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满山（外一篇）

冯清利，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一路好奇》，获2022年度中国散文年会二等奖、第五届奔流文学奖优秀奖，主编《宜阳散文选》。

花果山是个好地方，单名字就吸引人，有花有果，花香果甜。走进这样的山中，准让你眼闲不住，嘴停不下来。名字叫花果山的就有好几个，比较出名的，一个在江苏连云港，一个在河南洛阳。

那年去连云港，去看了当地的花果山。两地一个名，各有渊源，各有千秋。月是故乡明，山是故乡亲。我还是觉得家乡的花果山更有味儿。

闻听花果山美名，明代唐寅来过，金末元好问、宋代司马光也来过，再往前，唐朝白居易、韩愈、刘禹锡都来过，更不用说和花果山隔洛河相望的三乡李贺了。他们或吟咏山奇水秀，或称道石怪洞佳，或赞叹雾美林茂，留下了不少吟咏之作。

历史变迁，山不会苍老。你来我往，前赴后继，各自书写自己的诗篇。这样一个雄峻奇秀的地方，怎能没有持久的吸引力？

这不，县作协到花果山乡采风，我应邀又一次来到花果山。

车到山门附近，左转，开向乡政府所在地。正是盛夏时节，阳光充足，水分充沛。曲曲折折的路上，水声哗哗，山林寂寂。满目青枝绿叶，满耳蝉鸣鸟啼。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无车马之喧嚣，无人声之鼎沸。

置身这样的环境中，顿觉气爽神清、舒服舒坦。

简短的仪式之后，年轻的女乡干部晗春带我们到村里去。之前来了就上山，很少到山下的村庄走一走。这一走，丰富了我对花果山的认知。

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寺院村边，是村干部宋卫星承包的香菇种植基地。长长的塑料棚内，排排木架上，摆放着包裹着的菌棒。老宋说，这些菌棒春节前已种下，中秋节前后就可以出菇，一直能出到来年的五一节前后。

一旁的晗春微笑着补充说，全村有4个这样的基地，每个基地，有这样的出菇棚4个。

一个基地能种多少菌棒，效益怎样？有人问。老宋介绍说，五万棒。一棒能采斤八两左右湿菇，市场上一斤能卖到五六元。一个棚管理好，净收入能有五万来元。

晗春依然微笑着补充道，像这样村集体有收益、农户有增收，两全其美的企业，寺院村还有一个。

不远处，就是另一个猕猴桃种植基地。靠养殖土蜂蜜致富的张玉峰是这里的承包人。他指着一棵树说，这是绿心的翠香品种。走了一段，指着另一棵树说，这是红心奇异果品种。

除了土壤管理、病虫害防治，一棵树从剪枝、分枝、抹芽、疏花、疏果到掐头，管理工序很多。种果树不易哩。

我了解到，这一片基地有三十多亩，一亩地能产商品果一两千斤。企业注册了商标“白雁河”，还获得了“国家绿色食品”和“河南省特色农产品” 品牌认证。很规范的一个企业。

看完基地，一直含笑的晗春提出去看一看中国伏牛一号生态旅游公路。车盘旋而上，在嵩县和宜阳的县界碑处停下。一脚跨了两个县。

之前听说过这条路，是为了发展生态资源极具价值、全域旅游极具前景的八百里伏牛山而建的。道路涉及汝阳、嵩县、栾川、洛宁和宜阳5个县，规划串联了28个3A级以上景区，长约1500公里。

花果山处于洛宁和嵩县之间，这条路对其影响，不言而喻。

站在高处，看远处青山如黛，看山下道路蜿蜒如带，远山近景，美不胜收……

离开一号生态旅游公路，晗春提出去看看她分包的关庄村。路上，又看到各色各样的花儿，但能叫上名字的寥寥。

这边片片小巧玲珑的花朵，像一只只红的、黄的、白的小喇叭。牵牛花？晗春说，这是萱草花。那边一朵朵紫红色的花，我问什么花，说是野棉花，也叫秋牡丹。

说起花儿，晗春看来很在行。她说，山上还有一种射干花。我问，哪两个字？晗春说，射击的射，干事创业的干，跟合欢一样，白天开，晚上合。

人有人言，花有花语。人有人品，花有花格。像射干花，它的花语是诚实和相信者的幸福，鼓励人们以诚实和信任的态度去追求幸福。桔梗花开，代表了青春路上走过一切回望的一种心情，叫无悔。

还有野百合、穗花牡荆、土当归、黄花败酱……山里的花真的种类万千，有的我也叫不上名字，不少花儿都有药用价值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受了夸赞的晗春开心地笑了，在山里待久了呗！

听她说话，总感觉口音和本地不同。果然，她说家乡是周口沈丘的，通过考试，到宜阳工作已十几年了。

我对她名字里的“晗”字很感兴趣。晗，念起来音律优美、悦耳动听，和“春”字结合起来，是个好名字。她一笑，自己上中学时改的，原来是“寒”字。

“晗”，基本字义为天初明，寓意天将明，迎接美好的清晨。晗春改“寒”为“晗”，莫不是冲着这个寓意？她又一笑，有这个意思，我喜欢神采奕奕、朝气蓬勃的人，也希望自己积极乐观、为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在这里工作咋样？还好。我们那儿是平原，初来这儿很新鲜。在山里待久了，想到山外去，过几天，又觉得还是山里美，想我工作的地方。她的心已许给了神奇的花果山！

我把认识的一个周口淮阳的朋友介绍给她，看她们交流，那叫一个顺溜、自然。

关庄乡里中心附近的女几苑中，是乡里投资、公司运营、与村里利益分成的一处星空露营基地，精品树屋、星空帐篷分散在绿荫溪水旁。每个帐篷都有个诗意的名字，如：觅知、云舒、微澜等。不少游客正在这天然氧吧尽情呼吸，体验慢节奏的悠闲生活。

一条砂石小道上，铺着几十条长方形的小石条，我踩着一步步走过去：一步相识、两步相知、三步相惜、四步相恋……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等，共有36块，从哪里找的这么多同义词、近义词，全是对美满爱情的祝福。人们在休闲中，可以重温一下爱情的誓言。汉字真是神奇而丰富！

谁的主意？晗春笑而不语。

午饭后，我们因事要返回。晗春说，碾沟村的蓝莓、花山村的民宿、流沙河的漂流，你们还没看呢，花果山一村一特色，村村都是市级文明单位。秋天，漫山红叶才壮观呢！

那就相约，秋天再来看一个个美丽乡村、看燃烧浪漫、层林尽染的红叶……

鼓翼飞舞

这是第三次见到张玉峰了。第一次是在县政协会议上，我俩都是政协委员。知道他是一个农村创业型人才，心想有机会一定专门和他聊聊。再次见到他时，是在花果山乡他承包的一个猕猴桃果园里。因为当天采风的地方还有几个，便做了短暂交流。这一次，是专门去见他的。

他农场的名字，依据当地的河名和村名而起，叫白雁河农场。品味这个名字时，便想到了寥廓霜天，大雁振翅而飞，排云而上；林间沟壑，小溪百折不回，奔流汤汤。天上的，不惧重重关山；地上的，无视块块巨石，都在向前、向前。

白雁河，与白雁有关吗？还真有一个传说。传说大雁南飞时，被此地绝佳的风景所吸引，便停下来驻足小憩，看够了景致，养足了精神，方重返征途。“白雁”之名便与村庄和河流永世缔结起来，也把一种精神赋予了这里的村民。

这个季节，到白雁河农场，看不到美丽的大雁。不过，我们看到了能飞的另一种小动物——蜜蜂。蜜蜂与大雁一样，是人们经常赞美的对象。杨朔的《荔枝蜜》，曾给蜜蜂写下最好的颁奖词：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人类酿造最甜美的生活。

张玉峰养殖蜜蜂已经有十几年了，也养出了名堂。2022年，宜阳蜂蜜被认定为全国“名特优新”农产品。他的农场，被河南省农业农村厅授予“省级示范家庭农场”，被河南省人民政府授予“河南省农民工返乡创业示范项目”。张玉峰个人被评为河南省最美家庭、洛阳市脱贫攻坚奉献奖。

一块块奖牌，一项项荣誉，不也是授给张玉峰的颁奖词？

每个人的梦想都是绚丽多彩的，张玉峰也有一个农村人对外面世界的梦想；每个人成功的背后都有着太多的不易，不少人创业，缺的是资金、技术和项目，但他缺的是健康的身体。

孩童时期患上小儿麻痹症后，他落下了左腿残疾，但他追求梦想的脚步从未停止，他要学习医术，治病救人。15岁时，他如愿考取了洛阳市卫校。毕业后，他在洛阳市区自办了一个诊所。

历经八年磨炼，诊所由小到大，医术由弱变强。他也开始过起了农民羡慕的城市生活，买房、恋爱、结婚、生子。一切顺风顺水。

生活如月，有圆有缺。一个人一生中难免遭病魔困扰，可他却再次被病魔拖累。

2007年底，一场大病改变了他的生活轨道。两年多内，他辗转求医，三次手术，四抽骨髓，八进医院，命悬一线。他想，欲飞的翅膀从此就这样被折断吗？

当年的春晚后，歌曲《隐形的翅膀》开始风靡流行：“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张韶涵温暖而安定的歌声，给了他战胜病魔的勇气。

生命是一种承受。也许是家乡永不干涸的白雁河在挽留，也许是白雁河上空无惧风浪的大雁在呼唤，也许真的是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他飞，给他希望。他奇迹般活了下来。

2010年，张玉峰回到白雁河村，开始养病。下一步，怎么办？一则关于土蜂的报道改变了他人生的方向。土蜂被列为国家级遗传资源保护名录，市场前景可观。白雁河村就在山林茂密、花果满山的花果山下，山上不缺土蜂。

父母给自己起名“玉峰”，莫非就是希望自己从保护土蜂、养殖土蜂做起，以育蜂为业？

方向有了，但路阻且长。父亲不顾年迈，一起和他圆梦。深山密林间、悬崖峭壁上，父子二人腰系绳索、肩背长梯，“飞舞”起来。虽有防护措施，但稍有不慎，难免发生意外。流汗不怕，饥饿不怕，劳累不怕DoeUOGuLOFnyqZjasYv9jg==，父子俩相互鼓励，艰苦的第一步迈过去了。

四年后，他创建了土蜂仿生态养殖基地，成立了白雁河家庭农场。

又是十年苦心经营，从山上到山下，土蜂养殖规模达到2000余群。

听他介绍过往，我们无不赞叹；听他讲蜜蜂的知识，我们无不赞佩。

他说，世界上的物种是神奇的，蜜蜂有自己独特的生活方式。我们见得最多的是工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采集花粉、花蜜、建造蜂巢等任务主要由？工蜂来完成。工蜂还勇于牺牲，当蜂巢受到威胁时，工蜂会用生命来自卫。

蜜蜂不仅是劳动模范，还是天生的舞蹈家。玉峰接着说。它跳舞主要是为了传递信息，当工蜂找到食物来源时，它会返回蜂巢，通过舞蹈告诉其他工蜂食物的方向和距离。

大家都夸他是一个善于钻研的人。他笑笑，不钻不行啊。

在室外，他为我们打开一个木头蜂箱，箱里有一排木板，一派蜂拥景象，忙而不乱。不时有鼓动翅膀飞回蜂房、离开蜂房的，它们也是在创造自己的甜蜜生活啊！

张玉峰不仅苦干，还善于巧干。那一个个用砖块做骨架、土草泥做填充材料筑成的土窝子，就是他自创的土蜂居住地点。利用蜜蜂在采集花粉和花蜜的过程中，也为植物授粉的特点，他种植了猕猴桃、香酥梨等果树200余亩，让蜂为树传粉，让树为蜂遮阴，相互成就。其创新的《立体化种养新模式之土蜂仿生态养殖与果树套种技术》，在河南省第三届“豫创天下”创业创新大赛洛阳赛区，拿了优秀奖。？？？？

张玉峰还有新的方向，他会越飞越高：继续壮大农场规模，打造集种养、休闲采摘、精深加工、综合服务于一体的现代农业综合体，带领乡亲们共同富裕。

在河南省农广校宜阳县蜂业技术培训的教室里，我看到一副对联：兴生态农业，舞万丈春风。十个字中，感觉“舞”字最有味道……

责任编辑 高 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