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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鱼

2024-11-28相裕亭

安徽文学 2024年11期

水乡人捉鱼的方法很多。旋网子扣,扒网子扒,挂丝网子拦截,那样的捉鱼方式,往往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但是,拉大网不行,拉大网捉鱼时,需要好多人呢。

我哥哥在西庄联中读书时,放学回家的途中,他时常会拐进沿途的沟沟汊汊里,徒手捞鱼摸虾。他跟我姑奶奶家表叔描述西小坝里有大鱼时,还张开双臂,向我表叔比画——

“那鱼,从水面上跳起来时,有这么大!”

我哥哥比画鱼的那个长度,足有龙庙街上油条那样长呢。本来眼睛就很大的我表叔,被我哥哥那样一比画,眼睛变得更大了!

我哥哥说,扔下一块石头,水面上立马就会泛起“鱼花”。

我哥哥还说,有一天中午放学后,他与西巷的大华子,一人持一根柳树枝子,沿着河堤两边拍打水面,河中的鱼被赶到河汊口的堵头上时,那鱼都蹿跳到河岸边的芦苇丛里了。

我哥哥说的西小坝,原本是一条由北向南的河流被拦截起来,围成一汪用于灌溉的蓄水库,上游几条冬季干枯的河流,随着蓄水坝的水位上涨,也都相应地涨满了水。我哥哥说的那条河汊子,是他每天上学时都要经过的一条“断头河”,也就是河的尽头。

春夏时节,雨水旺盛,我们那边的河汊子里,随处都可以捉到鱼呢。

我表叔想跟我哥哥到西小坝的河汊子里去逮鱼,他再三问我哥哥:“你可看准了?”

我哥哥很有把握地说:“看准了。”

我表叔是村上的民办教师。我哥哥在西庄读中学那会儿,我正跟着他在本村读小学。

我表叔教我读书那几年,村上人家,饭前饭后,包括下田干活之前,都要求唱一支好听的歌。我们小孩子在那一时期,跟着我表叔学会了很多歌儿。

我表叔在我们唱歌时,还会给我们打节拍子。他打节拍的那个姿势,有点像木偶戏中的“二鬼摔跤”,一根指头向前倾斜一下,另一根指头还在后面直挺挺地站立着,来回就那么捯饬,很特别,也很有意思。

我表叔与我哥哥提到西河汊里逮鱼的事,私下里曾叮嘱我哥哥:“你不要对外人讲。”

我表叔怕西小坝里的鱼,被外人给逮了去。

两天后的午饭桌上,我哥哥端着饭碗,很是神秘地对我说:“等会儿,你跟我去逮鱼!”

我哥哥说的跟他去逮鱼,其实,就是跟我表叔去捉鱼。

接下来,哥哥领上我,叫上西巷里的大华子,还有他们在西庄联中读书的几个同学,一同来到西小坝的河汊口时,我表叔已经把一条蓝莹莹的尼龙大网找好了,就等着我哥哥他们两边摆好阵势去拉网呢。

那种拦截河道的捉鱼方式,我们老家叫拉大网。一两个人是很难对付的。最好是两边各有三五个人,或更多的人。因为大网拉鱼是将整条河道都给“截”住,然后往河汊口的某一个死角上赶。

刚开始,也就是渔网落水以后,大网随岸上人的脚步在水中游走。可走着走着,网内裹上了浮草,或是网脚底部“吃”进泥巴,两边拉网的人,就要像水牛耕田那样,扯紧网纲,用足力气,往前硬拽。否则,那渔网就会停在原地不动了。

我那时候年纪小,表叔没让我拉网,但他让我和大华子往河中不停地扔石头、土坷垃,以便让水中的鱼儿欢跳起来!

击水逗鱼欢的场景,是令人兴奋的!以至于拉网人看到鱼在水中跳跃,都会忘记网纲在肩膀上磨痛呢。

起初,鱼儿们是随着拉网的方向往前方跳跃,赶到鱼儿跳跃到前面的“死角”时,就会调头往回逃窜,奔着渔网拼命跳跃起来。

我表叔看网口上鱼群跳跃,如同沸水翻腾。他当即跳到河水中,双手举起网纲,阻止大鱼跃网的同时,高声呼喊我哥哥他们:

“加油哇!”

“用力拉!”

说话间,网中跳跃的鱼,“呱唧呱唧”地飞撞到表叔的脸上、胸口那儿。怪喜人,也怪让人着急呢!

情急之中,表叔呼喊我:“二子二子,快下来抬网纲!”

那一网,捉到了多少鱼?我是小孩子,估摸不出斤两来。但我感觉拽上岸的那一堆白花花的鱼瓜子,少说能装满两个车篓子。

我表叔看到那么多鱼被拽上岸,想到我哥哥他们马上还要赶到西庄联中去上课,当场掏出五毛钱给我哥哥,让他带着大华子他们几个同学,到前面瓜地里去买几个甜瓜解解渴。

事后,也就是我表叔把那些鱼用一辆独轮车推走以后,我哥哥原本盼望表叔会分一些鱼给我们家和他那几个同学。没料想,隔一天,表叔来我们家,把我哥哥叫到当院的石磨旁,很是痛苦的样子跟我哥哥说:“那鱼,难吃死了!全是草根子味儿,一点吃头都没有。”

言下之意,他把那些鱼弄回家去,有些上当了!鱼不能吃不说,还给家里人增添了处理那些鱼的负担。

我哥哥扑闪着一对大眼睛,心里想,那是怎么回事呢?之前,他与大华子在那条河汊子逮过几次鱼,带回家来弄着吃了,味道还是不错的呀!

事隔不久,我表叔家添了辆崭新的自行车,“飞鸽”牌的。骑到南场院时,我还在他车后座上坐过,跑动起来,“沙隆隆”地响,很快呢。

表叔让我哥哥也坐上去试试,甚至想教我哥哥学骑自行车。我哥哥笑笑,没有学,也没有坐我表叔的自行车。

我哥哥那一年读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