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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恐”也许是件好事儿

2024-10-24梁永安

北方人 2024年10期

很多年轻人不太愿意跟现实生活中的人打交道,害怕陌生人,甚至害怕熟人,喜欢宅在家里,不愿出门,也不想去联系以前的朋友、同学。即便别人主动联系,也很迟疑,会因为回不回应而有压力。

这是一个正在转型的社会,我们刚从农业社会走出来,时间不长,人和人的社会距离把握不好,就会导致干预性、介入性太强,不该说的话也说,不该去问的事也问。私人生活一再被打扰,个人承担的压力很大,没有多余精力去应对别的事情了。也有人等级意识特别强烈,在校友会之类的聚会中,让人特别不舒服。还有人为了商业利益而交往,把人当作资源。

我曾经在云南生活过两年。以前从我的村庄傣族寨子到公社开会,要走十七公里的路,翻山越岭,穿山过河,但是我一点儿都不紧张,唯独害怕遇到蛇、猛兽,一看到人来就特别高兴。如今我再去,独自行走,倒是不担心猛兽,而是怕冷不丁地从山乡野地里走过来一个人——说不定是一个毒贩子,那样我或许会很紧张。

这是今天社会的复杂性,面对这个世界,走出去跟人交往,需要面临各种未知的风险。

一个好的社会交往,必须是多元丰富的。但它的基础,就是个性化的发展。一个人内心深处很丰富,有对世界的独特体会、独特经验,还有他的艺术爱好,比如喜欢音乐、美术、文艺作品、摄影等——每个人身上都具有不同的品质、文化的容量。这时人和人交往,彼此就会欣喜,互相之间能打开、启发。所以今天这种社交恐惧,反映了社会发展中年轻人的精神、文化方面的问题。

从另一方面来看,“社恐”也有积极意义。因为中国人历来生活在家族中,所以一个人的空间不多,个人权利也不多,对自己的价值实现也不多。今天年轻人希望有孤独的空间,不受打扰,从大历史观来看,这是一代人心智发展必须经历的过程。我很佩服能够静下心来的人,他们可以一个人看书、听音乐、写作、打理心情。这都是一个自我优化的过程,一个更能体会自己的方式。

这有点像旅行。一个人出去,你跟这个世界的关系是不一样的,你没有遇到分岔,没有别人来打扰,可以默默地去看各种各样的村庄、河流,看城市里流动变幻的空间,在高铁上看形形色色的人,它们一点一滴润物无声地落在你的心底。你当然不能全记住它们,但有些东西你会默默留下,埋藏一些关于历史的境遇,进而产生对比、联想。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就等于社交性出行,彼此要说话,相互影响,外部世界就变得有点疏远了。所以,有时一个人,可以让你跟这个世界有更深层的关系。

年轻人有一点“社恐”,也有它积极的价值。不过,网络生活尽管使人与人之间相连,但也不能成为生活的主导。最有创造力的事物,还是面对面产生的。电子信息是单一的,人和人见面时的表情、语调、笑容和潜在的信息,会让对方获得更加丰富的体会。因此,人和人之间还是要有交往的主动性。有一次,我在学校忙到了下午两点钟才去吃饭,餐厅里有一位阿姨,和我平常只是点头之交,她跟我说:“老师,您怎么这么辛苦,现在才吃饭。”我很感动,说:“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完,你们也很辛苦。”

就这么一点点主动交往,会让社会温暖很多。人生就是这样,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要跟大家共生共存,一起分享,这样才算是真正来过这个世界。

(摘自2024年第10期《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