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基准回归
本文需要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中选择基准回归模型,通过豪斯曼(Hausman)检验,得到对应的F统计量为57.27,P值为0.000,在1%的水平上拒绝使用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故本文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表4模型1和模型2为添加控制变量前后的基准回归结果。
由表4可知,模型1为未添加控制变量的基准回归结果,结果表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显著,当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提升1%,海洋经济发展质量提升0.471 2%,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起到了显著的促进作用。现阶段,以数字技术与信息网络为中心的数字经济加快了生产要素的流通速度,提高了海洋产业的资源配置效率,显著促进了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模型2为添加了控制变量的基准回归结果,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回归系数同样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向显著。在控制变量中,经济水平、行业规模和政府支持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区域内基础设施和技术储备就越充分,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宏观环境越优越;行业规模越大,海洋经济发展的规模效应和范围效应就越明显,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效率越高;政府支持力度越大,海洋经济发展的制度环境越稳定,宏观调控配置资源的效率越高。环境保护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负向影响,表明在当前阶段,环保要求的提高可能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海洋经济的发展成本。而城镇化与海洋经济发展间的正向关系不显著,其作用机制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二)稳健性检验
1. 稳健性检验
为检验基准回归的稳健性,本文从两方面进行稳健性检验。①替换解释变量。采用付文宇(2020)[37]的研究方法,以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作为数字经济的替代指标。②采用不同的回归方法。采用主成分法重新测算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水平。检验结果见表4模型3、模型4,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回归指数依然正向显著,与基准回归一致。因此,本文基准回归的结果是稳健的。
2. 内生性检验
考虑数字经济在推动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可能会受到海洋经济的逆向作用,即解释变量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参考宋彩霞和乔翠霞(2023)[38]、魏下海和李胡建(2024)[39]的研究方法,本文引入对数后1984年百人固定电话数与上年全国互联网用户数的交互项([IVi,t])作为工具变量进行检验。该工具变量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但与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无直接的因果关系,满足外生性的要求。从计量层面看,Cragg-Donald Wald F统计量为32.55,远大于10%显著水平的临界值,这说明不存在明显的弱工具变量问题;Kleibergen-Paap rk LM统计量对应的统计量为188.70,P值小于0.001,拒绝工具变量不可识别的原假设。因此,本研究所选择的工具变量是合适而有效的。
在此基础上,本文采用两种方法进行内生性检验:一是通过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对工具变量([IVi,t])进行检验;二是将海洋经济发展质量的滞后一期([Hqdi,t-1])加入解释变量进行GMM检验,以消除时间趋势的影响。
(三)异质性检验
由于中国海洋经济发展的阶段性与数字经济的特殊性,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各方面影响可能存在差异。因此,本文基于新发展理念,检验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五方面指标的异质性。对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检验结果分别见表5模型1至模型5。
由表5模型1、模型2、模型4可知,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创新高质量发展、协调高质量发展、开放高质量发展的估计系数均正向显著,表明数字经济促进了海洋经济创新高质量发展、协调高质量发展和开放高质量发展。其原因可能在于:AI、互联网等数字技术大大加快了海洋经济信息的流动速度,又为产业技术创新提供了软硬件支持,同时提高了科技创新与海洋经济发展的匹配度,推动了新一轮的海洋经济创新浪潮。同时,数字经济的广泛覆盖促进了海洋产业与非海洋产业的融合发展,帮助资金技术等生产要素在海洋产业内外高效流动,全面加速了海洋经济部门与非海洋经济部门的协调发展。此外,数字经济要素更能打破地理和政治的边界,促进中国与其他国家地区开展海洋经济合作,显著降低了交易成本,进一步提高了中国海洋经济的外向型水平。
由表5模型3和模型5可知,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绿色高质量发展和共享高质量发展的估计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仅在当前阶段,数字经济在海洋经济节能环保、成果共享方面的促进作用尚不显著,其实现机制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综上,本文H1成立。
(四)中介效应检验
基于基准回归结果可知,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回归系数为正且显著,可以进一步进行中介效应检验。参考李史恒和屈小娥(2022)[17]的做法,表6模型1、模型2、模型3分别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对中介变量人力资本、产业升级、生产服务智能化的回归结果,回归系数均正向显著。模型4、模型5、模型6分别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与人力资本、产业结构、生产服务智能化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中介效应回归结果,回归系数均正向显著,表明数字经济通过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促进产业升级和生产服务智能化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且三个中介变量都表现出部分中介效应。
由表6可知,人力资本的中介效应为0.097 1(0.411 8×0.235 9),在总效应中占比34.14%,表明在数字经济的强力推动下,海洋经济领域的人力资本结构显著优化,海洋经济部门的高新技术人才储备明显增强,大大提高了海洋经济部门的创新能力和管理效率,促进了海洋产业由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向知识技术密集型的转变,在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产业升级的中介效应为0.047 9(0.290 7×0.164 7),在总效应中占比16.84%。数字经济低能耗、规模经济等特征,与海洋产业优化升级的客观要求天然互补,拓展了海洋服务业的产业边界,推动了以海洋旅游业、海洋文创业为代表的海洋战略新兴产业快速崛起;同时,海洋船舶业、海洋装备制造业等海洋第二产业也广泛应用数字技术,海洋产业智能化和集约化水平显著提升。生产服务智能化的中介效应为0.139 4(0.497 2×0.280 3),在总效应中占比49.02%,说明新兴数字技术源源不断地注入包括生产、分配、交易、消费在内的各个环节,通过高效的信息流通体系提高了经济决策的有效性,通过智能化的生产管理提高了海洋产业的运行效率,大幅降低了海洋经济部门的运行成本,提升了海洋经济全要素生产率。
综上,数字经济的发展促进了人力资本的积累、产业结构的升级和生产服务智能化的提高,三者都促进了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本文H2成立。
进一步地,本文使用调节效应模型检验中介效应的稳健性,即引入数字经济与人力资本、产业升级、生产服务智能化指标的交叉项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具体见表7所列。其中,模型1为基准模型回归,模型2、模型3、模型4分别为添加数字经济(Dig)与人力资本(Hum)、数字经济(Dig)与产业升级(Ind)、数字经济(Dig)与生产服务智能化(pro)交叉项的回归结果。
由表7可知,各交叉项回归系数均为正向显著,说明数字经济通过与中介变量的交互项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显著的正向效应。可见,数字经济能够直接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也能够通过中介变量赋能,证明了本文H2的稳健性。
(五)门槛效应检验
为研究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是否存在门槛效应,本文参考刘素荣等(2023)[25]的做法,采用面板门槛模型进行实证计量。通过反复抽样400次分别对存在单门槛、存在双门槛的假设进行检验。计量结果单门槛F统计值为52.07(P值为0.002 1),双门槛F统计值为3.77(P值为0.376 4)。检验结果表明,数字经济与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之间存在显著的单门槛效应,但不存在双门槛效应。即数字经济发展存在一个临界水平,当数字经济发展超出临界水平时,其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才会显著发挥。
门槛效应检验见表8所列,检验结果显示,数字经济门槛效应的门槛值为0.550 7,当数字经济发展指数低于0.550 7时,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显著;当数字经济发展指数高于0.550 7时,数字经济才会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其原因可能在于:数字经济刚刚兴起时,数字基础设施尚未普及,海洋经济部门使用数字技术的成本较高,难以充分发挥数字经济的促进作用;当数字经济发展超出临界水平后,多数海洋经济部门接入数字网络,海洋从业人员基本掌握数字经济技术,数字经济的赋能效应越发显著,进而促进海洋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因此,H3成立。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文立足中国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重大机遇和党的十八大以来建设海洋强国的战略导向,构建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和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多维度检验了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机制与路径。研究结果表明:首先,数字经济是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动力,主要作用于海洋经济创新发展、协调发展与开放发展,经济水平、行业规模和政府支持也在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机制中起到显著的促进作用。其次,数字经济赋能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存在三种机制,以效应强弱排序分别为生产服务智能化、人力资本积累、产业结构升级。最后,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影响呈现门槛效应,当数字经济发展超出临界水平后,才能显著促进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政策建议
根据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首先,建立数字经济发展评价与测度机制,充分发挥数字经济发达地区的引领作用,深化数字经济与其他经济部门的网络联系,同时重点加强数字经济落后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缩小地区间的数字经济发展差距。其次,制定综合性的海洋产业发展政策,推动数字经济与海洋三大产业深度融合。利用数字技术提高海洋传统产业的智能化水平,促进海洋一二三产协同互补,同时重点支持原始创新、海洋成果转化和高端海洋科技产业化项目,实现海洋战略新兴产业协同创新和集聚发展。最后,打通数字经济对海洋经济绿色发展和共享发展的赋能路径,打造数字化、信息化的海洋环境质量监测平台,利用数字技术提高环保技术的科研与应用效率,同时专项培育海洋数字新业态,拓宽海洋数字服务领域,壮大海洋产业就业队伍,让更多居民共享海洋经济发展成果。
注 释:
(1)2007—2021年中国海洋生产总值数据来自《中国海洋经济统计年鉴》,2022年中国海洋生产总值数据来自《2022年中国海洋经济统计公报》,2023年中国海洋生产总值数据来自中国自然资源部官方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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