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场农忙(外一篇)
2024-10-21周缶工
若非因为农忙,或者,我现在该是一名教师。当年报考中专填志愿,母亲带我去附近的赵公元帅庙叩拜。庙里的处士代为问卦,主张报县上的师范学校,当时连打三个大胜卦,道是万无一失。母亲反复叮嘱,要按神明的意思填报,我心里却犯了难。我晓得,村里的罗良真老师,从部队转业回来进入教师队伍,家里还要作田,搞农忙。那会儿,我对农忙极度恐慌,尤其怕双抢,若读师范当老师还要作田,那考中专吃国家粮有何意义?几经权衡,我下定决心,私下改填了录取分数更高的省城商业学校。幸好,顺利考上,母亲事后几番责备,焚香烧烛祷告赔小心,而个中缘由,我一直没对人说。
在屋场,当年我家所在那个生产队因人口迁出不少,每户分配的田亩较多,农活自然也相对繁重。从七岁开始,最初是大人带到田里好玩,再到当帮工,后来做主劳,直至十七岁在城里参加工作,十来年间农忙时节我都活跃在田间地头,备尝个中艰辛。对农忙可谓深恶痛绝,如今仍心有余悸,偶尔还会梦到自己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劳作,不知何处是尽头。
那时,对于小孩来讲,农忙首先从春插开始。开春后不久,大人在田里备好种育好秧,水田放水用犁耙耕耘过后,拿楼梯横拖平好田,再纵横交错打轮子画上方格,就可以下田插禾了。第一回下田源于好奇,试过之后大人说,周缸插田有模有样,从此我就和这活计结缘。刚开始,一线过去我只能插四兜禾,大人能插七兜以上。插禾时弯腰驼背,动作简单,将禾苗用手插在方格的十字架处,要求深浅刚好,多少合适,横竖成线。人在水田里,头上太阳照耀,脚下水面反射,容易腰酸背痛,头昏眼花。插田时有人一径往前插,有人则倒退插禾。寻思过,往前插总觉得离尽头遥遥无期,偶尔回头望,看到水田一层层绿了,会有种成就感;倒退插就有不经意间到了田埂边的惊喜,相对来说禾也插得更齐整。有种特殊情况,某些地方平好田后不便打轮子画方格,大人就随手插禾,也能横竖成线。最怕有蚂蟥的水田,那玩意儿咬人吸血不知不觉不痛不痒,往往上岸洗脚时才会发现。插田时偶尔能捉到黄鳝泥鳅细鱼小虾,算作对孩童的额外奖赏。
农忙最辛苦难耐的活计是拌禾。早稻拌禾在暑期,天气酷热;晚稻在中秋时分,气温稍低。那时每到拌禾季节,天还没亮,父亲就会将我和弟弟叫醒,母亲早将下田的破旧衣服准备在床头。出门来,窗台上并排放着四把明晃晃的禾镰刀。一人拿一把到田里,天刚微亮,父亲说,趁早上天气不热,先杀五分田禾再吃早饭。四个人赤脚下田,一字排开,大人手大,一把能杀七八兜禾,我和弟弟只能一手抓五六兜。稻田里立即簌簌直响,水稻割下被摆放成一手手大小相若的“禾瓜”,排放过去,只等打谷机下田。露水深重,禾叶锋利,我们手穿袖筒,头戴草帽,很快衣服被打湿,手和脸被禾叶割出血印子。一页禾割完,到对面田埂边,又掉转头另起一页。待预定的任务完成差不多一半时,母亲会提前回家做早饭。直到太阳完全出来,光线开始发散热量,父亲才会说,回家吃饭。饭后继续杀禾,早就盘算好,就近杀完一两亩稻田,能方便利用打谷机,不必来回周转。上午杀禾,下午拌禾,露水也可尽快被晒干。
杀禾其实也有些乐子。小孩眼疾手快,能抓到土青色的蛙类,在稻田里做窝的小鸟,毛色光滑的田鼠。杀挨着田埂的那页禾最好,上面常有不知名的小花小草,或长着肥硕的丝茅根,扯下来含着满嘴生甜。手上杀禾,耳听鸟叫虫鸣不止,眼看蜻蜓蝴蝶纷飞,偶尔直起身伸个懒腰。就在这当口,大人远远杀到前面去了,见小孩在后面发愣,会大声训斥。没法,只得埋头赶上。
下午拌禾,大人将打谷机抬到田里,顺杀禾的方向摆好。打谷机木头结构,上面有铁制配件,重量不轻。我试抬过一次,和父亲一起,抬较轻的尾部。父亲让我先起肩,他再将有滚筒较重的那头抬起。刚起身,我就觉得肩膀生疼,扛受不住,想要放下。父亲未允,不由分说往前走,我在后边只得踉踉跄跄咬牙忍痛跟过去。到了地头,将打谷机放下,父亲对我说,其实也不重,霸蛮就过来了。母亲得知后,含泪埋怨了他几回。
大人将打谷机踩响,滚筒咕噜噜直转,我和弟弟负责将“禾瓜”搂起来送到大人手里,由他们在滚筒上将稻谷打下。每隔一段,需要将打谷机往前拖行以就近拌禾,大人在前面拉,小孩在后面推,田里留下长长的两道轨迹。父亲边拌禾,边要及时清理打谷机里面的稻谷,打出粗禾芒,装入竹箩筐,担到地坪里将谷晒开。拌禾时太阳正当昼,阳光直射,人们都汗流浃背,不停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谷粒打在脸上,脚被禾兜绊倒,手让禾芒刺伤,拌禾仿佛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人们用镰刀、打谷机做武器,攻占稻田这块阵地。每到日头落水,暮色垂下,大家都精疲力竭,走在田埂上脚都放软。如此,每日反复。
春插只用插田,秋收就是拌禾,暑期双抢又要拌禾又要插田,且因节气所限,拌禾插田时间紧接,中间不得停顿歇息,着实累人。拌禾期间,稻谷在地坪里翻晒,傍晚收工回家还要将晾开的谷收拢。稻草那时用作柴火,要在田里拧成一个个稻草垛,晒干后再捆好运回屋场。大人们劳神费力,拌禾后要计划着将稻田再放水,犁好田打肥料准备插晚稻。时间节点会计算得分外精准,早稻刚收完不久,晚稻就差不多又下田。酷暑之时,那个把月没日没夜,屋场大小劳力全员出动,脸上晒得黝黑,甚至要掉一层皮。那时人也乐观,每天稍微买点鱼肉,带些荤腥,就说,不是双抢,哪有这么好的伙食?讲究点的人家,会多买西瓜,每天熬白糖绿豆粥。个顶个的体力活,中途不补充消耗真还不行。
到我十四岁去城里读书,春插和秋收时都在上学,双抢是暑假,硬躲不开。那会儿,我开始迷恋文学,农忙时常会开小差,琢磨构思自己的小诗文。记得写过一首《双抢》的短诗,曾在晚报上发表。“第一把镰刀闪烁光芒/蛙声大片大片成
熟/打谷机鸣响进军的号角/水稻纷纷阵亡/昆虫丢下清梦落荒而逃/风和草帽游戏/耕牛的身影刚刚晃过/田野就一层层绿了/大地的新陈代谢/简单又实在/村庄的收成堆在晒坪里/金灿灿地展览/和阳光攀比成色”——至今回想,我仍清楚记得劳累之余偶有所获的那种激动和兴奋。
在农忙季节,总会有许多意外的场景和情节上演。最常见是忽然变天,下大雨,坪里晒好的稻谷,田中晒干的稻草,必须尽快收好聚拢。人们在田头劳作,看到天色突变,乌云密布,雷声来袭,就会彼此招呼,临时分工,收稻谷的收稻谷,垒稻草的垒稻草。一阵忙乱,气喘不止,或者未几天气又晴好起来,白做无用功;或者雨落下来,大家都难得休息半天。有时雨来得急,不给反应机会,人还在田里,硕大的雨点就劈头盖脸落下来,大人小孩都赶忙往屋场就近的房子里跑,前去避雨。小孩索性在雨中慢行,身上衣物都打湿了,就当洗天然浴。大人看到分外着急,会对着喊,快回去,烧水洗澡,淋生水要得病!小孩依然故我,几个人在雨中嬉闹。
早稻收好晚稻插完,双抢过后,并不意味着农忙结束。田埂上临时垒起的稻草要设法运回,堆放一处;坪里的稻谷还要反复翻晒,用竹扫把扫,用木风车车,去掉禾芒瘪壳,再干净入仓。这些活计和插田拌禾比,强度下降许多,小孩还能自得其乐。那时最喜欢推板车去运稻草,可以垒得老高,上面用绳子绑住,叫上一众伙伴在后面推。一趟下来,再让大家坐上板车,在路上招摇。晒谷时,清除出的禾芒堆里还残存许多谷粒,拿火柴点燃,里面马上哔哔作响,炸开粒粒雪白的米花,赶紧捡起送到嘴里,吃来分外香脆,直弄得满脸烟灰。还有春耕时,田里种满了草籽花,厚厚实实像一层地毯,紫色的花朵让人心欢,我喜欢摘下来攒在手里,躺在田间打滚,扯肥大的根茎在口中咀嚼,能吃出丝丝甜味。
终于,一切似乎都忙完了,屋场人又要琢磨着往公仓里送粮,完成征粮上缴任务。时间是每年八月中下旬的样子,各家各户准备停当,就用麻袋和蛇皮袋装上晒干的稻谷,打着土车子送往粮站。小孩们这当口会非常踊跃地争来拉车,因为送完粮后大人拿到现金,照例都会顺带上街买点吃食。其实,大人们除了看重那点汗水钱,下半年新学期可以用来缴纳学费,还很在意征粮后发放的肥料票,指标里包括氮肥和尿素等分项,这些化肥对屋场人来说不可或缺。送粮时节,屋场去往街上粮站的村道上,土车络绎不绝,人们欢声笑语,洋溢着一种收获后的喜悦。也有用竹箩挑着稻谷去上缴的,那人家指定当年水田种得好,谷子成色足,也算一种小小的炫耀。
现在回想,农忙时小孩叫累,其实大人的活计要多得多。除了招呼牛耕田、拖楼梯平田这些技术活,前头的下谷种,育秧苗,我们压根不懂;后期的扯稗草,打农药,也插不上手。还有几样农活,在屋场每大房人家,也就几个人会。例如扯秧,那时祖父专门负责,下秧田时他总会说起,过去还有个仪式,叫开秧田门,我们无缘得见。扯秧需要力度刚好,将禾苗从泥巴中拔出,根部在水中洗净,再成捆用稻草扎起来,这几个步骤说来容易做来难。再有,打轮子,需要上好的老师傅才打得匀称,不至于歪七扭八,格不对线。还有,用风车车谷,须轻重适宜,过轻杂物车不去,太重又会将稻谷也吹走。
当年农忙还有两怕。拌禾怕到公路边的田里,过去公路还是砂石路面,两边尘土弥漫,杀禾打谷都一身灰,眼耳口鼻无从幸免,很遭罪。插田怕插烂泥田,泥脚很深,踩进去常拔不出脚,要耗费更多力气和时间,禾苗插在田里也容易东倒西歪。
给稻田放水是农忙时节另外的要务。白天还好,常常晚上还要蹲守在田边,只因水渠来水不容错过。屋场靠近河流,在水路的尾巴上,村民间常为放水产生争执。听细婶说起,她那时在乡里织布厂做工,上晚班半夜从屋场附近的马路上经过,总听到有人为放水争吵不休,当时就想,决计不能嫁到屋场来。后来机缘巧合嫁与细叔,也常会打趣埋怨家里的田亩多,农忙累,真是一入农门深似海。我陪母亲午夜去田野里放过水,当时月明星稀,鸟雀无影,虫儿鸣叫得厉害。母亲去水渠上游看水,嘱我待在田埂上,一个人等得发慌。水来了,用锄头挖开放水的缺口,看月光水淋淋地蹚进稻田,心里会有一种畅快的满足。
进城入职后好多年,我对农忙都避之不及,不愿再搭半个手,想着都累。近些年,随着机械化的推进,耕作技术换代,在老家农忙的概念也日益淡化,甚至不复存在。田埂上杂草丛生,难以下脚,不像过去,阡陌纵横井然有序,常次第种着黄豆和豌豆。耕种都用铁牛,我发现整个屋场竟然一头耕牛都没有了。稻谷发芽后直接撒到田里,不用再插禾。奇怪的是,据说这种散播方式收成更高。收割也直接用收割机,人们只须在旁边看着。
现在,屋场的小孩都未经历过春插和秋收、割禾和拌禾,更不知双抢为何意。那些农具,包括犁耙、水车、风车、轮子都被废弃,淡出了日常生产和生活。大人小孩都不必像当年那样辛劳,学校也早就没了农忙假的安排。一些偏僻、不适合耕作的田土,被直接种上苗木,不似那时,再小的地块都恨不得开垦出来插上几兜禾,盼望着收成,因而就有所谓“斗笠丘”“扁担丘”的说法。取消了农业税,征粮上缴早成过去式,许多人甚而将自家农田外包,一年到头不必下田,就可收到几百斤谷子。
没有耕牛的村庄,不用农忙的屋场,这是活生生的现实,站在稻田中央,我有点恍惚。想着小儿没有农村生活经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思忖要不要拿来门前的那丘水田,用最传统的方式耕种收割,让他知道生活的不易,获取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生态体验。反过来想起过去自己对农忙的无比厌倦,不禁哑然。
细细回想,农忙时节其实妙趣颇多,大人们有播种和丰收的欢喜,我独爱犁田时泥土翻转出的清新气味,还有油菜花开季节天地间那明晃晃的亮色。早前,和留守老家的弟弟谈起农忙,提出自己耕种一亩田试试,他笑我没事找事,继而摇头,说,搞怕了。
记得十来岁时有回双抢,某天到了下半晌,父亲让我和弟弟插完河滩附近那丘烂泥田后收工。直到太阳下山许久,兄弟俩就着月色才忙活完。从泥脚里抽身上岸,两人都瘫倒在田埂上。我们对着天空长长地嘘气,突然,弟弟用手击地,大喊,去你的农忙!
屋场四季
地处江南,屋场自是四季分明,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印象中的屋场像一幅写意水墨画,不那么色彩斑斓,却气韵生动。
春季的屋场,是水淋淋的。春日降水较多,落雨时节,从屋场外面看过去,土墙烟瓦笼罩在白花花的雾气当中,回荡着雨击屋面的沙沙声,感觉到分外静谧。偶尔会滚起春雷,轰隆作响,片刻恍惚后,我总会莫名想到“雨霖铃”这个词牌。雨声中,或者能听到猫叫,从木楼上探出半个身子,又闪电般消失,它似乎只对这个世界做了匆匆一瞥。人们戴着棕色的斗笠,或是打着黑雨伞到田里和菜园,用闪亮的锄头挖开田埂缺口将积水放入溪流,采摘滴水的青菜回家做饭,顺势就看到小溪里的鱼儿在上水,用竹篮一舀就能捉到几条。柳树早早在池塘边动了春意,暗红的枝条上浅芽均匀分布,仿佛潜伏了许久,打一个响指就会生长开来。这个季节的屋场有点水乡泽国的味道,稻田里、溪流里、池塘里水都涨满了。天气晴好的日子,整个屋场倒映在水中,一阵风吹来,一群鸟飞过,倒影在水面荡漾,瞬间又恢复平静。
夏天的屋场,是绿荫荫的。屋场有一棵高达数丈的大樟树,从老远的地方就可以望到,树枝遒劲,树叶葱茏,像一座绿色的小山。房前屋后也多的是喜树、杨树、苦楝树、枫杨等高大乔木,往往长得比房屋还高,入夏枝繁叶茂,让人感觉到整个屋场都掩映在绿荫中。院落旁、刺蓬里也长满灌木和竹丛,到处绿意盎然。特别是枫杨,树荫尤其浓密,树叶生得满满当当,长出的果实一串串吊下来,像是排成队的饭蝇,孩童们称之为“蚊子树”。在下面乘凉,风吹过来,串串果实满树摇曳,叶子哗哗作响,只有琐碎的阳光能透过缝隙照射到脸上,让人生出许多遐思。联想到词牌,我会想起“苏幕遮”,自是牵强附会。这枝叶如幕,遮天蔽日,人们在惬意地喝茶谈天,真也如神仙般乐得逍遥。燕雀在上面叽叽喳喳叫得恰好,像是背景音乐,不吵人耳朵,扰人清梦。到假日,小孩会设法攀上树去,摘樟树子、苦楝树子互相打仗,成串采集枫杨树的果实系在绳索上,然后圈成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四处招摇。
秋日的屋场,是金灿灿的。田野中稻浪翻滚,一片金黄;晒坪里,收好的稻谷在翻晒,像和阳光攀比成色。稻草也是金黄的,稻草垛堆在收割后的稻田中央,如同一个个金色的环形岛屿。阁楼上,晒干的稻草被堆积上去,感觉似满户黄金。有的人家趁着天气好,将茅房和猪栏屋顶上发白的旧稻草翻新,不日许多房顶也变得金黄一片。屋场的鸡鸭鹅类,这个季节吃食最为丰富,一只只膘肥体壮起来,吃饱了在道旁路边踱步,像是巡逻。若要关联一个词牌,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破阵子”。因为秋收后的田野,真有种战场的味道,那堆放在田埂上的稻草垛,单只的像一个个士兵,成堆垒起的像座座堡垒,正是沙场秋点兵。小孩子白天在田野里玩耍打闹,冲锋陷阵,到晚上胆大的会点燃几个稻草垛,用来烤食红薯和芋头。火光冲天中,小伙伴们大快朵颐,才不管第二天会有大人告状、父母责骂。那种欢乐,至今想来还那样酣畅淋漓。
冬令的屋场,是明晃晃的。若是下雪,屋场的天地自是昼夜明亮。总感觉白墙黑瓦和下雪相得益彰,房顶上一层白雪,一层黑瓦,下面再是白的墙壁,黑的门窗,黑白分明,又浑然一体。下雪的时日,各家各户都燃起炭火,大人小孩在房里烤火说笑,喝滚烫的茴香茶。要么出去打雪仗,堆一个像模像样的雪人,或是滚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球,连屋场的狗也出来在雪地上撒野。说到词牌,这时我自然会想到“清平乐”。不下雪屋场也明亮照人,早间树枝上、草地上处处白露为霜,一片白茫茫,人们都把手插在口袋中,拿出来就不断揉搓,用嘴哈气取暖。到了菜园里,经冬的青菜叶上,能取出同样形状的冰块,脉络纹路俱全,像天然的冰雕。门前屋后的水塘里,或者也结了一层冰,敲开取下来像一块块玻璃,照眼明。雨雪过后的屋檐上,常悬挂着冰凌,有长有短,晶莹剔透,像棍棒,像刀枪,小孩会将低处的敲打摘取下来,当玩具把玩,被冻僵也不放手。趁着大人不注意,当冰棍往嘴里撮一口,冰得口舌生痛,最后扔下。
责任编辑:卢 欣