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东北局沈阳驻地迁移考论
2024-10-24王春林
全民族抗战胜利后,苏军控制着东北,由于东北特殊的战略地位,国共两党都想方设法向东北发展。因为《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关系,国民党政权受到苏联的承认,中共则利用革命和外交策略谋求发展 薛衔天、金东吉:《民国时期中苏关系史(1917—1949)》下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22—24页。其间中共为加强东北工作成立中共中央东北局,东北局在中共创建东北根据地和东北解放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东北局势的演变,东北局机关曾辗转多地。其中,1945年9月至11月第一次进驻沈阳期间,东北局机关驻地曾发生迁移,学界大多对此未加注意 唐洪森、戴茂林等学者提到东北局由大帅府迁移到东北博物馆一事,但未作深入探讨。参见唐洪森:《国共争战大东北》,科学普及出版社,1999年,第59页;戴茂林、李波:《中共中央东北局(1945—1954)》,辽宁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34、41页。在苏军控制下的沈阳,东北局机关迁移似乎有违常理。此问题看似不大,但背后牵涉中共在东北的发展策略,以及中共对原东北军的运用。有鉴于此,本文尝试梳理这段时间东北局机关驻地变迁的来龙去脉,探讨中共的处境及策略,进而展现国共两党及中共与苏联的微妙关系。
一、东北局进驻大帅府
1945年8月11日,延安八路军总部命令原东北军吕正操、张学思、万毅部及冀热辽军区李运昌部向察哈尔、热河、辽宁和吉林进发 《延安总部命令第二号》(1945年8月11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5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219页。由于《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签订,中共虽仍表示对东北有接收的权利,但已转向务实的策略,提出“可用东北军及义勇军等名义”,“不要声张,不要在报上发表消息,进入东三省后开始亦不必坐火车进占大城市,可走小路,控制广大乡村和红军未曾驻扎之中小城市,建立我之地方政权及地方部队”。稍后又强调“不用八路军名义”,“对红军亦不用八路军及党的名义进行正式交涉(非正式交涉是可以的)”。 《中央关于迅速进入东北控制广大乡村和中小城市的指示》(1945年8月29日)、《中央关于调四个师去东北开辟工作给山东分局的指示》(1945年9月11日),《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5册,第258、274页。
9月中共军队进入东北时,东北完全在苏军控制之下。9月5日,中共冀热辽军区16军分区曾克林部到达沈阳,一开始驻沈阳郊区的苏家屯,后来改为小河沿,设卫戍司令部于小河沿旁的张作霖公馆,并接管沈阳重要部门。《曾克林将军自述》,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88—102页。按:曾克林提到16军分区司令部最初设在原伪满市政府,但后文的中共中央指示则明确提到位于大帅府,因此或曾克林回忆有误,或卫戍司令部又迁到大帅府。其间曾克林与苏军的关系从敌对发展到融洽。为避免中苏条约的限制,苏军建议曾克林部以地方部队名义活动,曾克林采纳了苏军建议,苏军则予该部以便利。 《曾克林将军自述》,第97—98页。这与中共中央此前的指示不谋而合。稍后苏方代表与曾克林一同前往延安,苏方代表仍希望八路军不要公开进入东北大城市,曾克林则报告了冀热辽部队进入东北、与苏军建立友好关系以及苏军帮助解决武器装备等情况,这些信息使中共对东北工作颇为乐观 薛衔天、金东吉:《民国时期中苏关系史(1917—1949)》下册,第27—30页。
14日,中共中央决定组建东北局,此时东北局书记彭真,以及委员陈云、伍修权等尚在延安。为便于迅速开展工作,15日中共中央指示各中央局、各区党委:“可到沈阳城南街张作霖公馆卫戍司令部找司令曾克林(党员),即可找到东北局接头。” 《刘少奇年谱(1898—1969)》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第491页。张作霖的大帅府成为中共中央指明的联络地点源于曾克林设司令部于此,这有利于前往东北的干部、部队与东北局取得联系。18日,彭真、陈云、伍修权等抵达沈阳,他们随即被安排“住在原张作霖的大帅府” 《彭真年谱》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299页。东北局机关也自然地设在大帅府。冀热辽军区司令员李运昌更明确地指出:“东北局设在原‘大帅府’内的图书馆楼。” 李运昌:《东北是怎样成为我们的战略要地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沈阳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沈阳文史资料》第3辑,1982年印行,第4页。按:“图书馆楼”即大青楼,曾用作伪满奉天省图书馆。彭真等多在此居住、办公,“彭真将办公室和卧室安排在东院北面的大青楼中” 《彭真传》编写组、田酉如:《彭真主持东北局》,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35页。
19日,彭真“在东北局机关住地主持召开东北局第一次扩大会议”,曾克林则提到会议地点是“沈阳‘大帅府’西楼” 《彭真年谱》第1卷,第299页;《曾克林将军自述》,第117页。其后彭真等开始了紧张的工作。20日至23日,彭真和陈云详细听取原东北抗联负责人周保中和冯仲云的汇报 《彭真年谱》第1卷,第301页。,彭真传达了中央的战略方针,“苏联红军帮助解放了东北,并在各地驻有军队,我们党决定充分利用这个有利条件,争取单独接收东北全境。同时也要做两手准备” 王钧:《对“八一五”后原黑龙江省情况的回顾》,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黑龙江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黑龙江文史资料》第10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49—150页。9月下旬至10月上旬,陈云继续同其他干部谈话,“分配他们奔赴东北各省和主要城市” 《陈云年谱》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427页。
在东北,张作霖的大帅府尽人皆知,它在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主政时期曾是奉系政权的象征。东北局设置于此对于开展工作很便利,也有些开府当政的意味。大帅府第一次会议后,东北局正式通知苏军,中共已派人到沈阳并成立了东北局。苏军立即转告了莫斯科最高统帅部,苏联政府不久就派代表到沈阳。 李运昌:《东北是怎样成为我们的战略要地的》,《沈阳文史资料》第3辑,第5页。在东北局成立时,中共中央就明确其“对外不公开” 《刘少奇年谱(1898—1969)》上卷,第491页。万毅9月底到达沈阳时也感慨局面复杂,“连军装都不能公开穿”,对大帅府仅提到两次 《万毅将军回忆录》,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年,第147—148页;《彭真年谱》第1卷,第304页。吕正操所部则迫于苏军的要求而使用“保安旅名义” 《吕正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第524页。在这种背景下,在沈阳大帅府设立东北局机关并开展工作似乎与中共中央的指示有些相悖 这种相悖折射出中共在东北发展方向的弹性,即“独占”或“共处”的选择。参见刘信君:《东北解放战争研究中的三个重要问题》,《历史研究》2011年第2期。
此外,东北局还受到来自苏军的压力。李运昌就提到苏军对其部队的限制:“我在沈阳住有一个来月,苏军要我军离开沈阳去剿匪,还限定离沈的时间。” 李运昌:《东北是怎样成为我们的战略要地的》,《沈阳文史资料》第3辑,第7页。这时苏军应当受到国民党以及国际上的压力,转而向中共施压。9月30日,彭真、陈云致电中共中央及罗荣桓等表示:“近几天来友方对我限制更严,我之部队机关均将移至沈市以外二三十公里处。” 《彭真年谱》第1卷,第305页。这应当是东北局机关迁移的主要原因。为回应苏方的要求以及维持双方的关系,东北局机关不得不迁移。
二、东北局驻地的迁移
关于东北局驻地在沈阳期间的迁移经过,可通过时人的回忆来大致呈现。例如,伍修权记述了自己在沈阳住所的变动过程——最初“曾克林和李运昌同志给我们安排了暂时的住处,随后我们又搬到张作霖的大帅府住,以后又搬到沈阳三经路博物馆” 伍修权:《回忆与怀念》,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200—201页。
关于东北局驻地的迁移时间,有研究指出,10月7日彭真主持召开东北局第一次工作会议,这时东北局机关已经从大帅府移驻伪满奉天省博物馆,但未说明具体迁移时间 《彭真传》编写组、田酉如:《彭真主持东北局》,第56—57页。《陈云年谱》(修订本)则明确提到10月7日“中共中央东北局移至沈阳朝阳区三经路国立博物馆” 参见《陈云年谱》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498页。由此可见,10月7日是既往研究较认可的迁移时间,但并无出处。
山东根据地的萧华提供了另一种说法。他在大连登陆当天“搭乘一列拉煤的火车赶往沈阳”,在沈阳三经路博物馆“找到了刚到这里两天的彭真、陈云等领导同志”。萧华还提到渡海的时间是“九月底的一天”萧华:《战斗在辽东地区》《横跨渤海进军东北》,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辽沈战役纪念馆建馆委员会、《辽沈决战》编审小组合编:《辽沈决战》上册,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29、209页。
东北局、山东分局和中共中央之间的电文则提供了更多的线索。10月1日,陈云、彭真“致电中共中央转萧华、邹大鹏,指示他们即去庄河动员船只,协助山东部队迅速北运” 《陈云年谱》上卷,第428页。此时,陈云、彭真应当未见到萧华,所以尚需中央转告。同日,罗荣桓致电中央汇报山东部队渡海情况,中央也致电陈云、罗荣桓等催促萧华“应立即过海” 黄瑶主编:《罗荣桓年谱》,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47页。根据往来电文判断,萧华应当尚未渡海。再根据彭真等拟10月初进行东北局驻地迁移的计划,萧华的渡海以及报到也应发生在10月初。因此,10月7日迁移说较为可信。
关于东北局的迁移地址,涉及沈阳市内行政区划的调整,某些说法有些错乱,但均指向位于三经路(今三经街)的伪满奉天省博物馆(今沈阳市政协办公地)《彭真传》编写组、田酉如:《彭真主持东北局》,第56—57页;《陈云年谱》上卷,第498页;张伟、胡玉海编:《沈阳三百年史》,辽宁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485、506页。该博物馆原为汤玉麟公馆,位于沈阳城和“满铁附属地”之间,沈阳解放后改为东北博物馆。博物馆距满铁沈阳站更近,但不如大帅府知名,因而更便于工作开展。据伍修权回忆:“那是一处堡垒式的洋房,中间一座大屋给我们办公和住宿用,围墙四周是整齐的平房,恰象营房,正好住了一个连的警卫部队。” 伍修权:《回忆与怀念》,第201页。多数当事人对博物馆印象深刻,“凡到东北来的干部,都要到‘三经街博物馆’报到,然后从这里分配出去” 徐秉琨:《东博忆往》,马宝杰:《辽宁省博物馆馆刊(2018—2019)》,辽海出版社,2019年,第3页。因为在三经路博物馆办公时间较长,以致一些后来的干部提到东北局时就想到博物馆,而不是大帅府。
这期间伍修权经常陪同彭真与苏军交涉,给他的印象是“不愉快”。伍修权提到,苏军曾答应给的武器后来不给了,“这一下弄得我们非常被动”,出关部队“成了一群徒手士兵,部队上下都在埋怨”。萧劲光对此也印象深刻。 伍修权:《回忆与怀念》,第201—202页;《肖劲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327—328页。苏军进而要求东北局机关完全撤出沈阳,这更令他们不快。彭真等向苏军陈述不应撤出的理由,对方“却搬出他们上级的指示” 伍修权:《回忆与怀念》,第203—204页。11月25日,东北局等机关被迫撤到苏家屯,26日撤到本溪 《彭真年谱》第1卷,第342、344页。
国民党对苏军模棱两可的态度更加不满。10月12日,初抵长春的东北行营主任熊式辉就感到苏军“气势咄咄逼人”。第一次会谈后,熊式辉等均感苏方无意履行条约。 熊式辉著,洪朝辉编校:《海桑集——熊式辉回忆录》,星克尔出版(香港)有限公司,2010年,第298—299页;董彦平:《苏俄据东北:民国三十四年至三十五年》,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82年,第10页。颇为微妙的是,苏方竟然也许诺将多余武器交给国民党方面 《蒋经国自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61页。苏方的态度多变自然是因为中苏条约的关系以及国际上的压力,也源于他们的立场。苏方多次向周恩来解释他们的难处:“在可能条件与许可情况之下,它没有不愿意援助中国人民和支持中共谈判的。只是这种援助必然是不公开的,这种支持必然是暗示式的。”然而中共对苏方仍有不满。例如,苏方并未支持中共“独占东北”,又突然从东北撤兵回国。周恩来指出,撤兵一事“在他们看来是支援我们,而我们看来,还认为有利国方,可见彼此见解的距离”。《周恩来军事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4页。苏军对国共两党进入以及接收东北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表面上遵守条约,私下里又要支持中共,极易引起国共双方的不满。
三、中共对原东北军的借重
东北局机关迁出大帅府后,却建议张学思入住,这折射了此时中共对原东北军的借重或统战策略。张学思是张作霖第四子、张学良的弟弟,由他入住大帅府以至号召地方可谓顺理成章。这是东北局“不公开”策略的自然延伸。10月2日,中共中央就提醒东北局:“我们应特别努力的,不是全东北的行政组织,而应是各地方的自治民选”,“人选可着重于本地反日分子及流亡回来可合作的人”。东北局对此心领神会,而张学思就成为最合适的人选。3日,彭真致电聂荣臻等,希望张学思能随其他干部同来。4日,聂荣臻复电表示:张学思等已启程去沈阳。 《彭真年谱》第1卷,第307—308页。
最初张学思没想到会真让他走,虽对外称张学思部,事实上他只带一个警卫连 谢雪萍口述,朱洪海撰稿:《从延安出发:开国少将张学思夫人谢雪萍口述历史》,万卷出版公司,2020年,第235页。12日,张学思到达沈阳,彭真向其宣布任命,派他出任辽宁省主席和保安司令,用特殊身份开展工作,接收伪政权,并成立一支地方武装 《彭真年谱》第1卷,第311页。东北局组织部部长林枫对张学思表示:“你该回家看一看了。”“大帅府也该物归原主了。”在张学思拒绝后,彭真也提到:“复土还乡嘛,回家看看总是应该的吧!” 刘永路等:《张学思将军》,解放军出版社,1985年,第217页。张学思似乎有意与旧家庭划清界限,他没有回大帅府居住,而是“迁入二经路一所小红楼” 汪文江口述,朱焕阶整理:《光复后张学思同志在东北》,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辽宁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辽宁文史资料》第10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45页。
虽然张学思过去在东北军中并无根基,在中共冀中根据地也默默无闻,然而他身份特殊,可以号召原东北军、部分伪军以及很多当地民众。张学良就指出,抗战胜利后原东北军在地方还有很大影响,张学思能发挥重要作用 张学良口述,张之丙、张之宇访谈,《张学良口述历史》编辑委员会整理:《张学良口述历史(访谈实录)》第3册,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第971页。比如,尽管时过境迁,张学思到沈阳后还是“有过去帅府的老家人找上来” 《从延安出发:开国少将张学思夫人谢雪萍口述历史》,第240页。
这时候虽然张学思的对外身份与社会关系都在向奉系或南京国民党政府时期靠拢,但他对时局的概括和自身的定位仍非常清醒。张学思认为,“我党是在苏军暗中大力帮助之下”,由他出面“做了一些群众活动,也见了一些社会关系”,是出于形势考虑与工作需要。因此,当张学思夫人谢雪萍稍晚到沈阳时,看见他“穿着西装,戴着礼帽,根本就不认识了”,并说他工作繁忙,“都是东北局那些人来跟他谈话”。 《从延安出发:开国少将张学思夫人谢雪萍口述历史》,第237—238页。
中共在东北的政策低调务实,“在政权问题上实行东北人民自治,武装问题上实行东北人民自卫” 彭真:《我们的任务是争取全东北》(1945年10月26日),《彭真文选(1941—1990)》,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05页。这在当时是广为接受的主张,周恩来曾公开提出“东北应民主自治” 《周恩来军事文选》第3卷,第25页。中共对此有充分的发挥。11月2日至4日,中共组织的辽宁省各界人民代表大会发表通电,要求国民党释放张学良并公布监禁理由。吕正操还“以亲身的经验,把不抵抗主义者,给予东北军的灾难,和八路军给予东北军的援助,作了显明有力的对比” 《辽宁省各界人民代表大会一致主张东北自治》,《东北日报》1945年11月11日。这些举措对于打击国民党以及扩大中共影响必然会产生积极作用。
吕正操也充分利用过去东北军的关系,“到沈阳不久,即收编高尚斌的伪匪杂牌军二三千人为保安二旅”,还与一些要求参加工作的其他东北军旧部建立联系 《吕正操回忆录》,第524—525页。中共对吕正操等将领也很倚重。10月31日,中共中央致电东北局,决定组建东北人民自治军,尤其提到“吕正操为第一副司令”,这一任命来自彭真的建议 《彭真年谱》第1卷,第324—325页;伍修权:《回忆与怀念》,第203页。11月下旬成立西满军区时,吕正操为司令员,黄克诚为副司令员。吕正操认为黄克诚“是长征的老同志,带的老部队人多,战斗力强”,建议由他任司令员。东北局虽然同意,但延至一年多后才下达命令。 《吕正操回忆录》第529页。中共中央对万毅也很重视,特意致电东北局询问“万毅部现在何处,你们怎样使用该部”,而后东北局任命万毅为吉林省军区第一副司令员 《中共中央关于成立东满指挥机关等问题给东北局的指示》(1945年10月9日),《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22册,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723页; 中共吉林省工委:《关于成立吉林省工委、吉林军区、长春市卫戍区司令部及任命干部的通知》(1945年11月10日),中共吉林省委党史研究室编:《东满根据地》,1994年印行,第89页。
东北局甚至提出以张学良来号召东北民众。11月东北局致电中共中央表示,拟在东北人民代表会议上选张学良为主席,得到中央同意 《彭真年谱》第1卷,第333—334页。国民党方面也任用了部分原东北军或奉系人士,如何柱国为东北行营参谋长,莫德惠、王树翰等则为顾问角色,但作用有限熊式辉著,洪朝辉编校:《海桑集——熊式辉回忆录》,第295—296、298—299、306页。
在东北局撤出沈阳后,中共更加依靠原东北地方力量。11月29日,刘少奇起草复东北局电,强调只有张学思、李运昌、吕正操、万毅等及其他东北干部“可以用真姓名公开号召” 《刘少奇年谱(1898—1969)》上卷,第536页。国民党也注意到中共主要干部在沈阳“不再公开露面” 张玉法、沈松侨访问,沈松侨纪录:《董文琦先生访问纪录》,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86年,第83页。在这种态势下,原东北军在沈阳开展的活动就更加重要了。
东北局成立后很快入驻沈阳大帅府,其后因内外压力而迁移到三经路东北博物馆,最后撤出沈阳。中共充分利用苏军控制东北的有利条件,适时作出退让和变通,从而实现了自身力量在东北的初步布局。其中,东北局的“不公开”及对张学思、吕正操等原东北军的借重是中共政策的一体两面,是一种务实有效的发展策略。这种以退为进展现了中共经营东北的复杂面相。
以往关于战后中共经营东北的研究较多呈现中共抓住时机、按部就班的一面,似乎中共在东北的发展一帆风顺。从东北局驻地的迁移以及对原东北军的借重来看,中共在东北的处境较为艰难。东北局驻地迁移一事,突出表现为中共和苏军的合作与矛盾,但根源还是国共关系的变化。苏联在国共两党间的作用很微妙,他们同情中共,但又不便放任中共发展,反感国民党,却须顾及《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及国际影响,从根本上讲还有对苏方利益的考虑,最终扮演了一个比较复杂、国共都不太满意的角色。
(本文作者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王婧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