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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生:毛泽东两次点名的开国少将

2024-11-21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4年11期
关键词:李德生

“我下定决心,打击再大再重,不消极,不退缩,不后悔,挺直腰杆,革命到底!”

李德生(1916-2011),河南新县人。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曾任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军委委员,总政治部主任,北京军区司令员,沈阳军区司令员,国防大学政治委员。1990年离休。

李德生亲历了长征、上甘岭战役等重大历史事件。他的革命生涯波澜起伏,战争年代曾遭诬陷,被开除党籍;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两次被毛泽东点名,从地方调到中央任职,一度担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经历起伏的背后,是李德生的传奇人生。

被错误开除党籍后“三过雪山草地”

1934年1月、8月,在反“围剿”的紧张时刻,年仅18岁的李德生先后到12师35团、10师34团供给处担任政治指导员。同年9月,他又调到10师交通队当班长,同时担任党支部书记。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发起嘉陵江战役。据李德生回忆:

嘉陵江战役胜利结束,我军总计歼敌12个团,1万余人。控制了东起嘉陵江、西起北川、南起梓潼、北抵川甘边等纵横二三百里的广大地区。4月,方面军总部和川陕省机关先后撤到嘉陵江以西,向川西北的茂县、松潘方向开进。

我们部队在松潘以南地区差不多停留了两个月。这里是汉、藏、羌、回等民族杂居区,以藏族为主。我们初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不了解藏族同胞的风俗习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由于历史的原因,特别是国民党反动政权、反动军队的长期统治压榨,欺骗宣传,多数藏民分不清共产党、国民党,分不清红军、白军,不知哪个好哪个坏。

针对这种情况,部队大力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政治路线、政治主张、民族政策、宗教政策等。我们交通队时常分散外出执行任务,为了使大家更好地执行政策纪律,我在党支部会议上讲了执行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意义,要求大家自觉尊重、关心爱护藏族同胞,尊重藏民和宗教神职人士的风俗习惯。每到一地,我们主动为藏民修桥铺路、背水劈柴、放牧牛羊。爱民的模范行动是最好的宣传。广大藏族同胞看到我们红军的一举一动,说我们是菩萨兵,很快消除了隔阂,主动给部队让藏包、送肉奶、当向导。

在藏区,适应当地的生活也不容易。藏胞们以食用青稞、酥油、牛羊肉和奶制品为主。头几天,我们班每个人一闻到酥油的味道就呕吐,吃糌粑觉得比吃中药还困难。我看到班里几名战友吃东西又吐又呕的痛苦样子,下决心带头过好生活关。为了能够很快吃下糌粑,白天我把糌粑放在口袋里,晚上放在枕头边,过一会儿就拿起来闻一闻、尝一尝,没几天就觉得糌粑的味儿不冲鼻了。吃之前,把青稞面与酥油和在一起,使劲用手捏,捏的时间越长越好吃。大家看到我吃得又香又甜,一个个跟着学,慢慢地也都爱吃糌粑了。

做好欢迎中央红军北上的工作,实现两个方面军的胜利会师,是当时的头等大事。我们在鄂豫皖时,就听说江西中央苏区在“朱毛”领导下,不断取得革命战争的胜利。开始我还以为“朱毛”是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是毛委员和朱总司令。全军同志都像过节一样高兴。每个同志都把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裤子、鞋子、袜子捐献出来。我捐献的是一条白毛巾和一个小本子,这是两年前在总医院住院时发的“宝物”,一直珍藏在身边。在小本子的扉页上,我写了一行字:“向红一方面军战友学习!”另外,我还在老乡的帮助指导下,用几天时间做了一双鞋,用牛皮做底子,用牛毛捻的线编成帮子(鞋帮),样子还挺不错。

1935年6月中旬,红四方面军同中央红军在懋功胜利会师的捷报传到部队,干部战士们奔走相告,笑着,跳着,欢呼着,庆祝胜利时刻的到来。

有一段,我师驻地距中央红军北上必经道路不远。没过几天就听说军委首长带着部队过来了。大家主动跑到大路边列队迎接。我们看到,中央红军的衣服是灰的,八角帽比我们的小一些,每个人挎包上还挂了只搪瓷杯。大家鼓掌高呼“热烈欢迎中央红军”等口号,师长王友均向几位骑马的红军跑了过去,敬礼、握手。有人说,那个子高高的、长头发的就是毛泽东同志,那长络腮胡子的是周恩来同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毛主席、周副主席。

王明、张国焘推行“左”倾路线给革命造成了巨大损失。这条错误路线,连我一个普通战士也深受其害,使我遭受了参加革命五年来最大的一次挫折。

部队驻在松潘县镇江关时,我作为党支部书记召集本支部各小组长汇报思想情况。当时,我们交通队和师机关是一个党支部,有个支委是师叶政委的秘书,他也在场。各小组长汇报后,我作了归纳总结。我说:“现在战斗比较频繁,生活也相当艰苦,要加强思想工作,加强党的生活。最近几个月,我们党的组织生活有点松了,汇报不经常了,希望大家要抓紧。”

谁料到,那个秘书向叶政委反映时,歪曲我的原意,说我讲的是,现在部队不如过去了。当时叶政委听后就火了,他吼叫:“现在部队明明比过去强了,你怎么说不如过去了?”马上叫人用绑腿把我捆起来。叶政委当场宣布撤销我的支部书记职务,开除我的党籍。

这事发生以后,我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由于极“左”路线的毒害,一些人思想方法偏激,办事绝对化了。尽管处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中,我始终觉得我们党是正确的,许多党的干部都很好,他们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个别人的错误做法,我认为他们不能代表党。我从参加红军以来,经过出生入死的战争考验,艰难困苦的生活磨炼,要跟着共产党干革命的意志是不会改变的,为了革命事业,个人受点挫折算不了什么。我下定决心,打击再大再重,不消极、不退缩、不后悔,挺直腰杆,革命到底!

我就是在没有党籍的情况下,跟着党三次过雪山草地,没有停顿过革命的脚步!1936年10月8日,我们10师在青江驿、界石铺与红一方面军第1师胜利会师。至此,我作为红军这个“宣传队、播种机”中的一员,胜利完成了长达1年7个月的长征。

我受处分的包袱一直背到1936年12月,部队到陕北后,由师特务连指导员李明科同志重新介绍入党。又过了10年,1946年经晋冀鲁豫军区第3纵队党委批准,纠正了原来的错误,认为“这是拿行政上的手段处理党内问题”“宣布开除党籍,更是不应当,没理由,不合党章规定”“是当时在张国焘错误领导的一系列错误表现之一”。纵队党委决定取消原处分,我的党籍恢复到1932年算起。

回顾红军时期,我的七年战士生活,可以说是历尽磨难。我们每天几乎都在行军打仗,而且是在极其艰难困苦条件下,在最基层最前沿斗争着的,那艰苦程度往往接近了体力的极限。我们的物质生活极其菲薄,尤其是长征路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七年打下了我革命一生的基础,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管遇到什么艰难困苦,红军生活就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奋力向前的那股勇气、那股豪情,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李德生的抗战岁月,正是八路军基层指挥员的缩影

李德生回顾说:“抗日战争8年(指全面抗战),我当了1年排长、5年营长、2年团长。”其实,他还当过半年连长。无论排长、连长,还是营长、团长,他都是抗日战场上的基层指挥员,都是披坚执锐、挥戈上阵的战将。李德生的抗战岁月,正是八路军基层指挥员的缩影。

在抗日战场上,作为一名基层指挥员,怎样带领战士打胜仗?回忆往事,李德生深情地说:“我是从刘伯承师长和许多上级指挥员的言传身教中学习的,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他当干部的第一课,就是听刘伯承讲作战指挥。

1937年8月,中国工农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以原红四方面军为主的部队改编为八路军第129师,刘伯承担任师长,徐向前担任副师长;原红10师改编为第385旅第769团,陈锡联担任团长,团直属队编有通信排,李德生担任排长,全排有2个徒步班、2个骑兵班、3个电话班,兵力相当于一个连。

9月24日,刘伯承率领师前方指挥所和第769团,从陕西富平县庄里镇出发,东进山西抗日。一路上,刘伯承见缝插针,为干部战士讲解中央洛川会议精神,阐述抗日统一战线和游击战的问题。刘伯承说:“毛主席在洛川会议上作了专门报告,指出全国抗战的战略总方针是持久战,而不是速决战。我们的作战原则是:分散以发动群众,集中以消灭敌人,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刘伯承侃侃而谈,李德生悠然神往:“我当干部后,第一次听刘师长讲作战,听得入了神,车厢外边是什么样子,一点也没顾得上看。”

刘伯承告诫李德生等年轻人:“每次战斗前,各级指挥员一定要亲自看地形,亲自侦察敌情;侦察得好坏,直接关系到战斗的胜负。”关于战前的准备工作,他针对大家过去作战不注意沙盘作业的问题,一路上多次指导大家搞沙盘作业。有时用眼镜盒、用茶缸当“部队”,讲得十分生动形象。李德生因此第一次接触到沙盘。

刘伯承还非常重视通信联络问题,他指着李德生说:“你这个通信排长任务很重啊!打仗要有千里眼、顺风耳,没有通信联络就没有指挥。”

10月10日,刘伯承一行到达山西太原。拜会过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后,刘伯承又率领部队转乘火车,前往晋东北山区。刘伯承特地坐在第769团团部和直属队的这节车厢里,给大家分析形势,面授机宜:“国民党部队在晋北集中了那么多部队,但在敌人面前一退再退。他们只会用正面阻击的办法,怎么能挡住强敌呢?依我看,要保卫太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要用‘扼咽拊背’的办法……”

刘伯承讲得深刻,一旁的李德生受益匪浅:“向抗日前线挺进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好像进了一次抗日战争理论学习班。干部怎么当,抗日战争怎么打,增加了不少知识……后来,我还得到一本刘师长校订补译的《合同战术》,作战间隙经常拿出来学习。”

持刀率队全歼马坊日军,创八路军攻坚战典范

李德生一生指挥过的战斗很多,其中精妙之作当数1945年春的马坊战斗。

马坊镇位于山西省昔阳、和顺、寿阳三县交界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日军在北马坊东侧修筑了一座坚固的城堡式据点,对我太行抗日根据地构成严重威胁。时任太行军区第二分区第30团团长的李德生,主动请缨铲除这个毒瘤。

为了使作战方案建立在坚实可靠的基础之上,李德生提出由他亲自深入虎穴进行侦察。但分区领导认为这样太危险,不同意,经李德生再三请求方同意。

李德生和几名侦察员提前几个月开始精心组织准备:长时间不戴军帽,消除了前额上帽檐的痕迹;天天与农民共同下地劳作,双手长满了老茧……为了更像当地人,李德生甚至学会了一些山西话。

李德生和几名侦察员利用给马坊日军送菜的机会,化装成当地老乡溜进据点侦察。一进门,地势豁然开阔,据点内的情形尽收眼底。察明地形,李德生与日军守备队队长谈天说地,乘机将敌兵力、火力布置默记在心中。

通晓了敌情,李德生心中一个奇袭马坊据点的战斗方案最终形成了:秘密潜伏,里应外合,突然攻击,中心开花。具体打法是:头天夜里,利用暗夜掩护,突击队秘密运动到东门外操场下的窑洞里潜伏待机;次日拂晓,派维持会内我工作人员,乘进据点打饭的时机打开东门,部队突然发起攻击抢夺东门,接应后续部队进入据点;而后全歼敌军。

按照作战方案,战斗打响后,与敌人短兵相接的机会多,冷热兵器的结合使用有利于歼灭敌人。李德生从全团挑选了82名精干人员组成突击队,由他亲自率领和指挥。每个队员除配发枪支弹药外,还配备一把新锻造出的锋利大刀,并进行了突击训练。

1945年3月4日,太行军区第二分区组织部队声东击西,造成我军破袭铁路沿线的假象,掩护30团行动。30团在李德生的率领下,于头天夜里进到距马坊镇20里的四头村,封锁消息,隐蔽待命。

早上7时许,据点里响起一阵开饭的哨声,地下工作人员刘占才猛然把饭盆摔到地上,向突击队发出了信号。突击队员手舞闪亮的大刀,经过一场血战,东门为我军控制。

李德生手提一把大刀,把守着大门,命令后续部队一路夺取电台,切断敌人与后方的电讯联系,一路与敌人逐屋争夺,另一路沿寨墙夺取四角的地堡。据点里刀光闪闪,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战士的喊杀声、敌人的哀叫声,响成一片。

李德生在门洞口指挥,并拦截住企图夺路逃跑的马坊据点日军小队长铃木,与其拼大刀,最终将其砍伤生擒。一周后,铃木因伤重死亡。这场激烈的歼灭战历时8小时,全歼日军30多名,生俘日军8名。

马坊据点战斗的胜利,拔掉了敌人苦心经营多年的巢穴,铲除了我太行根据地的心腹大患,创造了太行八路军全歼日军坚固据点城堡的首例,震动了整个华北。129师、太行军区给予通令嘉奖。《解放日报》社论赞誉其为“一场典型的歼灭战”。

王近山:“李德生上去了,我就可以睡大觉了”

上甘岭战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后,打得十分艰苦、十分顽强,能够展现我军顽强作战风格的一场战役。但很少有人知道,李德生是这场战役后期的第一线指挥员。他率部接替上甘岭防务时,兵团司令员王近山说:“李德生上去了,我就可以睡大觉了。”

1952年10月14日,“联合国军”动用美军第7师、南朝鲜军第2师共7个营兵力,猛攻朝鲜北部金化地区北面五圣山南麓597.9高地、537.7高地北山(均为志愿军阵地)。在这两个高地以北,有个小村子叫上甘岭,战役因此得名。仅仅第一天,敌人就向两个志愿军阵地倾泻了30余万发炮弹、500余颗炸弹。

当时,志愿军第12军在上甘岭以东金城地区担负防御作战任务,拟于11月初北撤谷山地区休整。看到上级通报“联合国军”在上甘岭地区大动干戈,时任第12军副军长的李德生迅速作出判断:敌人野心不小!

10月26日,上甘岭战役相持正烈之时,李德生受命赶往兵团部接受任务。王近山以十分坚决的语气嘱咐李德生:“12军现已调为兵团的战役预备队。全军同志从上到下,要准备全部投入战斗。战斗将空前激烈,要准备像苏联卫国战争时的斯大林格勒大血战那样,一个战士指挥一个连队作战,从开始打到结束!我们正在上报,准备在15军统一指挥下,成立五圣山战斗指挥所,由你负责统一指挥在上甘岭前线作战的12军、15军所属的部队,炮兵由炮7师师长颜伏负责指挥。你们要注意协同。”

军情火急!11月初,五圣山战斗指挥所还未成立,李德生就冒着炮火驱车前往上甘岭,先到第15军军部见了军长秦基伟、政委谷景生及第45师师长崔建功,听取他们介绍10多天来的战斗情况和经验教训,对敌我攻防特点有了大体了解,随即驱车赶往德山岘前线指挥所。

由于前线弹药供应问题严峻,李德生和师、团的领导同志一边听汇报,一边发动大家研究解决办法。很快,他们想出了分段运输的办法:五圣山后面,用汽车运,再往前,从团后勤到营到连,每50米为一段,分几个人专门负责,沿途挖若干猫耳洞,藏放弹药,利用敌人炮火间隙,快步往前运送。由于路程短,往回走的时候可以恢复体力。这个办法效果很好,实行后大大减少了人员伤亡,基本保证了前沿作战有充足的弹药。

1952年11月1日入夜,第12军第31师第91团开始从第15军手中接防597.9高地,李德生下令:“要下最大决心,千方百计打击敌人,守住阵地!”

11月2日7时,敌人对597.9高地展开了猛烈的攻击。首先以密集火力向志愿军阵地反复轰击,发射炮弹近10万发,坦克开至山脚抵近射击,飞机100余架次轮番轰炸,持续达2小时之久。一时间,志愿军阵地上硝烟弥漫,土石纷飞,地面工事全部被毁。从10时起,敌先后向597.9高地发起多路、多梯次猛烈进攻40余次。在战斗中,坚守在最前沿东侧9号阵地的志愿军第91团1个班,打得既英勇顽强又灵活机智,他们巧妙地利用弹坑、岩石和残存的工事,分两个小组轮流作战。在纵深炮火的合力支援下,激战一天,打退了敌人7次攻击,歼敌400余人,自己仅有3人受轻伤,创造了小兵群作战的范例,受到中朝联合司令部首长的表扬。至11月5日,敌人连续进攻数天,一无所获,再也无力对597.9高地发起大规模进攻。

11月8日,李德生审阅修改了第31师反击537.7北山的作战计划后上报第三兵团。王近山等领导阅后复电:“此次反击火力组织、兵力部署、战术手段均很周密细致,我们认为很好。除令各兵种严格遵行外,并应注意与坚守坑道部队取得联系,以免在进行第一二次火力准备时,他们不知道情况,出来过早遭到杀伤。”

11月11日下午4时半,在我猛烈的火力袭击和掩护下,第92团一举夺回了537.7北山全部阵地,并接应出艰苦固守在坑道里的友邻分队。随后,第92团、第93团、第106团相继坚守537.7高地北山,让敌人望山兴叹。与此同时,攻歼部队反击597.9高地11号阵地得手,并以小兵群战术顽强抗击敌人40余次进攻,歼敌1000余名。至11月20日,敌人再也不敢进攻,597.9高地才全部恢复了战役前的态势。

经过一个多月激烈争夺战,敌人伤亡惨重,美7师损兵折将,撤出战斗西移。南朝鲜军2师、9师被打得无力再发动大的攻势。到12月3、4日,第106团粉碎了敌人最后一次两个多营的猛烈进攻,至此,敌人再也无力向我军发动大规模攻击,537.7高地北山阵地得到完全巩固。

李德生指挥12军和15军打了近30天,成功地顶住并粉碎了美军的进攻,不仅把丢掉的阵地重新夺了回来,还扩大了新的阵地。经过前后43天的恶战,从未输过的美军,在上甘岭低头认输了。

上甘岭战役刚结束,12军的一个参谋一边听广播一边发牢骚:“上甘岭也是我们打的,最后全是15军的功劳,提都没提我们军一个字。”

李德生听到后,当场批评了这个参谋:“你这个想法不对头,什么你们、我们,都是志愿军打的嘛!”针对将士们因军功产生的情绪问题,李德生下令:关于上甘岭战役的功劳,谁都不准再争。李德生说:“上甘岭这一仗不是哪个军打的问题,也不是哪个兵团打的问题。打15军的牌子,就是打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牌子,就是打中国人民的牌子!”

李德生把自己的名字划掉,说:“郭兴福就郭兴福,写我干什么?”

在和平时期,军事训练是部队的中心工作,是提高部队战斗力的基础途径。担任12军军长的李德生,十分重视部队的军事训练。20世纪60年代享誉全军的“郭兴福教学法”,就是李德生亲自下连队抓典型、培育出来的。

1961年初,李德生亲自带领军、师、团联合工作组到34师100团2连蹲点。起初,李德生为了提高部队的战斗力,采取事先不通知,对部队搞突击检查的办法,让战士翻山越岭之后搞实战性的射击,最先进的连队才打了个“及格”。

李德生很着急,他找来这个团2连副连长郭兴福,问:“在深山密林里,刮着狂风,下着暴雨,既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向导,你们连能不能夜行百里?”

郭兴福回答:“根据现在的训练水平,不行。”

李德生再问:“在各种距离上,在有效射程内,不论出现什么目标,你们连的战士能不能举枪就把敌人消灭掉?”

郭兴福回答:“还是不行!”

李德生又问:“在一二百米内,在猛烈的敌火下,你们连的战士能不能勇猛地冲上去?敢不敢同敌人拼刺刀肉搏,最后消灭敌人?”

郭兴福回答:“不行!”

李德生说:“你说的是实话,你要记住:训练是为了打仗,不是为了摆花架子,一定要从实战出发,严格要求,严格训练,使每一个战士都练出真本领。”

李德生和工作组确定,从单兵、小组和班的战术训练开始,对训练内容、训练方法做一些改革。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演练,终于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于是,军里召开了具有实战经验的营以上主官参加的训练现场会,要求大家用实战需要这把尺子衡量实验分队的作业。大家认为,郭兴福的教学方法很好,教得细、教得活、内容丰富、切合实战,并提出200多条改进意见。

为了总结出真正管用的训练经验,李德生决定将抗美援朝战争中以舍身爆破英雄伍先华命名的2连3班作为试点班,人员不作调整,只派一名副排长去当班长,由郭兴福任教练员。

经过半年多的艰苦努力,郭兴福和他带的这个班进步很大,在教学上已经有了一套较成型的方法。郭兴福也改变了原来简单粗暴的作风,学会将政治工作渗透到训练中,针对每个战士的思想状况、身体条件、接受能力、性格特点等因人施教。在郭兴福的带领下,这个班的战士个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

李德生在郭兴福的教学中也倾注了智慧和心血,经常到训练现场亲自作示范,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不断把自己几十年来的实战经验和带兵经验传授给郭兴福和试点分队,并帮助他们解决训练中的难题。李德生还让郭兴福带领小分队到12军各师进行表演,广泛听取意见,对教学方法不断加以充实和改进。

通过实践,李德生对“郭兴福教学法”进行了思考和总结。他认为,“郭兴福教学法”的独到之处,就是始终把握住“一切从实战出发”这个首要前提。其特点是:方法多样,教活练活;既讲全面,又有重点;严格要求,一丝不苟;军事民主,教学相长;思想工作,贯彻始终;政治挂帅,练为战是根本,等等。在李德生的指导和帮助下,后来被总结为军事和政治、理论和实际、行动和思想、战术和技术、演练和讲解、言教和身教都结合得很好的基层练兵法——“郭兴福教学法”诞生了。

1961年10月,《军训通讯》出了一期增刊,专门介绍“郭兴福教学法”,紧紧抓住“一切从实战出发”这个首要前提,扩大发行到连队,予以推广。1963年12月,主管全军军事训练和院校教育工作的叶剑英,专程到南京军区参加现场会,观看了郭兴福任教的单兵战术作业。12月27日,叶剑英向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呈送报告,建议在全军推广郭兴福的教学方法。毛泽东在报告中“一个个都像小老虎一样”的描述下面,画了一道鲜明的红杠,说“这一条我最感兴趣”;看到“‘郭兴福教学法’继承了我军传统的练兵方法”这一句时,又写下批示:“不仅是继承,而且有发展。”

1964年1月3日,中央军委转发了叶剑英的报告,号召全军立即行动起来,掀起一场学习郭兴福教学方法的运动。因为郭兴福只是12军的一个副连长,所以军部在推广“郭兴福训练法”的时候就加上了李德生的名字。但李德生在审批时把自己的名字划掉,说:“郭兴福就郭兴福,写我干什么?”

毛泽东:“我也叫李德生(得胜)啊”

李德生和绝大多数开国少将一样,一开始和毛泽东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他和毛泽东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是在1968年10月召开的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李德生作为安徽省的负责人列席了这次大会。

周恩来在会上宣布分组名单,念到李德生的名字时,毛泽东打断了,问:“哪个叫李德生?”

周恩来介绍:“李德生同志是安徽的省革委会主任,12军军长。”他向李德生招手:“德生同志,请你站起来。”

李德生站了起来,向毛泽东敬礼。

毛泽东仔细打量着李德生,笑着说:“不认识你呀,你这个同志。”

毛泽东接着又问:“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啊?”

李德生回答:“我是河南省新县人。”

周恩来插话说:“跟许世友同志是一个县的吧?红四方面军的老家。”

许世友接过去说:“德生同志和我是一个县的。”

毛泽东又问:“李德生同志今年多少岁?”

李德生回答:“52岁。”

毛泽东对大家说:“我看安徽的事情办得不错,你们是怎么搞的呀?”

李德生回答:“就是大造舆论!”

可能是觉得李德生的回答太简单了,有人笑了。

没有想到的是,毛泽东对这样的回答表示满意,他接过话说:“是啊,就是要造舆论,我们共产党人闹革命,几十年来,就是靠造舆论。不然的话,怎么能拉起红军、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搞那么多的队伍。不做群众工作,你没有群众,也就没有军队,没有党,没有无产阶级政权。”

1969年4月,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九届一中全会投票选举后,当周恩来宣布选举结果念到李德生的名字时,毛泽东又一次点名:“我再看看李德生同志。”周恩来示意李德生站起来。李德生摘下军帽,立正站好。毛泽东眯起眼边看边问:“多大年纪了?”李德生回答:“53岁。”

“啊,53岁,53岁!”毛泽东接连重复几遍。在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上,毛泽东已经问过李德生的年龄,这次又问起他的年龄,意味更加深长。从以后毛泽东对他的重用可以看出,毛泽东正在考虑中央领导班子的“老中青三结合”的问题。

当年7月,李德生调北京工作,先任职于国务院业务组和军委办事组,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同时兼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和南京军区副政委。几天后,李德生接到周恩来的通知:主席要见见他。

被毛泽东点名请去面对面谈话,这在李德生是生平第一次。随同周恩来来到毛泽东的房间,李德生不免有些紧张。他发现,房间里没有什么摆设,满眼都是书,连睡觉的大床上也堆着书。毛泽东穿着睡衣正在看书,周恩来向他报告:“主席,德生同志来了。”

毛泽东放下手里的书,和李德生握手,笑着说:“李——德——生,李德生,我也叫李德生(得胜)啊。”

几个人都笑了。转战陕北时,毛泽东曾经化名李得胜,用湖南话说,“李德生”和“李得胜”读音是相同的。

毛泽东示意他们坐下。李德生有些紧张,毛泽东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他随手拿起周恩来放在桌子上的老花镜戴了一下,问李德生:“你是不是也要戴眼镜了呀?”

这一问,让李德生心情放松了下来,他自然地说:“看书的时候,也要戴老花镜了。”

接着,毛泽东开始问李德生的读书情况。李德生回答:“主席,我文化程度不高,除了学文化,就是读一些军事理论方面的书。”

毛泽东说:“你打了好多仗,但是光读军事书籍不行,还应该读点历史、文艺、科技方面的书。你看过《红楼梦》吧?”

李德生回答:“看过,只是断断续续的,没有从头到尾完整地看一遍。”

毛泽东叮嘱:“要读《红楼梦》,要把它当历史读。我是读了五遍才能开讲的。《天演论》和《通鉴纪事本末》也要看。”

之后,周恩来谈对李德生的工作安排,明确他“管理军委办事组的总政工作”。李德生说:“总理,我感到职务太多,担子太重,担心干不下来,安徽省和南京军区的工作是不是可以免掉?”

毛泽东把手一挥说:“不要免,一个也不要免。南京的不要免,安徽的也不要免。”

周恩来鼓励说:“德生同志,就按主席的指示,大胆工作。”

毛泽东具体指示说:“你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三分之一时间在北京工作,三分之一时间读书学习,三分之一时间到下边搞调查研究。”

自此,身兼党政军数职的李德生,便采取边学习边调研边工作的方法,开始接触各方面的工作。1973年8月,在中共十届一中全会上,李德生当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

党的十大后,毛泽东提出全国八大军区司令员互相对调。李德生当时兼任北京军区司令员职务,和沈阳军区的陈锡联对调。在军委会议上,毛泽东对军区司令员对调提出了具体意见,说到李德生在北京军区工作时间并不算长时,他同李德生开玩笑说:“你家出了个李铁梅,你就是‘李铁梅’,你是陪绑的。”他还风趣地连说两遍:“李德生活到九十九,上帝请你喝烧酒。”

令人遗憾的是,李德生没有活到毛泽东所期待的“九十九”。2011年5月8日,李德生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5月27日,国防部原部长迟浩田写下:“在8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李德生同志对党和人民忠心耿耿,对革命事业矢志不渝,把毕生精力献给了民族独立、人民解放、社会主义和军队现代化建设及改革开放事业。”

(责编/刘静怡 责校/陈小婷 来源/《李德生:志愿军第三兵团第12军副军长,上甘岭前线总指挥,最终锁定战役胜局》,苗健/文,《党史博采》2020年第11期;《李德生的革命生涯》,瞿定国/文,《百年潮》2022年第10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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