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春白鹤拳之罗老师

一、进入角色

在云溪村，农民们的主业就是种田、种茶。业余生活则是打牌下棋、喝茶聊天、练武术、看电视；偶尔也喝喝小酒，也有人醉酒，甚至酒驾，但那是很少的。

农家女孩罗惠玲生于斯，长于斯，除了织得一手好毛衣外，更喜欢看大人们下象棋。时间一长，她居然看出了一些门道。有时，看到某一方要输了，她就在旁边着急地大喊大叫起来，本来已陷绝境的一方按她的指点去做，还真的起死回生了。这时，另一方自然就不满了，往往生气地训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瞎喊什么！”

“我只是个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君子。”挨训的罗惠玲经常嘟囔着，假装生气地离开。然后去找她的小伙伴，自己下棋去了。

罗惠玲的父亲罗广田不仅满意于女儿甜美的长相，更满意于她处处表现出来的灵气，陶醉于邻居的溢美之词：这女孩将来肯定有出息，说不定是个女状元。

可是，一直到小学毕业，罗惠玲的成绩却一直只是中等水平，不见得有多出色。到了初二，还是如此。

进入初三，父亲罗广田把女儿罗惠玲叫到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好女儿哟，我算琢磨透了，你的成绩总是上不去，原来是你把自己当成学习的旁观者，没有进入角色啊！你喜欢的白鹤拳只能作为业余爱好，一个女孩子，将来是不能靠它谋生的。”父亲停顿了一会儿，提高声音说：“马上就初中毕业了，再不努力，机会就让给你的妹妹了。

罗惠玲使劲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似的。

中考结束后，罗惠玲以学校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一所师范学校，立志当一名小学老师。

二、心有不甘

师范毕业后，罗惠玲被分配到邻村云锦小学当语文老师。

云锦小学就在一座海拔600多米的山头上，山头周围常年云遮雾罩，好像和尚道士修炼之所。这里没了市井凡尘的喧闹，环境极为清幽，确是读书求知的绝佳去处。

山的东南方是一片开阔地，一条小河环绕而过。云锦村村民们的房子就分布在河的两岸，房前屋后大多是平坦的农田，水稻成熟的时候，满眼黄灿灿的，煞是好看。

上云锦小学的路，只有前面的一条，蜿蜒曲折的。除了土路，中间还有500多个石头砌成的台阶。路的两旁布满了高大的松树、枫树，常年点缀着知名或不知名的野花。从远处放眼而望，就好像天上飘落的一条彩带。

罗惠玲除了平时家访和周六、日回家，大多住在山上的教师宿舍里，比起天天上山下山的本村师生，她跑得并不勤。

即便如此，半路上前往邻村的交叉路口出现的热闹景象还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里，几个操外地口音的人在玩扑克牌游戏。他们把三张扑克牌覆盖在地上，然后依次翻开，让路人看到其中一张有人物头像。接着，又以极快的手法把扑克牌覆盖在地上，让人们在上面押钱，嘴里喊着：“有人有钱，没人没钱。”若人们押中“有人”的那一张牌，庄家就押多少赔多少，而押到“没人”的那两张牌，所押的钱则归庄家。当场兑现，十分刺激，围观的人多，参与者也不少。

罗惠玲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两个频繁中奖的也持外地口音，那么与庄家肯定是一伙的，自然是“托儿”无疑。既如此，罗惠玲当然不会参与，她只是在旁边看热闹，权当中途休息。

可是，路过的次数多了，看的次数多了，罗惠玲就有些心动了。因为她今天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伴随着庄家反反复复地覆牌翻牌，三张牌的位置也在快速地变换，确实让人头晕目眩，很难判断哪一张牌有人物头像。但这次罗惠玲看清了，有人物头像的那张牌颜色深了一点点。

她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往那张牌上押了50元。谁知那张牌翻上来时，却没了头像。罗惠玲不信这个邪，又往上押了100元，结果那张牌再次翻上来时，头像还是莫名其妙不见了。

罗惠玲百思不得其解，一眨眼功大150元打了水漂，感到心有不甘，然而她终于不敢再试，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悻悻地离开了。

回到学校，罗惠玲悄悄地跟教数学的王老师说了此事。王老师平静地说：“这事见怪不怪，我本人3次亏了300元；其他老师有的亏得更多，他们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不愿提起罢了。”

三、露了一手

当老师的，家访是免不了的事。身在农村的家长，白天大多都忙，因此，家访经常安排在晚上。

罗惠玲有时与好搭档王老师一起夜访，这样，回校走山路也有个伴。而王老师不方便时，罗惠玲就白个儿去家访，一个人走夜路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今晚，罗惠玲又独自下山家访了。

她最后来到一个开武馆的学生家长潘木森的家里。他家果然与别家不一样，院子里摆放着刀枪剑棍，木架上还悬吊着一个帆布沙袋。

罗惠玲向潘木森通报了他的孩子最近一段时间来的表现情况，认为一个男孩子上课无精打采的，甚至伏在桌子上打瞌睡，这有些不正常。

潘木森立马意识到那是游戏机惹的祸，他说：“孩子老吵着要买游戏机，就给他买了一个，谁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潘木森接受了罗惠玲的建议，游戏机由家长保管，每天给孩子玩游戏的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以内。罗惠玲还提醒家长，以后孩子上中学，要防止他去游戏机室玩，因为中学附近有游戏机室。

潘木森看到罗惠玲在谈话的过程中，不时注视在院子里练拳的男女徒弟，估计这女班主任对武术也感兴趣，就站起身来说：“感谢罗老师对小孩的关照，我为老师表演一套拳术，如何？”见罗惠玲微笑着点点头，潘木森大踏步走进院子，脱去外套，表演起白鹤拳的《八分寸法》来，但见他步沉身稳，刚柔相济，形神兼备，虎虎生风，确是功夫老到。

表演完毕，他的徒弟们热烈地鼓起掌来，罗惠玲也跟着鼓掌。潘木森显然受到了鼓舞，他兴犹未尽，从院子角落里拿出两块方砖，互相敲击着说：“你们看，这是耐火砖，硬度是一般砖头的两倍。”说着，他把两块砖头码齐，平放在一张石凳上，用左手按着，砖头的一半悬空，挥起右掌往下一劈，砖头应声断为两截。

在再度响起的热烈掌声中，潘木森笑容满面地说：“献丑，献丑。”说着，转头对罗惠玲说：“罗老师想不想试试？”

“不好意思，我怕真的献丑呢！”罗惠玲婉拒说。

“怕什么，两块不行就一块嘛。”潘木森把一块砖头递到罗惠玲面前说。

“罗老师，露一手。罗老师，露一手。”潘木森的徒弟们跟着起哄。

罗惠玲终于走进场子，伸手对潘木森说：“请给我两块砖头吧。若不行，我再换成一块。”之后，罗惠玲依样画葫芦，气沉丹田，运气于右掌，挥于一劈，两块砖头一齐从中间折断，引得众人齐声喝彩。

四、“罗老师”

第二天晚上，罗惠玲刚备完课，正想到宿舍外透透气，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罗惠玲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一眼就可看出是双胞胎，却不认识。来人把一盒当地特产佛手茶放在桌子上说：“罗老师，你不认识我们啦？你昨晚表演的分砖掌可厉害了，我们诚心向你拜师学艺，希望你能教我们白鹤拳。”

“尔门怎么知道我会白鹤拳？”罗惠玲有些奇怪，昨晚自己只劈了两块砖而已。

“尔是邻村著名白鹤拳师罗师父的女儿，我门已经打听清楚了。”

“可是，你们是潘木森师傅的徒弟，我不好再教你们的。’

“我们不是他的徒弟，昨晚走亲戚到他家，刚好看到你显示的功夫。”

“我还年轻，懂得的很少；再说，从来没教过别人。”

“俗话说，旁观者清，你就别谦虚了。只要你愿意教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行。”两个女子又异口同声地说，“罗师父，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你放心好了。”

过了几天，潘青青、潘楚楚这对姐妹再次上门。罗惠玲见她们确有诚意，就答应教他们祖传的白鹤拳功夫。

罗惠玲心想，自己不是诸葛亮，不能等人家三顾茅庐才答应；还有，白鹤拳虽是祖传功夫，但从祖师方七娘创立以来，好像就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也没有传子不传女的说法。当然，罗惠玲家跟这对姐妹一样是二女户，她的父亲即使有传子不传女的想法，那也只能是空想罢了。教拳的第一天，罗惠玲郑重地对青青、楚楚姐妹说：“不要叫师父，我们都是姐妹。”最后，拗不过她俩，只好说：“要不，就叫‘罗老师’吧，反正我也是小学老师。”姐妹俩爽快地答应了，当即甜甜地叫了一声：“罗老师。”

五、双双获奖

跟父亲当初教自己白鹤拳一样，罗惠玲利用业余时间，从最基础的“七步三战”教起，一招一式，于把于地教；姐妹俩则聚精会神，一丝不苟地学。一个月下来，姐妹俩的“七步三战”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但这还不够，拳谚云：“要求功夫高，三战里面找。”打好基础最为关键，所以罗惠玲对姐妹俩的要求格外严格。不过，身为教师的罗惠玲却也教得灵活。三个月后，她让姐妹俩练“七步三战”的同时练习“盘手”（对练）。白鹤拳的“人字盘”“翻八卦”“靠枝”等“盘手”功夫，能有效提高习武者的力度、硬度和反应的速度。姐妹俩因为是双胞胎，练起“盘于”来更是得心应手，真正做到了“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效果非常明显，功大与日俱增。

罗惠玲循序渐进，把白鹤拳的《十三步摇》《十三太保》直至《小八分》《大八分》等各种徒手套路和刀、剑、棍等器械练法倾囊相授，毫无保留。

三年后，罗惠玲对姐妹俩说：“白鹤拳的拳械、功法我会的都教给你们了，你们欠缺的是火候，需要的是磨练。当然，也包括我。”

没多久，征得姐妹俩同意，罗惠玲替她们报名参加海峡两岸中华传统武术大赛，告诫她们：比赛是展示的机会，也是检验和学习的机会；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比赛那几天，刚好学校期中考，罗惠玲需要监考和改考卷，脱不开身。潘青青、潘楚楚姐妹俩自己参赛去了。

周日中午，罗惠玲午睡刚起床，就听到了“笃笃、笃笃”的敲门声。一打开门，潘青青就满脸笑容地把一块奖牌挂到了罗惠玲的脖子上，欢陕地说：“谢谢罗老师！”潘楚楚也把一块奖牌挂到罗惠玲的脖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只是银牌。”紧接着又说，“谢谢罗老师！”

“祝贺你们！很了不起了！”罗惠玲高兴地说，与双胞胎姐妹拥抱在一起。

之后，师徒三人高声唱起了由本土作家康玉琨创作的《永春白鹤拳之歌》。

白鹤拳之歌

康玉琨

白鹤拳

你的昵称叫“永春”

这里是海丝的源头

永春白鹤拳在这里发祥

“桃溪水流过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乡愁诗人余光中深情一如既往

白鹤拳

你的108个招式

名称与动作一样优美难忘

“半月沉江”“荷叶翻珠”“关女梳妆”

你的特点那样突出：似柔非柔，似刚非刚

你的始祖是个杰出的女性，名叫方七娘

白鹤拳

你的传人一代更比一代强

“前五虎”“后五虎”传民间

还有“二十八英俊”关名扬

“咏春拳”“空手道”与你有深深的渊源

还曾拍出电影《永春白鹤拳之擎天画卷》

白鹤拳

你凭实力拥有世界影响

1928年南京“中央武术考试”白鹤拳师全部得奖

1929年“闽南国术团”东南亚巡回献演

谁号东亚病夫此耻宜雪，且看中华国术我武惟扬

那是爱国侨领陈嘉庚赞赏之余欣然命笔的对联

到如今

白鹤拳的练习者已跨越南洋遍布西洋

人高马大的白人黑人在师父面前都是一个样

永春数十个武馆捷报频传常常因为比赛获奖

吞吐浮沉、寸劲节力，以鹤为形、以形为拳

练武的俊俏女子刚强男儿个个都是好榜样

（作者简介：康玉琨，电影《永春白鹤拳之擎天画卷》武术顾问。福建省永春第一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泉州市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